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約莫是冷氣孔設計得不好,或是辦公桌擺的位置擺得糟,總之從頭頂往下飄的空調,老是讓她感覺冷。

好幾次她想要找個人幫忙,把辦公桌換個方向,可是每天上班、坐上辦公椅之後,她就忙得天昏地暗,忙得忘記頭頂心會一吋吋發涼。

她叫做姜穗青,寰宇企業的總經理,二十八歲。

她長相可愛,尤其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的酒窩讓她看起來像十八歲,還有雙讓人為之一亮的無辜大眼,當她睜大眼睛看着人的時候,會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疼惜她幾分。

她最漂亮的地方是嘴形,一隻粉紅色菱角在臉孔的正下方微微翹着,底下員工經常在背後開玩笑說,如果有“最適合接吻嘴形”的競選賽,她一定可以拿冠軍。

她很少化妝,即使她的頭銜是總經理,需要表現出專業素養,但是她只要上點淡妝,就會變得很艷麗,而她討厭艷麗這個形容。

她的五官分明,皮膚白皙,有幾分混血兒味道,常有不認識的人猜測,她的雙親當中,有白種人的血統。

而且她不算聰明……好吧,這個說法太客氣,應該這樣說—她雖然還稱不上腦殘,但她的確有些小笨,尤其在智力測驗分數接近天才的雙胞胎弟弟姜穗勍面前。

既然如此,她憑什麼能在二十三歲時進入寰宇企業,成為集團里的總經理?

因為她和董事長有一腿?因為公司需要她來當花瓶?因為她的人際關係好到不行?

都不是,因為她是寰宇前任老闆姜殷政的大女兒。

父親在幾年前因為工作過度忙碌,身體出現問題,在母親的強制勒令下,到英國休養。

休養期間,他把公司交給兒子女兒,本只想讓他們歷練歷練,能夠保守經營、業績持平就行,沒想到兒子能力強,對商場有着敏銳觀察力,公司在他的執掌下,逐漸呈現出新氣象。

這種狀況下,當老爸的,自然樂意交出主持棒,正大光明退休。

公司中,穗勍理所當然接下董事長職位,他的天才智商不是擺好看的,短短几年,他非但適應了詭譎的商場,還展露青出於藍勝於藍的態勢,公司的業績蒸蒸日上,不到幾年時間,儼然成為國內數一數二的大企業。

相較起弟弟,她遜色得多,正常人一天八小時的工作量,穗勍只需要兩個小時就能應付,她卻得用上十幾個小時才能處理完畢。

但她並沒有因此而失志喪氣,相反地,她咬緊牙關拚着,就算累到想趴在辦公桌上睡覺,也非得把份內的工作完成。

她的座右銘是—沒腦袋的人就要花體力,不聰明的人更需要毅力,堅持是笨蛋邁向成功道路的唯一途徑。

在穗勍看衰她,認定這種生活她過不了兩個月,就會哭鬧着要放棄、逃到英國找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哭訴時,奇迹地,她撐下來了,兩個月、兩年……至今,五年。

雖然她的眼角時常透露出疲憊,但她堅持坐鎮在這張讓自己不斷冒雞皮疙瘩的辦公桌前,不退卻。

“大小姐,妳還不下班?”

姜穗勍穿着一身休閑服,閑閑地斜靠在門邊,沒好氣地看着笨蛋穗青還在為明天的會議拚命。

他在心底連連罵她三次“笨蛋”,那麼簡單的事學五年,任何正常人都能駕輕就熟了,她還是老牛拖車,一步一步慢慢搞。

她抬起頭,看見弟弟,露齒一笑說:“你還在公司?我以為你已經回家。”

他無奈指指牆上的時鐘,第四次罵她笨蛋。

他兩點半就下班,從來沒有準時打卡上班過,遲到早退是習慣性事件,反正他就是有本事把工作提早完成。他不懂到底是哪出了錯,資賦優異的弟弟怎會碰上個智障姊姊?

唉,她是老天爺賜給他最痛苦的禮物。

“啊,已經九點了,我快要弄好,再一下下……”

一面說著,她把頭重新埋回計算機前。

三個鐘頭前的電話里,她就說過“一下下”,下到現在還沒完沒了。

姜穗勍看着她龜爬的打字速度,忍不住翻白眼。經過多年練習,她還在用一手神功……算了、算了,既生諸葛亮何生阿斗,她是天生來克他的。

走到辦公桌椅邊,他推開她,坐上她的位子,兩手迅速飛躍,在輕微的聲中,三分鐘,他把她無止無盡的“一下下”給解決了。

看見果真“一下下”就解決的公文,姜穗青笑瞇大圓眼,跑到辦公椅後頭,趴在弟弟背後、摟住他的脖子,臉頰相貼,她親昵的道:“穗勍好棒哦,要是沒有你,我怎麼辦?”

