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班了，心蕊伸了伸懶腰，放鬆緊繃一整天的身心。
說真的，來到這樣的大公司上班，設計師多、助理也多，讓她的壓力變得好重，就怕自己不如人。
尤其看見有些助理與留美回來的設計師直接用英文交談，更是令她汗顏到不行！
看來她要加強的不僅是設計專業，還有語文能力。
走出大樓，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摩托車，“天，今晚是媽要去參加禮拜聚會的日子，我去牽車來得及嗎？”
母親是虔誠的基督徒，會和教會裏的兄弟姊妹定期眾會，自從父親生病之後她已經很少參加，而今天是她鼓勵母親去參加的，怎能不早點趕回去？
心蕊低頭看了下腕錶，心想家裏與孟西凱的住處距離也不算太遠，中間只隔着一個小公園而已，只要動作快點，一定來得及讓母親赴約。
為了把握時間，她立刻攔下計程車，直接前往孟西凱的住所。
在車中她不由又想起他，心裏竟滑過一道暖意，雖然他的觀念有時候真的很讓人受不了，不過他為人還不錯，否則也不會幫她這麼多。
“小姐，是這裏嗎？”沒多久，司機開口了，將她的思緒給喚了回來。
“就是這裏，謝謝你。”付了車資下車，她急急走向孟西凱所住的大廈，遠遠就看見停在角落的摩托車。
心蕊開心地走向愛車，想要發動車子卻發動不了，就算用踩的，車子也一點反應都沒有，該不會是哪兒故障了？
“天！怎麼會這麼倒霉呢？”她用力打了下她的小綿羊，“不乖，真不乖，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壞掉？”
這時，一輛轎車停在她面前，她轉首一看才發現是孟西凱！
“你怎麼自己跑了來？”他走下車。
“我知道你忙，不好讓你特地送我，我就自己過來了，可是我的車好像壞了。”沒辦法，她只好將它推回家，就怕時間上來不及。
見她吃力地推着摩托車一步步往前走，他看不慣的下車跟上她，“別推車了，我會請人來修，修好再通知你。”
她搖搖頭，“不用，反正又不遠，我走快點就好，你去忙吧！”
“你怎麼就是這麼固執？”孟西凱皺起眉。
“這是我的事，我本來就該自己解決啊！”心蕊笑笑，繼續往前推。
“你！”見她額上都冒了汗，車子卻移動得緩慢，孟西凱不忍地抓過她的摩托車把手，“我來推吧！”
“什麼？”她驚愕不已。
“我說我幫你推車，這樣你可以接受吧？”天，這車還真小，他的腰彎得都快斷了。
她甜甜一笑，跟在他身後偷睨着他，“其實你不用這麼做的。”
“我只是看不慣。”他板着張臉。
“可是你這樣真的會讓我想太多。”她抿抿唇，半帶玩笑地問：“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咳……咳咳……你在開什麼玩笑？”孟西凱冷哼。
“每次都這樣，你就不會換個反應嗎？”她鼓着腮。
“就算你的目標是要談場戀愛，也千萬別認為對象會是我。”他連忙提醒她。
“只是開玩笑不行嗎？”心蕊鼓着腮。
“開玩笑也得看對象吧！”雖然嘴裏這麼說，但他發覺他的內心並不排斥。
“你真以為除了你，我就找不到其他對象？徵婚試驗前兩天才又幫我配對，目前已有好幾個選擇，真不知道要挑哪一個？”她故作苦惱狀。
“你說什麼？”他停下腳步。
“別停別停，我得趕回家。”心蕊立刻上前幫忙推車，“我剛才是說和我配對的人呀！其中有幾位還是大老闆，沒想到這年頭連老闆都要徵婚。”
孟西凱閉上眼，愈聽愈煩郁，“你已經決定了嗎？”
“決定什麼？”
“決定跟哪個大老闆見面。”他冷冷的勾起唇，“你還說不屑我凡事向錢看，你不也是往有錢的男人挑？”
