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來世再嫁你,可好
日子漸移,謹容的假裝再騙不了人,疼痛將她折磨得形銷骨立,蒼白的臉龐透着淡淡墨暈。
在秦氏的通問下,簡煜豐說出事實,她心疼她望着謹容,不明白兒子的姻緣路怎就這麼崎嶇。
剛吐過一場,吐出來的東西裏面和着幾縷血絲,於是謹容心底清楚,那日不會太久了,她靠進青竹懷裏,低聲笑道:「這下子我可驕傲啰。」「姑娘驕傲什麼?」
自從謹容經常從疼痛中驚醒后,簡煜豐便將她移到自己屋裏,只要她一喊痛他便立即施針,但對謹容而言,能剋制幾分疼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濃墨似的雙瞳盛滿關心疼惜,在這樣的注視下,便是再大的疼痛她也能鼓吹自己忽略。
「以後我的病治好了,我可到處嚷嚷自己有多神勇,什麼疼痛也撂不倒我。」
F姑娘。」青竹心疼低喚,眼底浮上溫氣,沒有人比自己更明白姑娘的身體狀況,偏姑娘非要她藏着瞞着,不教王爺傷心。
好幾回她偷偷跑進院子接着牆角哭泣,拭千眼淚回頭,看見姜成定定地站在身後,眼裏裝着同自己一樣的傷心,他們都知道姑娘不好了,可卻還是選擇自欺欺人,他說:「姑娘會好起來的。」而她認真附和他的話,踉着說:「姑娘會好起來的。」
再之後,她每次忍不住到外頭痛哭,身後總會出現一堵牆似的高大身軀陪她。
「就說我這個人沒有富貴命吧,好好的封什麼郡主,一封就病了,我還是回去當平民百姓的好。」謹容想說笑話逗青竹笑,卻沒想到自己的笑話功力和她的身子一樣,一天比一天差。
「姑娘,不好笑,皇家的封言不可以說嘴,要樂呵呵地受下。」「真不好笑嗎?那換一個,來說說桃花村李家哥哥的事兒吧。」
「李家哥哥挺喜歡我的,他以前回家對他娘說:『娘快幫兒子到何家提親,兒子喜歡容丫頭。」他娘面有難色,說道『你喜歡容丫頭什麼?」李家哥哥想了想說:『全都喜歡,喜歡她長得美,喜歡她說話有趣兒,喜歡她脾氣溫……』他列舉了十幾條好處,可他娘只消說了幾句就讓他打消念頭,猜猜,李家嬸嬸說什麼?」
「說咱們配不上容丫頭。她識文斷字又有一身好醫術,日後是要嫁給王爺的,怎麼會同咱們平頭百姓論婚嫁。」青竹吸着鼻子說。
「才不是呢,她說:『容丫頭確實是樣樣好,不過她屁膠小、怕是不好生養,你可是李家的獨根苗,而且她那身子連夏天都是冰冷冰冷的,你不怕咱們的被子焐不熱?』瞧,李家嬸嬸是不是發傻了,我會掙銀子的呀,大不了打上十斤棉被當嫁妝。」她說完,咯咯笑着,笑得青竹滿心感傷。
「幸好李家嬸子有眼不識泰山,否則咱們家王爺可怎麼辦?」
她是哪一國的泰山?謹容想笑,卻也同意青竹說的。是啊,她王爺師兄可怎麼辦,那郡主妹妹眼拙,只會挑臉皮不會挑心性,看師兄不上眼,偏自己是個無福的,這一拖二拖下去……多委屈師兄,都二十幾歲了還沒有人給曖被窩。
「青竹啊,我從許莘那裏得來不少好東西,有空幫我歸整歸整。」
「是,姑娘。」
「裏頭有不少玉珊頭面,你幫我挑一些好的給夫人送過去。」身邊待她好的人就這幾個,她回饋不了感情,只好用最俗氣的東西還報一二。
「是。」
「裏頭有兩間鋪子,兩塊連田地莊子的地契,替我交給姜成,就說是姑娘給你們兩個起家的,你性子精明,不像他傻大個兒一個,空有一身蠻力,所以日後還得靠你來經營,能夠的話,就開個賣甜楊的鋪子吧,我想念你的蓮子楊了。」如今漫漫冬日哪兒來的蓮子,可她一想起蓮子在齒頰間化口的香甜滋味,不禁笑意漾起,眉頭彎彎。
「姑娘,你在說啥呀。」青竹羞紅了臉。
