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感覺到馬車的震動和聲音,整個人忽冷忽熱,昏昏醒醒間,不時地聽見有人的談話聲,聽出有映荷、映萍,有蕭煌、李應天,就是沒有他的聲音。
他沒事吧?
“主子、主子,你醒了嗎?”映荷柔聲地喚着。
“嗯,”她以為她出聲回應了,其實只是一聲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水……”
“要喝水嗎?”映荷接過映萍遞過來的水,小心翼翼地喂主子喝水。
喝了兩口之後,她搖搖頭,不喝了。
“主子現在感覺如何?是不是很難過?”映荷紅着眼。“我們就快到城鎮了,進了城就能替主子請大夫,主子您再忍忍。”
“太傅……他……沒事吧?”鳳盼月問,心裏掛記着他。
“主子請安心,太傅沒事,皇上加派來的一隊侍衛及時趕到,將那些人給一網打盡,太傅說要先審問,所以留下來協助侍衛統領大人,太傅有交代,會隨後趕上來的。”
鳳盼月聽聞盛宇珩平安,就放下心來。
“馬車……”這時她發現馬車好像是她們原來的那輛,不禁有些疑惑。
“是太傅吩咐蕭煌回頭把馬車找回來的。”映萍解釋。
“嗯……”鳳盼月低應,一會兒又昏沉沉地睡去。
就在她再次昏睡過去后,馬車也進了城,一匹快馬追趕上來,正是盛宇珩。
“盛公子。”李應天和蕭煌在馬背上問候了一聲,進了城,有人煙,他們便改了稱呼。
“嗯,小姐還好嗎?”盛宇珩問。
“方才醒來一會兒,現下似乎又睡著了。”李應天說。
盛宇珩騎到馬車旁,輕輕地敲了兩下車壁,一會兒映萍掀開窗帘。
“小姐怎樣了?”他眼底滿是憂心地問。
“主子不太好,熱度一直升高,一定要趕緊找個大夫才行。”映萍憂心忡忡地說。“方才醒來一會兒,問了盛公子,知曉公子您沒事,便又昏睡過去了。”
盛宇珩的心一揪,自己都病得這麼重了,竟然還掛記着他,她到底要他心疼到什麼程度才行?
“我們剛剛進了樓城,這個城鎮有很多江湖人士出入,你們要提高警覺。”盛宇珩蹙眉說,江湖人士這麼多實在有些古怪,希望不會有什麼意外才好。
“公子,我去打探打探,順便找家客棧。”蕭煌說。
“嗯,去吧!小心別惹事。”盛宇珩點頭。
“是。”得到允許,蕭煌立刻策馬朝前奔去。
一行人進入城裏最主要的大道時,蕭煌迎面回來。
“公子,前面那家永升客棧只剩一間房,我趕緊先訂下來了,因為其他兩家客棧已經都客滿了,永升客棧是因為碰巧有個客人臨時退房,才空出那間房的,我已經請掌柜的先去請大夫過來了。”
“帶路。”盛宇珩說。
馬車在客棧前停了下來,盛宇珩躍下馬背,將韁繩交給李應天,人便來到馬車后打開車門。
“你們先下來。”他吩咐映荷和映萍,待她們下車后,他跳上馬車,蹲在鳳盼月身旁,抬手撫上她的額頭,熱度的確很高。
此時鳳盼月低吟一聲,昏沉沉地睜開眼,看見他,露出一抹縹緲虛弱的淺笑,雙眼又無力地閉上。
“宇珩……太好了,你……沒事……”她閉着眼,斷斷續續地說。
“嗯,我很好,我沒事,你安心吧!”盛宇珩低聲地說,替她拂去額上被冷汗浸濕的發,拿出手巾替她拭去一頭冷汗,將她扶了起來,用披風密密的將她裹緊。
鳳盼月靠在他的臂彎,吃力地睜開眼,驚訝地望着他。
“我抱你下車。”他溫聲地說。
她看着他,他也靜靜地凝望着她,直到她無力地閉上眼,溫順地倚進他的胸膛。