“又不是我能決定的，只是奇怪的是，跟我配對上的都是大老闆耶！該不會我天生是老闆娘的命？”說著，心蕊竟笑了出來。
“真虧你說得出口。”他不想回答。
“其實有沒有錢無所謂，只要有共同的興趣就行了。”
“什麼興趣？推車嗎？”他冷嘲熱諷着。
“車子還我，我自己推。”她負氣的將摩托車牽過來，“老闆，如果你想追我，我可以再給你機會，但請不要一直取笑我好嗎？”
“你怎麼又來了？”他受不了的睨着她。
“我家到了。”她指着前方一棟老舊的公寓，“謝謝你了。”
她先將車子停在公寓外的摩托車停車格，然後看看錶，“時間剛好，真是太好了。”
就在她打算上樓時，陳母突然從公寓裏跑了出來，“心蕊……心蕊……”
“媽，怎麼了？”發現母親的臉色都變了，心蕊着急的上前問道。
“你爸剛剛突然臉部抽筋……”陳母正在無助時，往窗口一看就見她回來了，於是連鞋子都穿錯的跑了出來。
“我去看看。”心蕊着急的往樓上奔去，就連孟西凱也趕緊跟上。
一進家中，她就看見父親一直抖着身子，樣子好可怕！
“爸……你怎麼了？爸！”只見父親直流着口水，並沒回應她。
心蕊慌張的立刻拿起電話打算叫救護車。
“不用了，等救護車來就太晚了。”孟西凱上前背起陳父，直接下樓攔車。
心蕊看着父親的口水直滴在他肩上，他卻一點也不在意，心底的悸動更重了。
到了醫院，在醫生的診療下，止住了父親抽筋的現象，心蕊一顆提着的心才放了下來，“醫生，我爸為什麼會發生這種情況？”
“可能是病人自己偷偷做復健，做得太過就會適得其反，你要勸他要聽從復健師的指示，循序漸進的做復健。”醫生強調着。
“是，我會勸我爸爸，謝謝醫生。”離開醫生的辦公室后，她才發現孟西凱一直跟在她身邊，“你……你還沒走？”
“這種情形我怎麼能走？”他眯起眸望着她一臉倦容。
實在難以想像，外表看似開朗的她，會有這麼重的壓力，可為何她從不表現出來？
“剛剛真的很感激你。”心蕊朝他點點頭。
“你累了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不，麻煩你先送我媽回去，我得留下來陪我爸。”心蕊實在不想麻煩他，可是又沒辦法。
“好。”他看看她，“回頭我再帶點吃的給你。”
“啊！這一陣忙亂，都過了吃飯時間。”她聳肩一笑，抬眼望着他，“你對我這麼好，不怕我會愛上你嗎？”
他輕蹙起眉心，詫異的看着她。
“你或許不知道，每次你對我好，我就忍不住喜歡你多一點，現在我已經喜歡你這麼多了~~”她雙手畫了一個大圈圈。
“老天爺！”孟西凱搖頭苦笑。
“怕什麼，我又沒逼你非得喜歡我不可。”她朝他做個鬼臉，而後走到父親的病房外，推開門，“媽，爸還好吧？”
“好多了。”陳母鬆口氣地點點頭，抬頭看向英俊挺拔的孟西凱，“孟先生，剛才真的謝謝你，若不是你的幫忙，真不知道後果會如何。”
“伯母，快別這麼說，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吧！”
“可是我——”
“媽，先回去吧！爸讓我照顧，我們老闆人很好，已經答應給我一天假，明天我還可以休息。”心蕊暗自對他眨眨眼。
孟西凱還真是拿她沒辦法，只好默認了。
“既然這樣，那我先回去，真是麻煩孟先生了。”陳母便在孟西凱的陪同下先行返家。
心蕊坐在父親身邊，輕握着他的手，“爸，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能再出事了。”她將小臉貼在父親的掌心，柔柔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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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蕊在凱達上班轉眼間已將近一個月。
