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觀貞,這話不是這麼說的,如玉都快要三十歲了,想當年我十六歲就有一大票的……」他猛地噤聲。

「一大票的什麼?」於觀貞瞇眼質問。

「……一大票的仰慕者,這是因為我娘把我生得好,如今你也將如玉生得相貌俊美,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他的仰慕者肯定不少,總得要和對方見見面、聊聊天,才知道合不合,要是一直不試着往來,又怎麼知道他喜歡的到底是什麼樣的?」金秀外說得語重心長兼唱作俱佳,企圖讓精明的娘子忘記他剛剛險些透露什麼。

「你這麼說也是有道理,可如玉都說他喜歡的是男人了,你要不要多安排幾個男人?」

他瞪大了眼。「觀觀觀貞,此事不可張揚呀,小聲一點……」天底下有這種娘的嗎?知道兒子愛男人,不阻止就算了,還打算替他找男人。

「你很無聊欸,男人女人都一樣,有愛才是重點啦,你這迂腐的老東西。」

他登時很想哭,但在貼侍和兒子面前,他必須要堅強。「娘子說的是,有愛才是重點。」可是,他不是迂腐的老東西……

「對,就知道你最明理,要不然我怎麼會這麼愛你?」於觀貞挽着他的手,小臉往他肩頭一靠。

金秀外含着淚。對呀,娘子愛他,他才不是什麼迂腐的老東西,不過……這麼一來,他不是等於間接答應了由著兒子胡來?

這下子……

「老爺。」廳外,傳來總管傅世安少有的急躁聲響。

「什麼事?」

「府外有個……小少爺。」傅世安斟酌用字道。

「什麼意思?」

「就……府外有個長得像少爺們的小少爺,他說……他是來找爹的。」

「嗄?」

廳里,眾人莫不驚詫,唯有金如玉老神在在,心裏想着--如秀,你死定了。

金府主屋大廳里,所有的金家人都聚在一塊,就為了來尋親的小男孩。

男孩長發挽成雙髻,露出白玉般的粉嫩小臉,身穿着月牙白綉紋的交領衫,氣度大方地站在大廳上。

而金府成員,金家二少金如秀和其妻龍靜,帶着兩個兒子一起注視着那孩子。

「喂,你是誰,為什麼長得這麼像我?」先開口的是金不渝,兩人看起來歲數差不多。

然而看在於觀貞眼裏,她總覺得時間像是倒轉了一樣。這兩個小傢伙,好像如秀和如玉小的時候。

「爹,我怎麼又多了個哥哥?」金不休不解地問。

這句問話,讓所有人目光有志一同地射向金如秀。

他頓時有如芒刺在背,讓他很不爽地抗議,「幹麼這樣看着我?」

「坦白從寬。」於觀貞沉聲道。

「抗拒從嚴。」金秀外補了一劍。

「說謊……」金如寶以大拇指往頸間劃過,暗示意味濃厚。

「否認……唯一死罪。」金如玉很愉快地再捅一刀。

金如秀呆住,趕忙看向親親娘子,發現她臉色陰沉,彷佛隨時可能連包袱都不要,直接就帶着兩個孩子回娘家。

「等等,不關我的事!」他急喊着。

「不是你,還有誰?」龍靜咬牙切齒道。

「見鬼了!還有大哥啊!」金如秀趕忙拖個墊背的。「你們沒瞧見,他像極了大哥,就像同一個模子印的嗎?」

「……你跟你大哥是雙生子,要是像你大哥,當然也像你。」龍靜喔緊粉拳,怒氣在體內蠢蠢欲動。

「對呀,就像你說的,那孩子像我,當然也像大哥,那為什麼就非得栽贓孩子是我的」

「大哥不會做那種事。」龍靜話一出口,眾人皆不約而同地點頭。

「二哥,承認吧。」金如寶開始進行道德勸說。「這孩子看起來就跟不渝差不多大,也許是你在跟二嫂之前,在外頭做了什麼,論起先來後到嘛,說不定是二嫂比較晚,不過……你還是該打,我去拿家法。」