「休想瞞我,我只是痛得頭昏,可不是真頭昏,你每回躲出去傷心,那個人啊,兩顆眼珠子盯着都快掉出來了,可惜我病得庹害。否則真想替你操持婚事。」她沒等青竹回應便接起後言。
「沒記錯的話,我還有幾百兩現銀,你差人送到錢莊兌成銀票,貼身收藏好,就當是我先給你的嫁妝,千萬記住,銀子是膽,有銀子才有底氣,別濫發好心把銀子隨手給丟出去,就是面對丈夫也得給自己留個底,天底下男人不是各個都像你家王爺那樣重情義的。」
「姑娘……」青竹欲言又止。
「別打斷我,我這是在交代後事,要不交代清楚,財產全給你家王爺吞了,豈不冤枉?」她說笑。
青竹心底捨不得卻還是瞪她一眼,前頭才說王爺重情義,下一句又怕財產被王爺吞去,矛盾嘛,她才想說一句糊塗,卻沒料到某人一聲斥喝,硬生生打斷謹容的交代。
「誰允許的!」
簡煜豐大步從外頭走進來,怒聲道:「以後你再說一次死字,我就從你的箱籠裏頭挑走價值千兩的東西,莊子,田畝,銀票都行。」「連病人的東西都搶,你還真沒醫德。」她軟軟地靠在青竹身上苦笑。
「馬無野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是人都該懂得落井下石。」他說得理直氣壯,走到床邊接替青竹的位置。
突地,疼痛又從手腳處往身子中央傳,一陣強一陣弱,痛得她跳牙咧嘴。
一個人若時刻處在劇痛狀態,不知道可以忍受多久?謹容明明痛,卻還咬着唇假笑,那裝摸作樣的表情青竹見過無數回。
她心疼地絞來溫熱帕子為謹容拭去冷汗,大冷的天,她卻冷汗濕透衣襟,那是怎生的疼痛哪,青竹鼻子發酸,本想說一句「我給姑娘準備熱水,泡一泡會好些」,可是聲音卡在喉嚨處,無聲哽咽。
簡煜豐也清楚她在犯疼,卻也和她一樣裝着。
他重起金針,針起針落,她又變成一隻金光閃閃的刺蝟,沒多久工夫,疼痛稍減,她又能緩過氣兒,想來當刺蝟好些,至少不疼。
她想說話,他卻搶先開口,「要讓青竹去提兩桶水來給你喝喝嗎?」瞧她出了那麼多汗,肯定渴了。
「才不是要說那個,我想說的是金針很貴的,可不可以扎完直接賞我,以你每天扎的針數,我很快就會變成大富翁。」「容兒,你就這麼缺銀子?滿心滿眼全是錢。」
她本想問問,死後可不可以把她埋進錢坑,可想到他說的,一個死字一千兩銀,她心疼,於是換了話。
「小時候親眼看見旱年時,田裏米都不出,爹娘愁煞眉頭,可是為了我和哥哥,爹爹不得不走上個三五天去向親戚借米,每次回來臉色都糟透了,爹爹定是受不少委屈卻捨不得讓我們知道。那候起我就發誓要賺很多銀子,給爹娘過上好日子。」
「你以為我沒窮過?我和娘流落在外頭的前一兩年,只有粗糧可以果腹,那饅頭硬得像石頭,還得吞下好幾口水才能化開,可我也沒你這麼愛財。」
「那是因為你發啦,王爺呢,還是富甲天下的王爺,有一堆會幫你賺錢的叔怕,有個腦袋精明的娘,你們家的錢比泛濫的河水還多。」
「誇張。」他捏捏她的鼻子。
近日,他們突然親近許多,也許都下意識知道,這種日子不多了。
「王爺……」她伸手撫過他削瘦的臉龐,看着他的憔悴真心疼,他何必把自己弄得這般狼頻?真是的,都說過千百遍的沒關係了,他怎地還放不下心。
「叫我燈半。」他低頭,用嘴唇堵住她的話,他輕輕吻着她,她也輕輕回應,像羽毛搔過,輕輕地癢着。
他吻她,她並不害羞,若不是手上插滿金針,她也想回抱他,多一些主動,他吻了她很久,久到一旁的青竹面紅耳赤地退到屋外守着,吻到她氣息不穩,心臟想跳出胸口,他才鬆開她把她放在床上躺平。坐在床邊,他從上而下俯看她,他不喜歡這個角度,比較喜歡歡歡坐在馬背上時,她回頭仰望,而他低頭俯看時的那個角度。
他們……甚至還沒一起騎過他送給她的那匹白馬,來不及了嗎?沒有機會了嗎?他不知道,只是天天害怕着。
