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既然被他看穿,她就不隱瞞了,只盼他能像個君子為她保守秘密。

金如秀不禁皺起眉。

怪了,怎麼會是這樣的反應?她這模樣壓根不像演的,彷彿讓她懷有孩子的不是他……

“算我求你,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她咬着唇央求着,卑微的姿態是他不曾見過的。

弔詭的是,他突然覺得有點不爽。

“小姐!”

聲音驟至的瞬間,掌風已經拂上金如秀的後頸,教他不耐地反掌回擊化解,再一掌直往來者胸口而去——

“住手!”

金如秀收住掌勢,回頭怒瞪着扯住他的龍靜。

“我不回手你是要我被你的奴才打死嗎?!”他低聲咆問,再抬眼,瞪着已經來到龍靜身旁的長治。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長治伸手扶着她。

“我沒事,我……”不安地再看向金如秀一眼,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堵住他的嘴。

為什麼他會發覺?

金如秀微眯起眼,看着長治扶着她,而她很自然地靠到長治旁上,教他眉頭攏出一座小山。

難道說一切都只是他會錯意?

畢竟手絹四角綉着龍字的也不一定只有她,龍府里還有另一位千金……不管怎樣,她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趁夜將他綁至房內、覆住他的眼、強要了他之後,留下十兩黃金離去的人。

可是……他卻覺得就是她。

如果能讓他再握住她的手,也許他可以分辨得出。

細忖一番,他啞聲道:“你到底是把本少爺當成多惡劣的人,況且本少爺也沒興趣跟人聊閑話。”

龍靜直睇着他,卻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她那猶豫的表情不禁教他光火,“老子再下流,要行兇之前也會先貼告示!”

他的保證方式教她總算鬆口氣,“多謝金二少爺。”

姑且信他吧,他這人雖是下流,但從一開始就挑明了要斗她,不算君子,但至少是個光明磊落的小人。

“不過,我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嗎?”

龍靜儘管疑惑,但還是伸出了手。

他輕輕一握,那手腕的細膩觸感和腕圍,與那晚的記憶極為相似,如果能夠將她摟進懷裏……想着,身體已經早一步行動,將她一把抱住,這像極了那晚,趴伏在自己身上的女子的線條!

龍靜驚嚇得連尖叫都沒有,瞪大眼貼在他懷裏,如此親密的接觸讓她氣憤外還有莫名的害羞,想要掙脫他卻摟得死緊。

“你在做什麼?!”長治一把將龍靜扯回,眼中擒着殺氣。

金如秀哼笑了聲。這奴才的心思還真顯而易見……要說這兩人之間有關係,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沒來由的心裏就是不爽。

他幾乎可以篤定龍靜就是那晚強要他的女人,畢竟能夠隨隨便便拿出十兩黃金買男人的姑娘,在崆峒城絕對是不多見的,可為什麼她卻表現得像兩人毫無瓜葛?如果真是她,她應該要感覺害羞什麼的,偏偏她先前面對他是坦蕩蕩得沒有半點不自在,這一點最教他不解。

“長治,不得無禮。”龍靜沉聲低斤着。

她現在有把柄在他手中,她不希望他有任何不快,造成任何麻煩。

她肚子裏的孩子一定要平安地生下,否則她當初驚世駭俗地去做那件事,不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金如秀輕哼了聲。“改天再來看你。”

話落,他轉身就走,不想看主僕情深的戲碼。

一走出龍家油行,並成立刻迎向前來,古怪地打量金如秀。

“你看什麼?”他沒好氣地瞪他。

他今天沒讓人拿鞋子伺候,臉上沒鞋印。

“二少的臉很紅。”

他不解地摸上臉,驚覺自己的臉確實發熱着。

怪了,是溫茶喝太多了?