看着寶貝妹妹好懂事地把家法抽出來,他不禁閉了閉眼。「全都給我停住,我才沒幹那種事,要是真有那種事,也是和花樓的……」餘光瞥見龍靜眸色深沉,他真的有股衝動很想去死,趕忙再把矛頭指向另一個人--「我要是有去,大哥也有去啊!」

「大哥才不像你那麼下流。」金如寶已經把家法交給母親。

金如秀用力地咬咬牙。一起上花樓,是男人就會幹些什麼事,他要是沒有……「大哥,做人別太過分了,別把自己做過的事,硬要栽贓到我身上。」

「我不可能。」金如玉說得斬釘截鐵,準備從母親手中領過家法,代替母親和弟妹好好地懲治他。

「你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你大哥愛的是男人。」金秀外替他解釋。

「對呀,大哥喜歡的是並也。」金如寶也替大哥背書。「因為我常常看到大哥調戲並也。」

跪在廳外的並也聞言……臉很想去死,站在他身旁的大哥並成一臉幸災樂禍地拍肩安慰他。

「鬼扯!他要是喜歡男人,我會不知道嗎?」金如秀吼着,「他是在逗並也而已,因為他根本不想娶妻。」

他們是雙生子,有着無須言說的默契。

「真的?」金秀外顯然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趣。

「爹,你兒子喜歡的是什麼你會不知道嗎?全天下的女人,他就只對娘和如寶好而已,除了娘和如寶,誰能進得了他的眼?」金如秀憤憤不平地反問。

「你的娘子。」金如玉惡意道。

「你!」敢覬覦他娘子,是當他死了不成?

「好了,不渝和不休都被你的大嗓門給嚇傻了。」於觀貞冷聲道。

金如秀垂眼望去,果真瞧見兩個兒子都被他嚇得一愣一愣的。

反觀另一個孩子,倒是雙眼迥亮地看着他和大哥,甚至那眼神是帶着盤算的,而且目光精準地鎖定……「孩子,你爹是誰?」他蹲下身問着。

「金如玉。」小孩態度鎮定地回答。

他馬上跳了起來。「看,果然是大哥的兒子吧!」

這瞬間翻盤的結果,讓一票人呆住,就連金如玉都微揚起眉,打量着那孩子。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換他蹲到孩子面前,勾笑地問着。

「之樂。」小孩學他勾笑道。

這一大一小……個蹲着一個站着,笑容一致,讓所有人傻眼,讓於觀貞準備把家法交到金如秀手中。

「你娘叫什麼名字?」金如玉依舊笑若春風地問。

「娘死了。」他也跟着笑。

「誰送你過來?」

「我自己來的。」

「你怎會知道金府在哪?」

「娘以前帶我來看過。」

「那時候她為什麼不帶你進來?」

「娘說不可以打擾你。」

問話至此,就連金如玉心底都覺得有點毛了,原因就出在這小子老神在在的態度……和他如出一轍。

勾笑,是不讓人看穿自己心底的真正想法;拐着彎回答,那是因為他在隱瞞着什麼……如今這小子是怎麼回事?

「你娘住在哪?」

「已經沒有家了。」

「既然知道沒有家,你還來這裏做什麼?」金如玉笑瞇眼問。

這問法讓眾人皆不滿,認為他這說法太過犀利,會傷到孩子的心,正打算阻止他時,卻見小孩笑瞇眼道:「因為跟娘的家沒有了,所以我一定要來找爹呀。」

這回答一出口,眾人一致通過,這孩子,是金如玉的。

「大哥……我想不到你竟會做出始亂終棄的事。」金如寶難以置信地說。

他微怔了下,忙着阻止,「如寶,別太急着下定論。」

「這孩子根本就跟你一模一樣。」

「而且從一開始,他就只看着你。」金如秀作證道。

這還是他畢生頭一回被說得無言反駁,不禁微惱地看向小孩。「孩子……」

「爹,我是之樂。」那嗓音洪亮極了。

金如玉唇角笑得抽搐。「之樂,你可知道你的生辰?」

「我是康廉十八年十二月十五日生的。」

話一出口,響起陣陣抽氣聲,幾乎洗刷了金如秀的冤屈。

只因這小孩和他的大兒子不渝,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推算回去,可能留下種的那段時間,他並沒有和其它女人產生親密關係。

