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街上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滴,路人也紛紛加快步伐,對立的兩人卻望着彼此,任由雨滴漸漸變大變密。

“當年,當年那個晚上也這麼下着雨,一滴兩滴,越下越大。”

吳力飛望着天空,張開了雙臂,承接從天而降的雨水,抑或命運?

“我抬頭看着你的那扇窗,任由其他人的指指點點,我全都不在乎,只是這樣看着看着,直到燈滅了,一扇一扇窗戶里的燈都滅了,整幢樓漆黑一片,我還是沒有看到你的身影,你連探個頭都吝於給我。”

說著說著,他竟然哽咽了,他似乎又回到了大學時代那個傻傻地暗戀了顧盼四年終於鼓起勇氣表白的傻小子。

“雨勢越來越猛,間歇伴隨着雷鳴,有人勸我回去,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用身體護着胸前的玫瑰,希望它們凋謝得沒那麼快,因為你還沒有見過它們一眼。可是,沒有用、沒有用,從日落到日升,你根本沒有看過我一眼!”

吳力飛突然上前一步,拉住顧盼的衣襟猛烈地搖晃,“你知道嗎?當年那個吳力飛有多麼愛你,可你卻生生地親手將那份愛變成了恨!你知道嗎?即使在雨中站了一夜的我也沒有對你有絲毫怨恨,但當一大早你穿着睡衣被眾人喊下樓站在我面前時,我恨了我怨了,因為在你眼中我只看到睡眼惺忪,看不到絲毫感動和歡喜,你對我,竟然連一點點感覺都沒有……”

“對不起、對不起……”顧盼也垂下淚來,年少輕狂的她根本沒有考慮到一個情場失意者的感受。從來她都是整齣戲的主角,配角一個一個車輪戰似的變更。吳力飛對她而言只是一個路人甲,從不放在心上也沒必要放在心上。

吳力飛鬆開了手,頹然地滑落了下去,臉上的淚水被雨水衝散。顧盼彷彿又看到那個宿舍樓前渾身濕淋淋的男孩,捧着凋謝的玫瑰,一臉稚嫩。

“我恨,我恨你的無動於衷,我恨你的鐵石心腸,我更恨自己居然愛上了你,居然不能忘懷,這些年來只有繼續恨你才能不忘記你。當初我不服氣,想不到五年後我還是別人的替身,顧盼,你的心裏從來沒有過我……”

顧盼想要安慰他,但手指剛觸碰到他的肩頭,他就發瘋似的躲閃。

“顧盼,我恨你,恨你!”

蹣跚着,吳力飛狼狽地起身衝進了雨里,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裏,只知道要逃開眼前這個令他又愛又恨的女子。

顧盼就站在那裏,緩緩地抬起頭,任雨水沖刷着自己。冰涼的雨滴讓她清醒卻又迷亂,過去現在不停更迭。傻傻地,她笑了開來,喊了一句——

“沈默,你在哪裏?”顧盼找到的新工作是在一家貿易公司做報關,公司不大,活兒卻不少,加班更是常事。幸虧現在的她不怕忙,就怕不忙讓她一停下來就有時間胡思亂想。八點剛過,她踏進大廈保安大叔卻叫住了她。

“顧小姐,剛才有人留了包東西在我這裏。”

顧盼接過密封的紙袋,道了聲謝,卻又問道:“是誰送的?”

“高高大大的一個男的,大概這麼高。”大叔在空中比劃了一下體形,“長得也挺好看,特別是那雙眼睛。”

“眼睛。”顧盼喃喃道,握緊了手中的紙袋。

“顧小姐,不會是男朋友吧?”

大叔還在打探着,顧盼卻已經走進了電梯。等不及上樓,電梯裏她就拆開了紙袋,裏面是一支錄音筆,她按下播放鍵,就聽到兩個男聲的對話。很明顯,一個是沈默一個是吳力飛。

“沈醫師,你何必對我緊追不放?”

“我只是希望你離開顧盼。”

“沒想到沈醫師你也是她的裙下之臣啊。”

“離開她,你根本不愛她。”

“是,我是不愛她,可我恨她!”

“你接近她就是為了報當年之仇?”

“沈醫師,我在美國找你只是為了解決麻煩,並不是為了自添困擾。你今天憑什麼來找我?你算她什麼人?男朋友?前夫?舊情人?還是又一個暗戀者?”