他翻白眼,抬頭看看天花板的冷氣孔,再看一眼穿着長袖外套的笨穗青,無奈嘆息,拿起電話,直撥警衛室。

“我是姜穗勍,明天上班之前找幾個人過來,把姜總經理的辦公桌換個方向,不要正對冷氣孔。”就這樣,四句話,他將困擾姜穗青五年的問題給解決掉。

她露出笑臉,在他臉頰印上一吻。“穗勍,我愛死你了。”

他沒好氣問:“妳準備好要回家了嗎?”

她抱着他,沒鬆手,笑問:“穗勍,今天為什麼來接我?”

他很不想回答的,但依這個女人的智商,不提醒她,絕對想不起來。

“今天是什麼日子?”他雙手橫胸反問。

她想半天,鬆開弟弟,打開手機查詢行事曆,半晌,嘴邊拉出興奮笑意。

“是我的生日耶!穗勍竟然還記得。”

她和穗勍是雙胞胎,兩人出生時間雖然只差六分鐘,卻分隔在兩天當中,今天是她生日、明天是穗勍生日,這讓她姊姊的地位更加明確。(她很笨,卻也明白穗勍想篡位當哥哥想很久了。)

“知道還不走。”

說完,他存盤打印、關掉計算機,動作一氣呵成,他把包包塞進她手裏,拉起她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穗勍。”

無奈姜穗青不合作,站在原地,對照起弟弟的臭臉,她的笑顏實在太可愛。

她的脾氣溫柔,笑臉常開,她從不得罪人,也不介意被人得罪,這種人有一種水果可以形容—軟柿子。

此類水果容易讓人沒事就想去捏一捏、壓一壓、擠一擠、排遣壓力,而姜穗勍自然而然扮演起那隻欺壓軟柿子的魔手。

“又怎麼了?”

他很想出言嚇她:妳再不回去,我就把妳最愛的起司蛋糕丟進垃圾桶里。或者說:妳有種不馬上回家,我就沒收妳的信用卡……

但她欲言又止的表情,阻止了他的恐嚇。

他心知肚明,穗青想去哪裏,這些年,每天下班,她都到同一個地方徘徊,他很想叫她別去,因為她就算去一萬次,也碰不上她想見的那個人。

“我只去一下下,最慢比你晚一個鐘頭回到家。”雙手合掌,滿眼懇求,她是全世界最窩囊的姊姊。

姜穗勍鬆開她的手,嘆氣。本想念她一頓的,但……算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早點回來。”撂下話和恐嚇表情,他旋身離開辦公室。

“嗯,一定。”她小跑步追上他的腳步,勾起他的手臂,臉頰貼在他臂膀上,笑瞇眼說:“我好幸運哦,有你這麼棒的弟弟。”

他卻在心底OS:我很衰,有妳這種姊姊。

開着紅色小跑車,往路的那端前進,打個呵欠、揉揉發紅的眼睛。超累,她不是當總經理的料,但身為姜董事長的姊姊,再累,也得撐下去。

十分鐘后,車子開進小巷子,經過幾棟公寓,她的目的地已在眼前。

這條路,她走過無數遍,從大學時期就走,她常常一面走一面唱歌,唱着各式各樣的曲子,取悅身邊的男人。

那個男人叫做莊帛宣,是穗勍的學長,她暗戀他好多年才追到他。

穗勍說她追人的方法是山頂洞人用的,學長會被她的笨方法追到,只有兩種可能,第一,他的智商和她一樣,不能理解太困難的事。第二,他太餓了,餓到飢不擇食。

她笑着回嘴:才不是呢,學長是被她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好人都會給努力的人一個機會,學長是好人,而她是努力的女生。

終於她得到學長的愛情,終於她打敗眾美女,成為他身邊唯一的女性,終於他們開始計劃未來,而那個未來里,有一男一女共同存在。

她愛他、他愛她,整整一年。

是她生命當中最美好的一年,她想如果一年可以無限延伸,那麼這輩子,她就值得了。

可是後來,他離開,不明原因地離開,她把自己的笨腦袋給想破,也想不出任何一個他必須離開自己的理由。

她能做的事只剩下等待,等待他回來,給她一個不得不離開的合理答案。

等待之於她這種有耐心毅力、堅持度很高的女性,並不是壞事。

因為等待意喻着希望,能夠等待便等同於尚存希望,等待讓她挨過最難熬的時刻,等待讓她辛苦得大哭時,仍然選擇不放手,等待讓她每天睡前有人可以想、可以思念,等待讓她對每個嶄新的日子充滿期盼。