這段期間父親的身體也好了許多，說話不再流口水，右手還會高舉又放下好幾次，甚至已不必坐輪椅，改由拐杖代替，讓她和母親既欣慰又開心。
今天早上。心蕊正要去上班，陳母試探性的問道：“那位孟先生，你們朝夕相處着，感情可有變得更好？”
“什麼感情呀！別想太多了。”心蕊笑得好無奈，他們雖在同一個地方上班，但卻談不上朝夕相處，又如何培養感情呢？
“他不是待你挺好？”
“媽，他這人總是反反覆覆，時而好，時而不好，反正就這樣了。”她噘着唇，口氣滿是無奈。
“是這樣嗎？我看他人品不錯，條件也很好，你就好好把握，如果真交往了就帶他回來，你爸一定會很開心。”自從心蕊與何偉分手后，他們就一直擔心她會封閉自己，耽誤了終身大事。
“媽，你……我上班要來不及了，回來再跟你說。”心蕊已沒時間解釋，擺擺手后，便快步來到附近的公車站搭公車。
坐在公車裏，她不由想着母親剛剛說的話。
她如果找到對象，爸真的會比較開心嗎？
想想也是，不但爸媽開心，她也不會那麼彷徨無助，更重要的是，可以分散她對孟西凱愈來愈深的愛意，讓她不要陷入泥淖中。
到了公司，她才剛坐下，手機就響起。
“陳小姐嗎？我這裏是心心相印徵婚試驗所。”原來是金來緣來電。
“金先生嗎？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有一位先生對你很感興趣，也很符合你的條件，要不要破例和他見個面？”金來緣笑問。
“見面……”她思考了會兒，而後說道：“對方的資料可以給我嗎？”
“當然，我馬上寄到你的信箱，你等一下就可以看到。”金來緣邊說邊開始寄出資料。
“好，等我看過後再回復你。”心蕊點點頭。
“那就等你的回復啰！”金來緣笑着掛上電話。
她嘆了口氣，打開電子信箱，檢查裏頭的信件，打開金來緣寄來的信，完全沒注意到孟西凱從剛剛就站在門口看着她。
他故意輕咳兩聲，“是誰的電話？”
“啊！”心蕊嚇得回過頭，“沒……只是個朋友。”
他走近，逕自拉了張椅子坐下，看看張敬祥的位子，“Mr．張呢？”他竟然學她這麼稱呼張敬祥！
“他今天一整天都與客戶有約，可能不進來了。”她將昨天他交代的話說了遍。
“這樣……你可以幫我泡杯咖啡嗎？”他突然說。
“林秘書不在嗎？”這又不是她的工作。
“他有事去忙了，只好找你幫忙了。”他撇嘴一笑，其實他也只是想見見她罷了。
老闆的命令豈能不從？她噘起唇，起身去茶水室為他泡咖啡。
孟西凱不經意轉向她的電腦螢幕，正好瞧見信件內容，眸心忍不住緊緊眯起，表情也變得冷硬。
方揚？會是他嗎？
隨即，他起身離開，當心蕊將咖啡端來時，已不見他的身影，“奇怪了，他去哪裏了？”
看着手中的咖啡，她只好將它送到他的辦公室。
叩叩！心蕊輕敲了下房門。
“請進。”孟西凱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她推門進入，將咖啡放在他桌上，“老闆，你要的咖啡。”說完隨即便要離開。
他突然開口道：“你真的喜歡我嗎？”
“啊？！”她震驚的轉過身。
“我說……你是真的喜歡上我了嗎？”他挑眉望着她。
“如果我說喜歡你，你是不是又要嗤之以鼻的取笑我？”心蕊皺着一對細眉，仔細瞅着他。
他抿唇笑着，靠向椅背望着她，“現在我不會。”
“現在？”
“對，就是現在，所以請你也老實的告訴我。”他淡淡笑着，或許他該認真的考慮一下和她交往。