心一下子顫動了,盛宇珩溫柔地將她抱了起來,將懷裏的人兒緊緊地護着,平穩地跳下馬車。
好不容易安置好,大夫來了又走,蕭煌抓了葯回來,映萍接手煎了葯,折騰了好一會兒,總算葯也吃下,人也睡著了。
“真是緊張死了。”蕭煌有些虛脫,一屁股坐在地上。要是公主半路上出了什麼意外,那他們也沒好果子吃,自己賠命是一定的,怕是的連累了無辜的家人哪。
盛宇珩沒說什麼,只是坐在床沿靜靜地看着鳳盼月。
李應天看了看,抬手無聲地招呼蕭煌和映荷、映萍離開,映荷有些不願,她想留下來照看主子,可是看見公主就連睡著了,手還揪着盛太傅的衣角不放,她還能說什麼。
“等等。”在他們踏出房門前,盛宇珩的聲音傳來。
“是,盛公子有何吩咐?”四人停下,李應天回應。
“應天,你去找店家,看能不能盡量騰出兩間上房,若兩間太困難,至少也要騰出一間,銀子不是問題,若店家沒辦法,就直接找房客試試,記住不可蠻橫霸道、以勢壓人,也不可與之起衝突,這兒江湖人士多,別惹麻煩。”
“是。”李應天領命。
“蕭煌,你去外面探探消息,看看這個城鎮為什麼出現這麼多江湖人物。”
“是。”蕭煌也領命離去。
“映萍,你去吩咐店家備膳,等應天和蕭煌回來,你們就先用膳。映荷,你去告知店家夜裏廚房別熄火,煮鍋粥在灶上溫着,以備小姐醒來之後肚子餓要用。之後你們用完膳就抓緊時間休息,晚上你們兩人還要輪流照顧小姐。”
“是。”映萍先退出房間,映荷墊后,順手將門關上。
房內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鳳盼月淺促的呼吸聲。
盛宇珩抬手輕輕地撫着她依然發燙的臉頰,眼底的深情再無壓抑,盈滿了縉蜷的柔情和心疼憐惜。
“快點好起來,你這樣讓我心好痛。”他痛苦地低喃,俯身將額頭靠在她的枕上,貼着她的耳畔,喚着在他心裏喚過千百遍的名。“月兒、月兒,快點好起來,我還有很多很多地方要帶你去玩呢!”
閉着眼的鳳盼月,眼角靜靜地滑落兩滴淚珠。
相貼的耳鬢,感受到濕濡,盛宇珩訝然地抬起頭來,看見她的淚。
“……月兒?”他低喚。
長睫輕輕顫動,一會兒,緩緩地張開,黑玉般的眸閃着盈盈淚光。
“宇珩,再喊我一聲。”她無力地說,眼底卻帶着喜悅。
“月兒月兒月兒。”他一迭連聲喚道,對她微微一笑,俯身輕輕地覆上她的唇。“我的月兒。”
“比武招親?”鳳盼月靠坐在床上,經過幾日悉心照顧和調養,高燒已退,臉色恢復些許的紅潤,只是身子骨稍嫌虛弱,她正聽着映荷說著這個城鎮的事,一聽到這個新鮮的詞,她好奇極了,晶亮的眸閃着興奮的光芒,拉着映荷的手焦急地追問,“是怎麼樣的?快告訴我呀!”
“主子,你別那麼急啊!”映荷笑道。“聽說是棱城首富鴻霖山莊主人徐懋的獨生愛女要招親,因為鴻霖山莊是武林世家,他們不拋繡球,而是用比武,所以這幾天城裏才會出現那麼多的江湖人士,他們全都是來參加比武招親的。”
映荷轉述比武招親的現場情況,聽得鳳盼月一臉嚮往。
“我也好想去看喔!”她一雙眼兒閃着懇求地望向剛進門的盛宇珩。“可以嗎?我可以去看比武招親嗎?”
盛宇珩淺淺一笑,走到床邊,微彎身將額頭靠在她的額頭,看着她羞澀地眨着眼,卻沒有躲開。
一旁映荷已經悄悄退開,紅着臉笑着替他們將門關上。
“嗯,燒沒有再複發,氣色也紅潤多了。”一會兒,盛宇珩親了下她的唇才退開,在床沿坐下,“想去?”