「大哥,否認的話……唯一死罪呀。」金如秀揮着家法,抽得咻咻叫。

他想揍他,已經想很久很久了。

「就算如此,也不能代表什麼。」話出口的瞬間,他不禁想起那一晚……五年前的那一晚,起因是弟妹龍靜想要買子,託了牙販約他上寒煙閣,他進了廂房中了迷香,然而陰錯陽差,他被人救走,而如秀倒因此和龍靜結了姻緣。

同樣那一夜,同樣的出生日……會有這麼巧的事?

「大哥……」金如秀突地蹲到他身旁,湊近他的耳邊道:「五年前那一夜,龍靜在寒煙閣下了迷香,明明對象是你,但你卻沒待在那間房,反倒是我進了房着了道,你說……那一晚,你和誰在一起?」

斜睨着他一臉狡詐得逞的小人嘴臉,金如玉不禁哼笑了聲。「如秀,當爹了,腦袋精明點,就算那一晚我真發生什麼事,也不代表有人會和龍靜在同一天產子。天底下,沒那麼巧的事。」

「所以,那一晚,你真和誰在一起?」

金如玉微揚眉,覺得弟弟成親之後,腦袋確實是靈光了些。

「那又如何?根本證明不了什麼。」

「但這孩子像你,是不爭的事實。」

「天底下無奇不有,也許長得像不過是巧合,再者……這孩子要認親,也早該在出生時,就由他的娘親給抱來認祖歸宗了,豈會等到現在?」

想嫁給他的女人,多得不勝枚舉,要是真的一舉得子,誰會放過這個機會?

「也許對方並不是那麼想嫁給你,況且那孩子也說了,他是因為娘死了才來依親的。」

「娘死了來依親,難道你不覺得古怪?他這麼小,娘死了,誰打理後事?」金如玉不禁嘆口氣。「我不相信他打理得了,所以他身邊肯定還有人在操控着他。」

金如秀看向那孩子,發現他聽着他倆的對話,卻始終不搭腔,不禁由衷認為,這孩子年紀輕輕,城府就很深,要不怎能如此淡定?

也因此,更教他確定--「大哥,我怎麼看都覺得他很像你。」

「不過是巧合。」

「那麼,你認為是怎麼一回事?」

金如玉斂眼忖着,卻見爹娘竟也跟着蹲在這孩子身旁。

「你們兄弟倆到底是討論得如何了?」於觀貞沒好氣地問。

「娘死了來依親,難道你不覺得古怪?他這麼小,娘死了,誰打理後事?」金如玉不禁嘆口氣。「我不相信他打理得了,所以他身邊肯定還有人在操控着他。」

金如秀看向那孩子,發現他聽着他倆的對話,卻始終不搭腔,不禁由衷認為,這孩子年紀輕輕,城府就很深,要不怎能如此淡定?

也因此,更教他確定--「大哥,我怎麼看都覺得他很像你。」

「不過是巧合。」

「那麼,你認為是怎麼一回事?」

金如玉斂眼忖着,卻見爹娘竟也跟着蹲在這孩子身旁。

「你們兄弟倆到底是討論得如何了?」於觀貞沒好氣地問。

「娘,還有一個方法可以試。」金如玉回道。

「試什麼?」

「確定他到底是不是金家的孩子。」

「你講清楚,是你的孩子,要不照你這種說法,不就連爹都有嫌疑了?」金如秀啐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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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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