“好，那我說，現在我很喜歡你，不過明天以後就不確定了。”心蕊彎起唇線，對他甜美的一笑后便打開門走了出去。
沒錯，明天就不確定了，因為她正考慮要接受金老闆的提議，去見一見那個對象。
那男人叫方揚，今年三十歲，美國華盛頓大學研究所畢業，現任職日商常務理事，經濟能力不錯，尤其在看了她的相片與條件后，對她很感興趣。
媽常說，寧可選擇愛你的男人，也不要選擇你愛的男人。想想也對，後面那間辦公室的男人既然不會愛她，她該放棄才是。
只是光這麼想，她的心就隱隱作痛！
回到辦公室，她無神地坐在椅子上，又看看電腦里的資料，頓時下了重要的決定。
拿出圖稿，她開始認真畫了起來，這是她第一次接手的案子，於是她非常用心。看着圖內的格局，是她最滿意的傑作，所以她現在更該用心在這份圖稿上，別再去想孟西凱了。
一整天下來，她因為專註於工作，過了下班時間都沒發現，直到大家都走光了，她還一個人待在辦公室。
突然，她的辦公室大門被推開，就見孟西凱站在門外，眯起眸望着她。
“怎麼還不下班？”
“我把這張圖畫好就要走了。”因為一時靈感來了，得趕緊將它畫好。
“我看看。”他走進去，看看她畫的圖。
“怎麼樣？”她張着雙眼期待着。
“整體上下錯，但是在樑柱的位子要多注意一點。”他指着圖形，一步步指導着她。
心蕊開心的笑了，“難怪我怎麼看都覺得怪，經你一提才恍然大悟。”
“你要學的東西還多着呢！”孟西凱撇撇嘴。
“你呢？怎麼還不回去？”她將圖稿存檔，開始收拾桌面。
“因為……我正在等我的女朋友。”他眯眼一笑。
“女朋友？！”心蕊收拾東西的手一頓，“你女朋友是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挑眉，上前逼近她的小臉，“如果你現在還很喜歡我的話，那我就跟你交往吧？”
“你……”她愣住了。
“今晚就先去看場電影吧！”他蜷起嘴角，“讓你重溫一下有男友陪伴的感覺，你說怎麼樣？”
“你是認真的嗎？”她是不是在作夢？“你不是不想談感情？不想被拘束嗎？”心蕊放低聲問。
“我是不喜歡被拘束，但你應該不是會纏着人不放的吧？”他直勾勾的盯視着她，“你的意願呢？”
“如果我們真的變成男女朋友，我可是會緊緊的黏着你、纏着你，吵着你做些你不想做的事，讓你因為我而處理不了公事，甚至看見你和其他女生在一起會嫉妒吃醋，這樣你還能接受嗎？”她進一步問。說真的，她也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決定要和她交往，她擔心萬一兩人的觀念和想法差距太大，最後還是會走向分手一途。
“你可別得寸進尺了。”他重重的鎖起眉頭。
“如果你真這麼勉強就算了。”她笑着轉身，“在你能接受那樣的我之前，千萬別再說那種話了，害我剛才心臟咚的一聲跳得好大聲。”
對他嫣然一笑后，她便走出辦公室，慢慢步出大樓。
走在路上，她仰望着天上的星星，又低頭罵著自己，“你到底怎麼了？不是一直巴望着可以成為他的女朋友嗎？幹嘛這麼挑剔？”
只是，當她知道他答應接受她不是因為愛她，而是因為她比較好打發或不會纏他時，這樣的感情又會持久嗎？
忍不住她又抬頭望着夜空自問：“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不，這樣是對的，她想成為他的女友是為了改變他，而不是變得像他一樣呀！如果不行的話，倒不如不要開始。
即使會後悔，就像現在，她已經好後悔、好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