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四方雲動(2)
此時,驛站另一處院落。赤巴魯望着天空上的明月,神色怔然間不知在想些什麼。透過面前的窗,他身後油燈中的燈光被風吹得微微搖拽,昏暗的燈光一明一滅下越發顯得室內陰暗不定。室內一片靜寂,赤巴魯不知站在這裏多久了,大食王子身上的單衣此時已被窗外的冷風沾染上一片寒氣。良久,赤巴魯突然說道:“為什麼會失敗?”無人回答,他身後侍立的洛爾巴沉默不語。
赤巴魯緩緩道:“洛爾巴,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洛爾巴低聲道:“殿下…。。”赤巴魯抬頭望了眼天上的明月,自言自語般道:“我最討厭事情不受我控制的感覺。”轉頭望了一眼自己最忠心的侍衛,赤巴魯又微笑着說道:“關於這點,國師曾經批評過我。我記得他說過,這世間之所以精彩,就是因為有太多的意外,太多的意想不到。不過事後想想,你會覺得這樣更有趣。”
見到主子恢復了往日的自信,洛爾巴心下不由暗自鬆了一口氣。連忙上前一步恭身道:“殿下!請殿下示下,我們下一步要如何行動?”赤巴魯靜靜道:“百里姑娘那裏如何說法?”洛爾巴低頭道:“百里姑娘讓我們七天之內不要去打擾她,並將我們派去的侍女全部遣了回來。。。同時,她還說多謝殿下這些時日的費心照顧,日後定有厚報。至於此事……”偷偷抬頭看了一眼自已主子,洛爾巴咬牙道:“以後已經不需要殿下插手了。”
赤巴魯聞聽此言,不由又是長嘆一聲。仰頭道:“美人難求!美人難求!不說別的,單說這轉折多變的心思就讓人無所適從。對她好也不可,壞也不可,真真讓人難以下手。難怪那些鄉坊之間村夫們總說,對女人就要寵上一陣、打上一頓才會聽話。”望了一眼天上明月,赤巴魯倏然回身道:“去把龍象大師請來!”
聽着洛爾巴遠去的腳步聲,赤巴魯閉目自語道:“當初你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可真像個美麗的精靈。那時你知道我第一個念頭是什麼嗎?一定要將你留在凡間!留在我身邊!”轉身又望向天上明月,赤巴魯喃喃自語道:“我想,現在是到了應該打你一頓的時候了。難道你真以為用完了我,就可以隨便丟下不成?”說完,他又開始專心地賞起月來,似乎今晚的月亮與往日不同,格外有趣一般。
不多時,身後傳來洛爾巴聲音道:“龍象大師到!”赤巴魯轉身高聲道:“有請。”出乎意料,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四個。當先一位顴骨高聳,目光湛然,年紀約在五十歲上下。他一進室內,立刻一陣凜然威勢撲面而來,室內的燈光彷彿也承受不住一般,竟是劇烈晃了兩晃險些熄滅。其身後三人也是膚色黝黑,一望之下就知乃是域外人氏。
這四人一進屋內,當先那人就已大聲問道:“不知殿下急招老僧來此何事?可是有了那人消息?”月光下,這四人頭頂光芒閃爍,居然都是光頭。很顯然這四人都是和尚。聽得那當先老僧的問話,赤巴魯微笑道:“若非如此,我豈敢這麼晚還打擾幾位大師休息。關於那人的消息,我已經有了明確的線索。”聽得這話,四名僧人都是喜形於色。當先那名叫做龍象的僧人忙道:“他在那裏?請王子殿下速速告知。”
赤巴魯笑道:“幾位大師莫急,關於那人的行蹤我雖然有了明確線索,但還不能確定。幾位大師只要再等幾日,就可確切知道那人下落。”龍象僧喜道:“我師兄弟自天竺不遠萬里來此,就是為了追尋那人而來。本以為這茫茫人海中想要找到他勢比登天,萬幸卻是碰到了王子殿下。多虧殿下伸出援手,請受我等一拜。”說完四人已是同時躬身稽首。