「煜……半……」她被看得害羞,找話說著,「名字不好,還是叫王爺順口。」「這名字是我娘取的,我去同她說你嫌棄。」
「別啊,我說錯了,煜豐好聽,真好聽,煜豐煜豐煜豐……」她連續喊幾次,笑得滿臉巴結。「嗎,還可以,不過可以喊輕一點,軟一點、柔一點、更像女人一點。」他在逗她,企圖逗得她遇忘疼痛。
「煜豐。」她果真依言,輕一點、軟一點、柔一點、像女人一點。「怎樣?」「對不起。」
她怎麼能同他說對不起?真正該說這句話的是自己,是他透露她的體質極陰,才會弓I來許莘以及後來這一切事情。
「對不起什麼?」他聲音低沉,以掩飾突如其來的鼻酸。
「我其實很想嫁給你,其實很想藉着郡主名頭巴上你,其實很想和你一起研究醫術,想盡辦法把濟民堂開到全國各地,可惜……」他明白她話中的可惜,不過,他還不認,他不甘心。「我會找到辦法的!」他說得信誓旦旦,即使他也開始不相信自己。
她又笑,笑得無憂。「盡人事聽天命,天底下許多事都不能勉強,你不要固執。」他越是固執,她越心疼哪。
「哼哼。」這兩聲代表他生氣,生氣她不相信自己。「縱然你有滿腹經綸.博古知今,也不代表天底下的事能夠盡攬。」「哼哼。」這兩聲代表他火大,火大她說出實情。
「小時候我常躺在床上,羨慕其他孩子可以在外面跑來跑去,有時會有小同伴跑到我踉前炫耀,猜我怎麼同他們說的?我說啊:『現在我羨慕你們,很快就輪到你們羨慕我啦。』他們張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直問我為什麼,那時我滿驕傲地對他們說:『因為我很快就會變成神仙,不只可以跑來跑去,還可以飛來飛去。I」
「娘聽見了,躲在屋裏哭,哥哥知道我說這話臭罵我一頓,說身為子女無法為父母解愁己是不孝,怎麼還可以給父母添憂,那Bt我還覺得挺委屈,我是真的想脫去凡身肉體,成為人人羨慕的神仙呀。」「煜豐,我從來都不怕死,之前我恨許莘、恨你,那是因為我知道七線蠱的毒不會讓我死,卻會教我活着的每一天都生不如死,所以,謝謝你的法子讓我免去許多痛苦。」即使免除痛苦的代價是死亡提早來臨。
簡煜豐靜靜望着她的眸子,他明白,她心底如一注清水清亮透徹,她知道他的罪惡感,即使他不像許莘那樣滿口抱歉,她知道他用盡心力想扳回局面,即便明白不可能,卻還是為她想盡辦法。她愁着眉回望他,到底是幾天沒睡了呢?他眼底都是紅絲。
他的眉扯緊,深深一聲嘆息,再度把她擁進懷裏。
他是真的沒想到啊,沒想到會愛上她,沒想到所造的孽,到頭來還是要落到自己頭上,報應來得又快又急,讓他無力招架,他不怕受苦,他怕失去她。「告訴我實話。你笫一次為我取血時,心底是掙扎的吧?」她在他懷裏柔聲問。
「是。」
她猜對了,難怪當初他施七線蠱時,眉心緊蹙,彷彿在隱忍着什麼。「你心裏是怎麼想的?」「我本不想害你,我試圖用藥克制鈺荷毒發時的疼痛,試圖找到另一個心甘情願的女子。」
在濟民堂初遇,他的恐嚇純厲驕傲,因為她連考慮都不曾便拒絕自己,他的驕傲下不來才會出聲欺負她。他考慮過再說服她一次,但從來沒想要勉強她,更沒想到許莘竟會背着自己將她騙進侯府。
「沒有人會心甘情願為旁人療毒的。」
「你嘗過這種體質的痛苦,也許有人和你一樣期待成為神仙,願意用破敗的身子換得一大笫銀子,讓家人生活富庶,最重要的是那人不知道用七線蠱取血要承受怎樣的痛楚,無知者不懼,而我會在她疼痛大發作之前找到解除疼痛的法子。」
然後她會吃好穿好用好,成為真正的富家千金,他不介意養對方一輩子,照顧她一輩子,甚至對方願意的話,他還可以為她買來一個丈夫。
用疼痛來換取家人及自己一生的富足,他以為,這樣的補償就足夠。
沒想到他們師出同源,他知道的謹容也明白,除卻身體的苦楚,她承受更多的精神恐懼。