此時,吳力飛一陣帶着譏諷的狂笑,接着就模糊不清地傳來喘氣和物品落地聲。不難想像,兩個男人應該是糾纏在了一起。顧盼心裏很亂,沈默拿這個給她聽就是為了證實他所言非虛?為了讓她離開他?他應該還不知道她已經拒絕了吳力飛。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是因為良知?還是其他……

電光火石間,顧盼一個激靈,又按下一樓鍵,在驚訝的保安大叔面前跑了出去。

攔了輛出租,顧盼直奔診所,當她一步步接近診所時,裏面的燈果然亮着。她的直覺靈驗了,還是他也在等着她?

推開大門,徑直走了進去,透過玻璃隔門,她已經看到那個人了,背對着她,站在落地玻璃前望着這個茫茫的都市,他此刻會想起她嗎?

沈默一個回身,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顧盼。兩人就此對視,不言不語。顧盼看到了他眼角和嘴角的淤青,心裏五味陳雜起來。

“我來還你這個。”她將手中的錄音筆放在辦公桌上。

沈默“哦”了一聲,隱在陰暗中,希望能夠淡化去臉上的傷勢。

“你打架了?”她明知故問。

這次,他“嗯”了一聲,卻激起了她的怒氣。

“除了嗯嗯哦哦,你還會說什麼?”她一個箭步走到他的面前,強迫他看着自己,“受了傷也不知道敷藥,進來了也不知道關門,還有錄音電話,你都有多少日子沒聽了?”她一個勁地指責,鼻頭卻開始泛紅。

“這些……平日都不是我做的。”沈默緩緩開口,看着她的眼中透着憐惜。

這些平日都是她做的。顧盼吸吸鼻子,從茶水間找來醫藥箱,命令他坐下。沈默就乖乖坐下,讓她上藥,當雙氧水觸碰到傷處時,他不自禁地抽搐嘴角。

“不會打架就不要打,現在可好,弄得一臉傷,哪個客人還敢上門?”話雖說著,她的手卻輕了許多,“有沒有創可貼?”

沈默指指掛在一邊的外套,“剛在樓下買了一張,還沒來得及貼。”

顧盼走過去掏他的口袋,掏出了創可貼的同時,一張薄片也隨之掉下地去。她彎腰剛要撿起,看到上面兩張傻笑着的臉龐時,停了動作,眼淚成串地落下。

“為什麼?為什麼還保留着這張照片?”

面對她的質問,他無言以對。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要分手?你明明還關心着我,愛着我不是嗎?”

她咄咄逼人,他只能沉重地閉上眼睛別過頭去。既然選擇了沉默,他只有堅持到底,所有的無奈和凄苦他願意一個人背負。

可下一秒,他的唇上突然印上了溫暖,他想要抗拒想要逃開,可是她不允許。所有的掙扎、迷茫、不甘和愛戀都幻化在了這一吻上,他對自己說沉迷吧,只此最後一次。他回應她的吻,纏綿的、激情的,就在理智即將脫韁的瞬間他嘗到了苦澀。一睜眼,她早已淚流滿面。猛地將她推開,他踉蹌地頻頻後退。

“我沒有讀過心理學,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我卻知道你還愛着我。”

她說得沒錯,他卻要反駁。

“抱歉,你搞錯了。”

“那剛才一吻代表着什麼?”她哭紅了雙眼,控訴着他的無情。

沈默沉下心調轉過頭對着她,露出挑釁的笑容,“什麼都不代表。”說完還用手背擦着嘴唇。

“你這個無賴!”

一個耳光落在了他的右頰,清脆有聲,伴着她哭泣的聲音和倉皇逃離的腳步。

面對着重又寂靜的夜晚,沈默望下霓虹璀璨的都市,自言自語道:“會哭總比哭不出的好。”周末的下午,顧盼的手機鈴聲突然刺耳地響起,響得那麼急那麼煩人心。

“喂,你好,我是顧盼。”

“顧盼,是我。”杜冉薇焦急的嗓音從那頭傳來。

“薇薇,什麼事?”

“你快打開電視。”

“開着呢。”她正在重溫上個世紀的一部電影,醞釀午覺的情緒。

“調到新聞頻道,快。”

顧盼將聽筒遠離耳膜,那廂的薇薇幾乎是吼了出來。

“這是什麼節目?”熙熙攘攘的全是警戒狀態的警察,鏡頭始終對着一座白色的小木屋,時而傳出的記者報道也是嘈雜一片聽不清晰,但屏幕上打出的字幕卻真真切切地告訴她,這是警察搶救人質的現場直播。

“你快看屏幕右上角。”

按着薇薇的提醒,她看到了一個身影,雖然不是很清晰但她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沈默!”她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對,是他。禾遠集團總裁的兒子被人綁架了,警察得到情報來到那裏,但裏面的嫌疑犯卻三緘其口,無奈之下他們調來了談判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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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愛是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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