“二少的表情好和善啊。”並成驚嘆道。

“……你是很想死是不是?”拐彎罵他是不是?他長這麼大,還沒有人說他慈眉善目過。

“下頭很兇猛呢。”並成的視線往下。

金如秀跟着往下看,真是見鬼了,好端端的怎麼會……驀地一道靈光閃過,他想起剛剛摟着龍靜的瞬間,也想起了那晚的銷魂。

雖說他很不滿自己被當男娼,可是那晚是他此生嘗過最銷魂的滋味……“二少是不是被餵了春藥?”並成很認真地拼湊可能原由。

“關你屁事!”他羞窘地咆哮,挑人少的地方走。

該死,他又不是不經人事的毛頭小子,光是回想就教他這麼荒唐地在大白天硬生生地有了反應……要是被人看見,他的臉是要擱到哪去?

可問題是,他現在遮了顯得欲蓋彌彰,不遮……實在是異軍突起得太明顯,就怕嚇着了人。

“二少,走慢一點,會痛的。”並成跟在他身後小跑步。

“閉嘴啦!”喊那麼大聲,他要不要乾脆昭告天下算了?

“我怕你痛呀。”

“你想死的話不怕沒機會,不用這麼急。”他咬牙威脅。

“我還等着替二少送終,怎能比二少先死。”

“……”他娘的,他就得這麼可憐地讓他送終。

就在這對主僕離開之際,有幾個官差從對街拐進了龍家油行里。

“叫你們大掌柜的出來。”官差一進油行便吼着。

“官爺,是發生什麼事了?”夥計摩掌着雙手向前詢問。

“什麼事?你們油行賣的油鬧出人命了!”

寒煙閣位在舊金河北岸,和花絛樓隔河相望。

每每入夜,舊金河畔車水馬龍,花娘在門口迎來送往,不少大爺在軟玉溫香里度過銷魂夜。

金如秀今晚也是為了銷魂而來,無奈的是,就是沒看對眼的。

坐在一樓的開放大廳里,他悶得連話都不想說。

“二少,今兒個是怎麼了,還是沒看中半個喜歡的?”寒煙閣鴇娘絮柳打扮得花枝招展,讓人看不出她的年歲己近半百。

“真是無趣透頂。”他呷了口酒,冷聲碎道。

他的慾望是高漲的,可是就是沒有對味的,讓他出不了手。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絮柳眨眨明眸,替他斟了酒布着菜。

“沒事。”他悶聲道。

“怎麼,把心底的事告訴我,我又不會告訴其他人。”

“沒事。”他語氣重了些,卻沒有不耐。

事實上,他都搞不清楚狀況了,要他怎麼告訴其他人?

“二少,今兒個為什麼不來找翠蓮呢?”一姑娘身穿粉藕色馬甲,外頭只罩了件鵝黃色的薄衫,那呼之欲出的酥胸在他背上磨蹭着。

“好了,今兒個讓我靜靜。”他想也沒想地道。

別再磨了,他的背又不是洗衣板磨什麼?

翠蓮聞言,識相地走開。

“哎呀,二少今兒個心情真是不好,要不怎麼連翠蓮都不理了。”

“我不一直是這樣?”

“不,二少總說姑娘是寶,是要捧在掌心疼的,不過……倒是聽說前些日子你和龍家油行的二千金起了衝突,對方還拿了鞋……”絮柳點到為止,免得臉皮薄的金如秀拂袖走人。

然,他卻是一怔。

是呀,娘說過的話他都照單全收地遵辦,對待姑娘家,不論職業貧賤,他向來一視同仁,可是對龍靜,……開始,因為她的傲慢,所以他看她不順眼,而她總是一副從容淡定,讓他很想看她慌亂的樣子。

可是近來,她露出破綻,讓他想要追查三個月前那件事情的真相,所以對她……別說討厭了,他甚至莫名地想見她,擔心她的身子是否有好些,是不是還吐得那麼慘。

以往娘有孕時,福泰得很,哪像她不長肉,反倒是雙頰削瘦?