赤巴魯連忙上前扶起四人道:“幾位大師萬萬不可如此!此乃小王舉手之勞而已,豈可受幾位大師如此大禮?”龍象僧道:“殿下有所不知,若是真能找到那人,殿下對我天竺密宗不啻恩同再造。日後若是殿下有何差遣,只要送信與我等,我等必定萬死不辭。”赤巴魯聞言低聲道:“不瞞各位大師,小王今天請龍象大師來此。一是因為有了那人消息。二嘛,正是因為有事相求。”
四人中一名瘦高的僧人,操着怪異的語調道:“殿下有何事但講無妨?只要我等能辦到,必定不會推辭。”赤巴魯正要說話,那龍象僧突然問道:“殿下,你可是在這房舍之上安排了人手?”赤巴魯愕然道:“不曾,大師為何有此一問?”那龍象僧卻是不答,只是冷笑道:“四師弟!”四僧中最年輕一人突然自懷中摸出一銀光閃閃的轉輪誦經筒,只見他雙目突然精光大作,口中喝道:“奪!”同時手中將那誦經筒輕輕一撥。
頓時,赤巴魯只覺腦海一痛,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心頭難受至極。正在他張口欲嘔時,突然頭上一陣清涼,隨後腦中頓時恢復清明。抬頭一看,卻是龍象僧微笑着伸手撫在他頭上。與此同時,只聽得頭上屋頂一聲悶哼,一陣衣衫帶風之聲瞬間遠去。
龍象僧微笑道:“那人已經去了,殿下現在但講無妨。”赤巴魯頓時明白自己先前一直被人窺探,面色大變下已是深深拜伏下去道:“大師神技!”龍象僧笑道:“雕蟲小技而已,不足掛齒。不知王子殿下有何事需要我等效勞?”赤巴魯道:“我想請大師出手幫我對付兩個人。一人是傷我三百多名侍衛性命的狂徒。本來此事小王不應假手於人,奈何此人刀法高明,我隨身的侍衛竟然沒一人是其對手!萬般無奈之下,小王只有厚顏求助於幾位大師了。希望大師能將他活捉,交與我告慰手下勇士在天之靈。而另一人乃是小王心儀的女子。只是這女子乃是中原人士,一向有些瞧不起小王。前幾日我受激不過與她吵了幾句,她竟是欲從此離我而去。無奈她身懷絕頂武功我阻攔不住,只能先用言語將她穩住。希望幾位大師能出手將她擒住交與我。”
龍象僧皺眉道:“第一件事倒是沒什麼。只是這第二件嘛…殿下,請恕我直言,若是無緣,用強也只能是自嘗苦果,徒然讓她恨你一輩子罷了。”赤巴魯正色道:“大師請放心,這點氣量小王還是有的。小王只是希望幾位大師能讓她暫時失去武功的憑藉,靜下心來聽聽我表白心跡罷了。如若聽完之後她依然要走,小王絕不阻攔!”
龍象僧聞聽此言,方才點頭道:“即是如此,我就暫時封住那女子的武功好了。不知殿下要我等何時動手?”赤巴魯笑道:“暫時不急,這一切需要等到這鑒寶大會結束之日,那時才是動手的最好時機。我想到那時,大師們所要尋找的那人下落也會查明了。”此言一出,四僧頓時喜形於色,同時雙手合十道:“如此,就有勞殿下了。”赤巴魯笑道:“幾位大師不必多禮。”此時,龍象僧看了看月色道:“既然商議已定,我等就先行告退了。”赤巴魯連忙道:“恭送幾位大師。洛爾巴,送幾位大師回去。”
望着四僧遠去的身影,赤巴魯嘴角綻開一個微笑。低語道:“你們這些和尚哪裏知道女人的心思?這女人若是被人奪去了第一次,那麼不論愛也好,恨也好,總是忘不掉那男人了。我赤巴魯行事,從來不論正邪對錯,只求讓人記住,牢牢的記住。”月光下,他衣衫被冷風微微拂動。隨着他的微笑,室內的寒氣似乎都更加的濃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