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他無奈地閉了閉眼。「隨便啦,反正記住我的話就對了,要是打不過又真受不了的時候,大不了你就走開,懂不懂。」至少別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任人欺負。

「喔。」

想了下,尉遲肅故作漫不經心地問:「他們常這樣對你?」

雖說他們倆一起住在長春宮,待在一起的時間很長,但他不曾聽他說起這些事,可是從剛剛的情景看來,這事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

「嗯,然後阿御就會幫我。」尉遲粲沒心眼地道。

「御?奉勸你離他遠一點。」

「阿御對我很好啊。」

聽着,尉遲肅不快地甩開他的手。「你要是覺得他比較好,就去找他,別黏着我。」搞不清楚狀況的笨東西,剛才那情況,怎麼看都是尉遲御在後頭主導,等到他出現,尉遲御才收尾裝好人。

啐,那種伎倆,他要是看不穿,這些年就白活了。

後宮鬥爭,爭的不只是權勢地位,更有不少宮人為了自保或要攀權附貴,機關用盡,他看多了。

「我只要大哥就好。」尉遲粲趕忙死死地抓着他。「我最喜歡大哥了。」

「你要真喜歡我,怎麼被人欺侮了這麼久,都不曾聽你提起?」他板起臉問。

「我不想讓大哥和母妃擔心啊……」

尉遲肅聽了,微微一愣,意外這壞東西竟有如此細膩的心思。「我告訴你,那是他們無聊鬧着玩的把戲,不是真的,你聽聽就算了。」

尉遲粲聞言,笑得苦澀。「……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我都記得。」

「那就忘了。」果然如他所想,笨東西之所以不反駁,那是因為他無法反駁,因為他還記得那年發生的事。

尉遲粲開口還想要說什麼,最後卻抿了抿嘴,豪氣地答應,「好,我忘了。」既然大哥要他忘,他就全都忘了。

「還有,我告訴你,歷代皇族中總有幾個沒有出現皇族特徵,你沒必要放在心上。」尉遲肅狀似漫不經心地安慰。

「真的?」

「藏書閣的皇家史冊里有記載,不信我帶你去看。」

「不用了。」尉遲粲乾笑着,很怕自己去到藏書閣就會不自覺地睡着,再者他明白,大哥是刻意對他說這些話,要他別胡思亂想。

尉遲肅沒轍地歎口氣。「算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真的?去哪?」那個好地方,就是大哥每天消失一、兩個時辰的地方嗎?

「別太高興,要是玩完之後,難受得掉淚,我可不管你。」

「我再也不哭了,大哥沒說可以哭,我就不哭了。」

「最好是。」他哼了聲。

都闐皇宮以戲央宮為正中,前三殿為皇帝處理政事、慶宴和早朝的地方,後頭五座寢殿一字排開,由前殿穿廊而過。

六部和軍務都所則從戲央宮兩旁延展開,而武校場,就在軍務都所的後方,是一青石板鋪成的大廣場。

此刻,武校場上,戰鼓聲起,掌軍務都所的鎮國公桂盛其正站在樓台上,觀看武騎營的陣式排練。

尉遲粲被廣場上壯盛威武的軍容給震懾住,小嘴微張着,看得一愣一愣的。

「好玩吧。」尉遲肅趁機掐他臉頰。

「好厲害,大哥……」

「喔?」尉遲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原以為他生性膽小,說不定會被這場景給嚇住,沒想到沒被嚇住,反倒一雙大眼熠熠發亮着。

「大皇子,他是誰?」一個身穿深紅衣袍、長發挽成雙髻的小姑娘,小跑步來到他們面前,直睇着尉遲粲。

「無禮,他是二皇子。」尉遲肅斂目低斥。

「他看起來怎麼這麼小?」

她不斷逼近,嚇得尉遲粲躲到尉遲肅的背後。

「那是因為他年紀小,等他長大之後,你就知道了。」感覺尉遲粲緊抓着自己的衣袍,他不禁感到好笑。「粲,不要怕,這位是鎮國公的小女兒桂肖如,她小你兩歲。」

他曾想過,粲兒之所以比晚他一年出生的尉遲御還矮小,可能和他小時候受傷有關。

「……你好。」他怯生生地打招呼。

桂肖如不由得皺起眉來。「你帶他來幹麼?練武嗎?」

「不成嗎?」

「他行不行啊?」

「不試試,誰知道?」

桂肖如思索了下,聽見戰鼓聲乍止,忙道:「等我一下,我去找我爹來。」說完,一溜煙地跑了,速度快得驚人。

「大哥,她跑好快。」尉遲粲再次訝異得微張小嘴。

「你啊,爭氣點,別連一個小姑娘都贏不了。」

「可是……」

「沒有可是,想要在宮裏活下去,你至少要有一樣過人之處。」

「喔……」

未幾,桂盛其下了樓台,來到兩人面前,抱拳作揖。「見過二皇子。」

沒人對他這般有禮過,尉遲粲見了嚇得忙揮手。「不用、不用。」

「不用什麼?」尉遲肅想也沒想地往他的頭上打下去。「這是宮規,太傅在上課時,你到底都在幹什麼?」

「……」如果他說睡覺,大哥是不是又要打他了?

「桂都督,二皇子想要一道練武,不知道成不成?」懶得理他,尉遲肅沉聲問着,小小年紀,已有不怒自威的皇族霸氣。

「這個嘛……失禮了。」桂盛其先拱手,再動手按着尉遲粲的肩骨和胛骨,眼睛一亮。「可以,而且二皇子的根骨奇特,說不定極適合練武。」

「喔,那麼就讓他一道吧。」

「那麼……先跑個二十里吧。」

尉遲粲困惑地偏着小臉看向大哥。二十里?有多遠?