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找大夫好好地照料自己一番……

“好吧,說件會讓二少開心的事。”

他興緻缺缺地磕着瓜子。

“聽說龍家油行的油薰死了人。”

他驀地一愣,口中的瓜子掉落。

“一批官爺上龍家油行將龍家二千金給押進了大牢。”

“什麼時候的事?”他急問。

“聽說大概是今天晌午時分。”

金如秀皺起濃眉,不禁疑惑,不正是他離開之際嗎?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難道說,他那時嗅聞到的刺鼻味果真是燈油出了問題?

他揣測着,又聽絮柳道:“這下子龍二千金涉嫌重大,聽說被押在牢裏出不來,不知道這消息有沒有讓二少開心一點?”

“現在還押在牢裏?!”他驀地站起身。

現在都子時了……從晌午時分被押到現在……天啊,她身子正不適,怎麼受得了這番折騰?

“二少,你看起來……好像不怎麼開心。”他的表情好猙獰呀。

“我……絮姨,記帳!”不多做解釋,他起身就走。

不等並成幫他駕車,他在夜色里狂奔,來到府尹。

腳步聲傳來,兩盞大紅燈籠底下……高一矮的身影同時回頭,其中一人怒氣沖沖的沖向前——

“別擋着老子,老子有要緊事要辦!”金如秀怒咆着,單手揮開了長治,沖向府尹大門,嚇得看門的小廝趕緊上前阻止。

“大膽!啊……這不是金二少嗎?”小廝認出他來暗呼了口氣。

還以為是哪裏來的凶種惡煞……張臉黑得像是被雷打到,嚇得他腿都快軟了。

“我要見府尹大人!”

“可是大人己經睡了。”

“我要見他!”

小廝不得已,只好請府里的官爺通報一聲,硬是把胡村守叫醒,再讓金如秀進胡村守哪有這麼簡單放人,畢竟是一條人命事關重大金如秀只好和他談妥了條件,奉獻百兩銀子,才讓他勉為其難地點頭答應。

進了地牢……陣腐臭味迎面而來,讓金如秀皺起眉頭。

提着油燈,在獄吏的帶領下,來到囚禁龍靜的牢房前。

他看見她蜷縮在一片乾草上頭,裏頭又臟又亂,教他又氣又急地催促着,“快開門。”

獄吏趕緊開了門,金如秀彎身進牢房,蹲在她的身旁,輕喚道:“龍靜。”

她看起來好狼狽,披頭散髮,就連衣衫都染上了臟污,夏暑之中,她身上卻透着一股教他心驚膽跳的寒意。

龍靜疲憊地張開眼。“你……”

牢房裏有些昏暗,她感覺得到油燈的光,但卻不足以讓她看清楚眼前的人。

“是我,金如秀。”

她一愣,立刻動手推開他。

沒有防備的金如秀被推得跌坐在地,不能理解她為何這麼對待自己。

“你在搞什麼,老子好心到牢裏救你,你竟然不識好人心!”以為他是會日行一善的人嗎?!

“你混蛋!”

“我又是哪裏混蛋?!”他應該生氣,可他不能,因為她該是怒罵的聲音好虛弱,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發出了蚊鳴般的聲響。

“你陷害我……”她抿着嘴,淚水在眸底打轉。

虧她還試着想相信他的,可他一走,官爺馬上上門。

“我又是哪裏陷害你?我說過,就算我要行兇,我……”

“那批燈油是用你送來的伯仁榨磨的口”

金如秀不禁怔住。“不可能……”那批貨雖說他沒親自點算過,可是他並沒有嗅聞到不對勁的氣味。

“那個去世的姑娘前兩日來我店裏買薰香燈油,聽說聞了一夜已覺不適,但沒細想,昨晚又點燃,豈料一連聞了兩夜之後……早家人怎麼喚都喚不醒,才知道她已經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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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女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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