第二十二章
清楚看見他的惱意,朱宓不禁低聲咕噥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
「二爺,讓你在這簡陋的柴間待下,還請你不要介意。」一個看起來像是村長的男人開口了,「本來是想讓你住在我房裏,可是朱宓姑娘說,住在最簡陋的柴房裏最好。」
「不不,是我給大夥添麻煩了。」尹少竹錯愕之餘,努力地擠出笑。
說著,看向朱宓,突然覺得她有些陌生,總覺得她的安排和思量,一點都不像是她。
「怎會麻煩?一點都不麻煩,要不是有二爺收購咱們的木材,咱們還不知道要怎麼過活呢。」男人極為爽朗,哈哈笑着。「這幾天,我會要幾個小夥子在村口守着,要是有任何風吹草動,就立即告知二爺,不過咱們會想辦法,能擋則擋。」
「不不不,別硬擋。」他忙道。
男人瞅着他,突地放聲笑着。「二爺果真是個大善人,如此替咱們着想,咱們怎能不護着二爺?就請二爺儘管放心住下。」
尹少竹動容地看着這些純樸的村民,心裏記下這些點滴,不讓自己忘記。
「好了,咱們走了,別擾了二爺休息。」
男人說著,幾位大娘又拉着朱宓咬了耳朵之後,隨即離去。
「二爺,再吃一點。」她端起碗,準備就緒地跪坐在他面前。
「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你吃。」
「喔……」拖長尾音,她乖乖地拿起另一隻碗,慢吞吞地吃着。
尹少竹睇着她,第一次想知道她的來歷。
不管她來歷如何,他都要定她,但她的過去是個謎,而這個謎開始讓他擔心,他是否有天會失去她。
「二爺,你怎麼一直看着我?」
「我是在想,為何有人想殺我?」他不動聲色地轉開話題,事實上,這事也一直懸在他心上,總覺得疑點太多,而他掌握的線索太少,讓他難以釐清。
朱宓吃着,隨口道:「會不會是詹天啟?」她會想起這個人,是因為他是近期和她有過節的人。
當然,還有個巡撫大人,但她不願意這麼想,就怕引導二爺杠上朝廷命官,後果難以收拾。
「不,他沒這種膽子,也沒那個本事。」要不然,那廝不會直到今天還得倚靠老父過活。「那些殺手身手不凡,難以猜測出處,更加難以判斷是誰買收。」
他話說得保留,心裏卻已經鎖定宣玉璿,只是又覺得宣玉璿再大膽,也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況且,宣玉璿要的是利,殺了他,對他自己有什麼好處?
「殺手……」她沉吟着,沒來由地打顫。
「怎麼?會冷嗎?還是你害怕?」見狀,他探出手,發現她身上的衣裳極為粗糙又輕薄。
「害怕?」她喃喃自問。
那是害怕嗎?不,如果要形容,那是一種冷到盡頭的絕望,並非恐懼,而是看不見未來的茫然。
「可不是嗎?教你見血了,又瞧見那麼血腥的場面,你會害怕也是正常。」嘆息着,他將她拉向自己,希望能讓她放鬆一些。
他該關心她的,但卻老是注意到她古怪的部份。
朱宓垂眼睇着他,勾彎唇角。「二爺在,我不怕。」她要保護他,不管是誰想傷害二爺,她都不允許。
可是,她現在卻開始惶恐,尚未失去記憶之前,自己到底是什麼人?
手沾上血腥時,她有片刻恍神,那種快要失去自我的感覺,才真正教她害怕。
如果有一天,她發現自己並不是個尋常人……怎麼辦?
【第七章】
休養兩天之後,尹少竹終於可以走出房外,從一開始讚歎這裏青山綠樹,激瀑池湖,滿山奼紫嫣紅,到最後瞪着朱宓在數十尺外的湖裏,和村裏的小夥子有說有笑的抓魚。
她沒心眼,抓着又叫又跳,旁邊的小夥子幫着她撈魚,很明顯,幾個小夥子都對她有意思,
而她,一點都不避嫌,就這樣跟他們笑鬧在一塊,眼中完全沒有他,讓他除了落寞之外,還有一股很難形容的滋味。
他隨手抓來稻草折着,告訴自己心胸必須寬大,畢竟這根本就沒什麼,不過是一起抓魚罷了……他娘的!抓魚就抓魚,有必要靠那麼近嗎?一群不知死活的年輕人!
他瞪着,還不及細想,便已張口--
「朱宓!」他吼着,感覺背部一陣撕裂的疼。
然後下一刻便后侮了,不是因為背痛,而是在她玩得正開心時叫她過來,覺得自己很幼稚。
遠在數十尺外的朱宓耳力極好,聽到喚聲,把魚一丟,連招呼都省了,飛步朝他跑來。
眨眼,她來到面前,尹少竹一怔。
「二爺,你叫我?」她笑着,隨意紮成辮子的頭髮微濕,皮膚白裏透紅,在閃耀的光線下,她像是出水洛神,教他有些恍神。「二爺?」她偏着螓首看着他。
他猛地回神,輕咳一聲。「你跑得挺快的。」他轉移話題,又想,她確實跑得極快,快得像是輕功了。
「對啊,我以前很少有機會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跑起來很快的。」她笑着,
依舊沒什麼心眼。「二爺找我有什麼事?」
「怎麼?我非得有事才能叫你?你這麼急着要我說,是不是想趕回去和他們一塊玩?」他不悅道,然而話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我沒有在玩,我在抓魚,我聽他們說,魚湯有益於傷口的恢復,所以我想替二爺抓條魚來煮湯。」
尹少竹突然自我嫌惡起來,但又不能忍受她為了抓魚,和那群小夥子走得那麼近。於是想了想,他這麼說:「你可以去抓魚,但是別跟他們靠那麼近。」
「可是,我不會抓魚,要是他們不幫我,我就抓不到魚。」她苦着臉道。
他眯起黑眸,「那好,待會你就跟他們說,你是我的妻子。」他不想覺得自己很沒用,居然得靠她和人玩鬧,才能有魚湯喝。
搬出他的名號,至少那群小夥子會收斂一點。
「二爺為什麼要我這麼說?」她呆住。
「這麼說不對嗎?我不是允諾過你了。」他才想問她,為什麼她會說她只是他的貼身丫鬟?
朱宓垂了眼,「可是二爺不是不希望丹禾發現我們的關係嗎?」
「你……」他一愣,「不是、那是因為我們尚未成親,你說咱們睡在一塊……丹禾會胡思亂想,以為我對你胡來。」
真是的,原來她也懂察言觀色,只是怎麼想岔了?
難道,他長得兇惡,就沒有害羞的權利嗎?
「是喔。」她喜孜孜地笑眯眼,突見他手上有個像用稻草折成的小玩意,極為精細,約莫兩寸大小。「二爺,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鶴。」說著,他隨手一丟。
「我要!」她趕忙撿起,當寶貝似的擱在掌心。「二爺的手好巧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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