她習慣等待,也讓自己愛上等待。

她在等待的時刻中,腦海里存着對愛情的想像。

打開收音機,一個很好的嗓音唱着她沒聽過的曲子,她細細聽着歌詞,半晌,按掉收音機。

她不喜歡這首曲子,儘管歌手把歌曲詮釋得淋漓盡致。

歌詞上說:為你我付出這麼的多,卻讓我痛到有苦不能說,因為我愛你就像那飛蛾撲向火……請你告訴我愛上你是一個錯,別讓我漫漫長夜守着寂寞……

姜穗青不同意這種說詞。她願意付出,願意在漫漫長夜守住寂寞,就算傷痛太多、就算有苦不能說,就算她真的是飛蛾撲向火……只要能夠等候,她樂意。

頭往後、仰靠在椅背上,望着熟悉的陽台,在那裏,他曾經對她說:“五年後,我會賺到很多錢,把妳娶回家。”

不懂得靦含蓄,她用力點頭,笑得很誇張。她贊同他的話,像承諾般回答,“好,我等你五年,你一定要賺很多錢,把我娶回家。”

姜穗青疲憊的臉龐,因回憶浮上幸福光暈。

他是為了賺很多錢,才決定離開她的嗎?

一點點的想像力,染得她滿心甜,那甜啊,蜜了神經,紓解了滿心疲累。

五年,已經到了他們約定的五年,他快回來了吧。

緩緩吐口氣,她笑着對空氣說:“其實你不必賺很多錢,我吃得很少,而且對名牌不太感興趣,只要你回來,就算只有咖喱飯和蛋花湯,我也甘之如飴。”

閉上眼睛,雙手合掌,眼前沒有生日蛋糕,但是她想要許願。

今晚她是壽星,身為壽星有權利向上帝討幾個小願望。

“上帝啊,我有三個願望,第一個願望,請讓宣回到我身旁。如果這個願望太困難,那麼第二個願望,請讓他給我電話或寫信。倘若還是太難……那麼第三個願望,請讓某個認識他的人走到我身邊,對我透露他的音訊。”

為心愛男人,她願意對上帝妥協、妥協再妥協。

張開眼,她笑着想,上帝會不會對她說:沒問題,然後把宣送到她面前?

於是她趴在車窗口看着靜默的街道,一眨不眨地注視同一個方向。

半小時后,她吐口長氣,自我安慰,上帝對人們的願望向來不太慷慨。

姜穗青發動車子。該回去了,穗勍還等着幫她慶生。

在她打算升起車窗、轉動方向盤同時,小巷子裏進來一部出租車,它在她的車子後頭停住,車上下來一男一女,應該是夫妻吧。

女的身懷六甲,看起來快要臨盆,她依偎在男人身邊,勾住他的手臂,而男人拉着行李,與她貼靠得很近,他們一步步朝她的車子走來。

“帛宣,好累哦,我們終於回到家了。”女人的聲音脆脆亮亮的,像新鮮的小黃瓜。

“是啊,終於回家。”他重複着妻子的話。

但男人低醇的嗓音飄進她的車窗里,她下意識地扣緊指節,手指頭在方向盤上顫抖。

“再不久,我們的寶寶就會在裏面橫衝直撞。”女人指指她熟悉的陽台。

男人微笑,揉揉妻子的頭髮,問道:“他又在妳肚子裏面橫衝直撞?”

姜穗青不敢探出頭看個究竟,只能在後照鏡里觀察那對夫妻。他的動作極其溫柔,但那麼溫柔的動作將她的心都給擰扭揉碎了!微張着嘴,她的心跳紊亂,淚水狂奔。

“是啊,壞傢伙。爸爸,你罵罵他。”妻子向丈夫撒嬌。

他彎下腰,“教訓”壞傢伙,“兒子,乖一點,你要是再欺負媽媽,等你生出來,爸爸會狠狠打你屁股。”他抬起頭,問:“怎樣?兒子有沒有乖一點?”

“咦?果真乖多了,欺善怕惡的壞兒子,以後啊,爸爸一定要常常修理他。”

“別說大話,到時不知道誰會心疼得不得了。”丈夫說完,妻子笑着靠上他的肩。“走吧,我們、回家。”她俏皮地把話切成一段一段說。

“好,我們、回家。”他模仿妻子的口氣,也把話切成一段一段說。

他們經過她的車子,往公寓方向行去,突然間,她發現,她的心被他們一段一段的話切成一段一段……

他結婚、有寶寶了,那個寶寶不太安份,但他威脅兩聲就會乖乖聽話,他的寶寶將在那個她所熟悉的公寓裏橫衝直撞,在那裏成長茁壯……

弄錯了,她還以為在公寓裏跑來跑去的是他和她、庄帛宣和姜穗青的小孩,也許是雙胞胎,一個姊姊、一個弟弟,乖得像天使一般。

弄錯了,她還以為等待會等出一個美滿,不管分離多久,他們終究會在一起。

這回真是笨得太離譜了。

她弄錯,以為愛情是無堅不摧的東西,以為愛情不會因時光而轉移,以為愛情會長長久久、永久不變……弄錯,她老是不斷不斷弄錯,怎麼辦才好?