於是他加快腳步,想盡辦法為她解毒,沒想到及倒害了她……她不會有長長的一輩子了,任憑他有再庹害的施針手法,也沒辦法為她解除一生世的疼痛。
「沒關係……」她拍拍他的手背,把臉貼在他胸口。「真的沒關係。」
他無語,心痛着扯着,像被沸水燙過、熱油炸過,被太上老君關在煉丹爐里,任由三昧真火錘鍊切割着。
本來就有點兇惡的臉,現在看起來更凶了,她可不能再任由他在罪惡感中沉淪,她道:「問句話,你得實話實說。」「問!」他言簡意賅。
「你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同情我?」她臉上透出一抹狡黯。
她是孫猴子,他便是如來佛,她一個眼神他便知道她想做什麼,於是他明白,她想扭轉他的壞心情。
真的很傻,這個時候她應該顧慮的是自己,而不是他。
「你以為我的同情很多,多到可以亂扔?」他不滿了。
瞧吧,男人寵不得的,怎麼同情心落到她身上就是亂扔了。
不過她這人挺臭美的,什麼話入了耳,她都能當成好話。「所以你不是普通的想娶我,而是非常想娶我?」「我屋子都讓你佔了,還不想娶?難不成你當我是那些紈絝?」她笑開,又問:「那麼,你是那種一諾千金的男子嗎?」「我看起來不像?」
「總是問問才安心嘛。既然你一諾千金,那麼可不可以同你約定一件事?」「什麼事?」
「下輩子,再嫁給你。」
心,一口氣軟了,再抑不住滿心哀慟,酸澀爭先恐後誦入眼中,可是他把下巴拾得老高,驕傲地不允許淚水出門示弱。「我是信守承諾,可是你……我不相信你,你總是隨口說說。」「我有這麼糟嗎?」她失笑,動手把身上的金針一支支拔出來,金針上頭的黑色更濃了。「比我形容得更糟。」
「好吧,下回我改,努力讓自己同你一樣守信。」
把針攏在一起,用布巾包着放到一旁,他緩緩嘆息,理了理她微亂的髮絲,說道:「問題是,下輩子還那麼久,你又不是個有耐性的,而且,到時候我怎麼知道還能夠找得到你。」「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話是這麼說,可我還不想放棄這輩子。容兒,幫我,我們再努力一次。」
他看着她,目光里有哀求還有濃濃的固執,他是個不輕易放棄的男人。面對這樣的眼光,她很難不妥協。
只是,在她點頭之前,一個軟軟的嬌嘮聲音傳來,「煜豐哥哥……」他鬆開謹容起身,下一瞬,一個嬌小的粉紅身子撲進他懷裏……
「世子爺藏了個外室,那女子名叫雯娘,是個曉事聰明的,之前乖乖地安於自己的名分,直到兒子落地、自己出了月子,才抱着孩子跪到禮親王府門口整整哭鬧一個時辰,」「她哭鬧什麼?」
「她求郡主收留苦命的孩子,她願意當個沒名分的婢女,絕不插足郡主與世子爺之中。」謹容聽着青竹說著探聽來的消息,好半響才幽幽地嘆口氣。「聰明也許,曉事未必。」「怎麼說?」
「如果是曉事的,就不會跪求到禮親王府前頭,京城裏誰不曉得禮親王有多寵愛郡主,怎能容許女兒未進門先有庶子?而郡主是極好面子的,她與許莘又是兩小無猜,情投意合,往後郡主入了門,以許莘哄騙女子的手段,郡主心底便是有再多的不樂意到最後也會讓步讓雯娘進門,不是?」
進門后,嫡妻小妾就各憑本事,看誰壓得倒誰。
青竹接話,「所以那個雯娘就算不做這等事,也會得到想要的結果。」
「沒錯,既然如此,她何必選在兩人大婚前夕鬧出這樁事?」
「可她說,許家打算把她的孩子送給旁人抉養,再把她打發到莊子上,她是被逼的不得不出此下策。」
「打發到莊子上,和當無名無分的婢女有什麼不同?差別在於郡主能不能親手拿捏她,以及看不看得見兒子罷了,如果郡主為這件事憤恨不平,存心收拾她,那就算她留在侯府里,就能看得見兒子?」