沒一會兒,尉遲肅帶着他從武校場的東邊跑到西邊,來回跑着。

武校場由東到西,單趟約莫一里路,二十里便是來回十趟。

然而來回一趟之後,尉遲粲已經漲紅小臉,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說是跑,倒不如說是走得歪七扭八。

他快要喘不過氣,覺得眼前的景物是歪斜的,而他的大哥已經又折返,跑着接近他,他趕忙道:「大哥……我不行了……」

「那你回去吧。」說完,像陣風般地從他身旁掠過。

尉遲粲回頭,瞧大哥跑起步來像風一樣,他咬了咬牙,邁開步子,想跑,可是他的身體好重,手腳不聽話……

「大哥……」待尉遲肅從身後跑來時,他急喚着。

「回去!」話落,又像陣風般地掠去。

尉遲粲忍不住扁起小嘴,眼淚在眸底打轉着。

突地,身後又有人跑來,用更快的速度掠過他身側。

他呆住,見那身影瞬間變成黒點……接着,就連桂肖如也像風般輕盈地從他身旁呼嘯而過。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能跑這麼快?

正疑惑着,那抹黒點折返跑到自己面前,形成一片好大的陰影籠罩住他,對方沉聲道:「慢慢吐納,每跑一步就順一下吐納,這樣胸口就不痛了。」

「墨澈,他是二皇子,和你同年,你們好好相處吧。」桂肖如像陣風般刮過。

同年?尉遲粲怔愣地看着比自己高了一顆頭的墨澈,感覺真的好挫折。

怎麼辦,他不愛讀書,老是被其他手足笑他笨,如今連跑步都不行……他到底還能幹么?

「墨澈,不要理他,隨便他。」尉遲肅過來,拉着墨澈跑了。

尉遲粲連撒嬌都來不及,人已不見蹤影。

「二皇子,你真的好糟呀……」桂肖如踅回跑到他面前,咂着嘴。「要不要我倒着跑讓你?」

他咬着牙。「不用!」

他可以跑,也許一開始沒辦法跑很快,但是只要天天練習,假以時日他一定可以跑得像他們一樣快。

如此鼓舞自己,儘管跑得歪歪斜斜,但他還是堅持地跑着、不斷地跑,就算雙腿重得快要抬不起,他還是不放棄,直到他眼前一黒——

「啊,二皇子倒了!」桂肖如喊道。

尉遲肅快步跑到他身旁,無力地閉上眼。

完蛋,他一定會挨罵。

如他所料,當尉遲肅背着尉遲粲回長春宮,賢妃就冷着臉派人去找御醫,安置尉遲粲躺下之後,御醫也到了,診治過後,得知尉遲粲不過是體力不支昏厥罷了,只要好生休息,大致上是沒有問題的。

賢妃聞言,鬆了口氣,但送走御醫之後,立刻換上晚娘面孔。

「肅兒。」坐在床畔,她冷聲喊着。

尉遲肅想也沒想地雙膝跪下,「母妃,我知道我錯了。」

「錯在哪?」

「我不該帶粲兒去武校場。」他垂着臉。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斟酌了下,決定從頭一一道來。「我……粲兒在勤思殿被其他弟弟欺負,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是他從未說過。」

「是嗎?」她不舍地輕撫着床上人兒的小臉。「這孩子怎麼都不說?」

「是啊,要不是我發現,他恐怕都不會說,他說了,不想讓我和母妃擔心。」

賢妃一聽,美目盈着淚。

「可惱的是,這事清福也沒提起過,我猜肯定是粲兒不讓他說……可一遇事,清福非但沒替粲兒出頭,反倒還躲到粲兒身後,我在想乾脆換個太監吧。」不是他要嫌,實在是清福太弱了。

他其他弟弟身旁的太監,一人吐一口口水,肯定把清福給淹死。

「你不懂,清福這樣剛好。」賢妃歎口氣。

在宮中,能找到幾個沒心眼的宮人服侍?清福不懂勾心鬥角,不懂爭權奪利,這是好事。

「哪裏好?」

「你還沒跟我說,為什麼要帶粲兒去武校場。」

「我……我瞧粲兒對讀書沒什麼興趣,又被其他弟弟欺負,所以我想……至少要練好身子吧。」要是哪天真起了爭執,至少可以痛扁對方一頓,嚇唬嚇唬他們也好,終究能建立一點威信,省得他們老是找碴。

「練好身子,好讓他們兄弟打成一團?」賢妃冷睨着他。

「母妃,是他們欺人太甚。」

「我是怎麼教你的?為什麼你連母妃的話都不聽?還有,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去武校場的,為什麼我不知道?」

尉遲肅聽着,突然覺得自己好委屈。「母妃……父皇都不來,我想要多學習,長大之後才能有所作為,這樣子……」

「不要,我不要你太出鋒頭。」賢妃起身,拉着他到自己跟前。

「為什麼?」

「……你想當太子?」

尉遲肅垂下臉。「只有我當太子,母妃才能母憑子貴,才能有好日子。」

「你覺得母妃現在過得很不好?」

「父皇都不來。」

「傻瓜,那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肅兒,現在跟你說這些還太早,但是你要記住母妃的話,母妃不要你鋒芒畢露,因為人一旦爬得越高,吹到身上的風會越強,人就容易從高處掉下來。」賢妃語重心長地道,輕摟着他。「母妃不要你當太子,只求你平安順遂過一生。」

皇宮就像是座圍獵場,一個行差踏錯,就會導致無法挽回的局面。

她怕兒子鋒頭太健會引來一些人的注意,到最後……她恐怕也不能保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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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狩之皇兄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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