趴在方向盤上,哀傷從四面八方猙獰着面容向她撲殺而來,她想逃,卻躲不過哀慟追逐,她驚慌失措、恐懼惶惑,她的心臟痛得無法負荷。

喉嚨失控緊壓,空氣瞬間彷佛變得稀薄,她無法呼吸,無法呼救,她失速地墜入無底黑洞……

十一點五十七分,姜穗青在生日的最後三分鐘回到家裏。

滿桌子菜冷掉,擺在餐桌中央的蛋糕扭曲變形,而等在客廳的姜穗勍正要對她大發脾氣,他諷刺她,“真厲害,時間都算得那麼准,十一點、五十七分,妳出生的大好時辰。”

但她沒有力氣招架……脫去高跟鞋,走到他面前,她滿臉哀傷地說一聲,“抱歉。”

不對勁!他扣住她的肩膀,問:“發生什麼事情?”

發生什麼事情……沒有吧,只不過是她一次一次弄錯而已,她出錯、弄錯,她的笨,笨得徹底。

“穗勍,你相不相信2012,地球會毀滅?”

“不相信。”他答得斬釘截鐵。

點點頭,貼上他胸口,幸好,幸好她還有穗勍的胸口可以靠。“可是我的世界已經毀滅了。”

“為什麼?”

他想推開她,把事情問個清楚明白,但她扣住他的腰,不願意從他胸口離開。

給她幾分溫暖吧,一些些就好。

“穗勍,我很累,我做不好總經理,我老是出包、老是被笑,他們都在我背後說我是花瓶。”

對啊,她是花瓶,曾經有人對宣說:你怎麼會喜歡花瓶?你應該找個和你旗鼓相當的女性。更有人大剌剌走到她面前,冷笑問:一個虛有其表的花瓶,妳以為自己可以佔據他多久的注意力?

不管經過多久時間,不管多麼努力,她始終是花瓶,而他……已經對花瓶厭膩。

“哪個人說的?明天我就讓他走路。”姜穗勍怒問。

“我很笨,我沒能力做好正常人能做的事,沒本事留住想要的人,除了堅持和耐心,我沒有任何優點。”

然而,耐心在今晚做出證實,它對她的人生沒幫助。

“誰說的,妳的優點很多,妳可愛善良,妳存好心,妳喜歡幫助別人。”這是第一次,他出口講穗青的好話。

仰起頭,她笑着望他。還是穗勍最愛她,就算她是笨到底的花瓶,也一樣寵她照顧她,誰教他們的發源地是同一個子宮呢。

“勍,我很累,這五年我好辛苦……”

曾經,她相信辛苦讓人成長,會讓她變得和他旗鼓相當,等他回來,將看到嶄新的姜穗青,而斷掉的愛情將再繼續,沒想到他不要繼續,他早已另外尋覓,找到一個與他並肩的女性。

這次她學會了,辛苦沒用、努力沒幫助,走到最終,她擁有的,不過是數也數不清的疲憊。

“我知道。”姜穗勍輕拍她的背,像哄嬰兒入睡那樣。

“我常常喘不過氣,這裏、這裏……好像有千軍萬馬在蹂躪。”她指指自己的胸處,然後用力吸一口氣,眼眶卻迅速泛紅。

“這個話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明天起,妳留在家裏休息。”他做出決定。

“我不能太任性,我是姊姊,應該努力幫助弟弟。”

“傻瓜,幫我的人很多,妳不需要勉強自己。”

“我可以休息?”姜穗青笑問。休息……她再喘口大氣。

“對,盡量休息。”

“我可以再回去,看那些沒有營養的小說和漫畫?”

“愛看多少就看多少。”

點頭,她三度喘大氣,張開手臂,對他撒嬌,“我腳好酸,你抱我去睡覺。”

姜穗勍打橫抱起她,抱她回房間,她不洗澡、不換衣服,身子一貼到軟軟的床鋪上,就酥麻了筋骨。

她招手,把他招到床邊,他躺到床的一側,雙手支腦後。

她很累,閉上眼睛,卻不停說話,她說小時候他們合力讓離婚的爸媽破鏡重圓的往事,說他們國中高中在學校的瑣事,說到趣味處,他揚起嘴角而她滿臉笑。

說著、說著,她說到聲音逐漸低微,入睡。

姜穗勍下床,為她拉拉被子,在她額間輕輕落下一吻,看着她睡得像天使的容顏,心底嘆息。

這時他並沒有想到,穗青會在隔天清晨,遺忘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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