「再說,把孩子送給旁人抉養這點更是笑話了,難道郡主不是別人?日後郡主有自己的兒子,會怎麼看待她的兒子,能不把他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吳氏手段人盡皆知,若不是許曆命大,早就死於永定橋下,她憑什麼相信在郡主手下,兒子可以平安長大?」
「換成我,寧可把兒子送給無出的婦人,得到對方的全心愛護,也不願兒子去當人家心中的疙疼,再退一萬步來講,如今冬雪漫漫,剛出月子的小嬰孩怎能受得住這樣的天氣,她如果是真心疼愛孩子,怎捨得孩子吃這樣的苦頭?」
「姑娘認為,這些是雯娘的手段,目的是……攪黃這樁親事?」「郡主是禮親王嬌養出來的嫡女,她有娘家當靠山,又有和許莘一起長大的情義,許莘定然會高看郡主,再加上郡主雖然不是惡毒女子,但絕對容不下丈夫身邊有其他人,就算那主被許莘說服,日後讓雯娘
進了門,當真就沒事了嗎?」
「才不呢,郡主只要往娘家告狀,自有娘家人出頭將雯娘給解決掉,許家難道會為了雯娘,同禮親王府杠上?雯娘與其冒這個險,不如讓這樁婚事吹了。」青竹點頭,紅兒,綠兒對謹容說的話,她聽多了,她們雖然沒有把話給講透徹,但明眼人都聽得出來,每一句全是在提醒姑娘,不能對王爺和世子爺心存凱艦。
上回郡主到吟松居,若非姑娘應對得體怕是早就遭了手段,對一個救命恩人郡主都可以這般,何況是雯娘。
想起郡主對王爺說的話,青竹忍不住輕嘆。
那天郡主質問王爺,為什麼謹容在他房裏,王爺解釋了姑娘的身子狀況,她依然哭鬧許久,到最後竟然任性說道:「我不嫁給莘哥哥了,他不是好人,我要嫁給煜豐哥哥。」青竹不滿,難道他們家王爺是雞蛋,她愛挑便挑着走,不愛挑便放着任他發臭?「怎麼了?」謹容發現青竹面色不對。
她看一眼謹容慘白的面容,心底一陣歇獻。「沒事,只是覺得雯娘聰明及被聰明誤,就算世子爺娶不了郡主,她鬧過這場,侯爺也絕不會讓她進家門。」「還是你心裏明白,對了,王爺怎麼說?」
謹容不難猜出張鈺荷過府的目的,要嘛,是讓煜豐替她出頭,要嘛,是退而求其次,沒有許莘可以嫁,還有個條件更佳的備用王爺等着她。「王爺說,世子爺是個偽君孑。」
傻瓜,許莘是偽君子才好呢,這樣他和郡主的婚事才會重新燃起希望,他喜歡多年的女子才能成為枕邊人,說到底,雯娘算得上他半個恩人,有機會的話該登門向人家說幾聲感謝。
謹容忖道。「青竹,可以幫我傳封信給許歷嗎?」「姑娘要與許公子……」
「我救過他,他欠我一筆,現在飛黃騰達了,自該好好報答我。青竹快幫忙想想我可以從他身上訛詐些什麼,一筆給青竹的半厚嫁妝,好不?」她刻意說得雲淡風輕,卻也明白細心的青竹定然會在此事上頭
多想。
「姑娘,怎麼可以踉奴婢開這種玩笑。」「不同你開玩笑,同誰開?」「同王爺開呀。」怕就怕,他哪還有時間同她開玩笑?謹容嘆口氣,不再多說。
謹容沒有猜錯,簡煜豐突然間變得很忙,而消息一點一點傳來,禮親王要毀婚,他甚至面聖要皇帝替女兒重新賜婚給裕親王,秦氏整天繃著臉像是被誰虧欠,心底不滿意,還是命人修整園子…
謹容並不迂腐,也不會拘泥於身分,如果她可以再活久一點,也許她會試着去爭取,如果她有把握帶給簡煜豐幸福,她也會試着拚命,只是她清楚,自己終究不是能夠成就他一生幸福的女人,就算不甘心也只能讓路。
她不想成為他的牽絆栓桔,就必須親手斬去繩索。
這一生,他與她註定了陰錯陽差,為了讓他的美夢成真,她能為他做的只有從此往後的恩斷情絕。
至於來生,她會試着耐心、試着箱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