“想。”她用力地點頭。
“比武招親總共三日,比一日,休息一日,今天是第二天,來不及看了,最後一天比武是在後天。”盛宇珩將他的劍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只要你能單手拿起我的劍,單手拔劍出鞘,我就帶你去。”
鳳盼月偏頭望着那把劍,她知道他並不是故意刁難她,劍雖不輕,但以前的她是可以輕易做到他的要求的。
“我先試試。”她說。
“好。”他扶着她下床,站在她身後,讓她靠在他的胸前,輕聲叮嚀。“小心別傷了自己。”
“不會,我會小心的。”仰頭向後望,對他嫣然一笑。
盛宇珩一時情動,俯身吻上她的唇,好一會兒才不舍地放開她,她已經無力地癱軟在他懷裏了。
“還要試試嗎?”他輕笑,在她耳畔低語。
嬌嗔地瞪他一眼,無力地靠在他身上。
“沒力氣了,所有的力氣都被你吸光了。”
“哈哈!”他聞言,忍不住放聲大笑。
她驚訝地抬頭望着他,一臉驚奇。
“怎麼?”被她看得有些發毛,他忍不住問。
“我第一次見你這樣大笑。”她喃喃地說。
盛宇珩臉一熱,瞪她一眼,手捆着她的後腦將她壓進懷裏,不讓她用那種讓他渾身發熱的眼神看着他。
“算了,拿不起我的劍也沒關係,大不了我抱着你,累不到你的。”他笑說,彎身抱住她的大腿,將她整個人撐高。
鳳盼月輕呼,雙手緊張地抱住他的頸子。
“別怕,手撐着我的肩膀就行了,我不會讓你掉下來的。”他溫柔地安撫着。
緩緩地,她將緊抱的雙手鬆開,望進他的眸里。
“相信我。”他望着她。
“嗯。”終於放開,撐着他的肩,直起身子,整個人等於是坐在他的手臂上。
“好高。”
“像這樣,你會看得很清楚,不會被前面的人擋住。”他仰頭笑望着她說。
“嗯,一定可以看得很清楚,可是……”鳳盼月低頭懷疑地看着他。“一本正經、守禮守節的盛太傅,會當眾行此等親密之事?”
盛宇珩又是一笑,將她放下,雙手攬着她的腰,將她攬在身前,用額頭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為求病中嬌妻展顏,有何不行?”盛宇珩微笑地說。
鳳盼月欣喜地眨眨眼。他說……嬌妻?
“是……我嗎?”她不太敢相信,眼兒又開始發熱,粉嫩的唇微微輕顫。
“傻瓜,除了你,還會有誰?”他心疼地說,明明是一個開朗活潑、自信朗朗的天之驕女,卻因為他而變得如此患得患失,沒有自信,他真是罪該萬死!“月兒,等回京城,我立即上請婚的奏摺,好不好?”
鳳盼月望着他,一會兒,原本貼在他胸膛的雙手向上滑,環住他的頸,頭輕輕地貼在他的胸膛。
“好。”她啞聲低喃。
後來他們一行人看了一場精彩的比武招親,再後來開始展開倉卒的逃亡日子。
這一切都因蕭煌一時技癢,終於忍不住跳上擂台比試,沒想到連續打敗兩個人之後,當發現擂台上的對手竟是最後一個,而且只餘一招就要打敗對方了,只得緊急收勢,險險的詐敗。
但這裏是一群江湖人士的地方,那種粗糙的詐敗方式怎麼可能瞞過所有人的眼睛,所以他們只好逃跑。
“你這個笨蛋笨蛋笨蛋!你怎麼不幹脆笨死算了!”映萍在被馬車顛得撞了好幾下頭之後,終於忍不住掀開窗帘對蕭煌破口大罵。“喔!”又顛了一下,撞得她頭暈目眩。
蕭煌只能摸摸鼻子,認命的罵不還口。
沒有理會他們的吵鬧,盛宇珩小心翼翼的環抱着身前的人兒,因為要逃難,馬車太顛不適合她乘坐,所以他們共乘一騎,將她密密的護在懷裏,盡量不讓她受到顛簸。
“還好嗎?”他在她耳畔低聲問,速度慢了下來,其他人見他們慢下來,也就跟着放慢了速度。
“嗯,我很好,沒事。”鳳盼月笑道。他將她護得很好,窩在他的懷裏很舒服,“他們沒追上來吧?”
“應該是放棄了,畢竟最後那位勝利者,本來就是徐家內定的女婿人選。”盛宇珩輕笑。
“你怎麼知道的?”她好奇地問。
“不小心聽到的。”盛宇珩笑說。“只是差點被蕭煌攪了局就是了。”
“沒想到咱們蕭煌的武功這麼好,簡直是第一高手了。”她讚美。
環抱着她的手一緊,貼在她耳邊的唇一張,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惹來她身子一陣輕顫。
她讚美別的男人,讓他心裏不高興了。
“哪裏哪裏,是小姐不棄。”蕭煌呵呵笑着。
“是嗎?你覺得你是第一高手嗎?”盛宇珩輕哼。
“呃……不不不,奴才絕對不是什麼第一高手,奴才的身手根本比不上武狀元您啊!呵呵!”蕭煌很識時務地說。
“嘻嘻……”鳳盼月忍不住低笑,嬌嗔地回頭睨他一眼,抬手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下頭來。
盛宇珩挑眉,順從地低下頭。
她仰頭在他耳邊低語,“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我的文武狀元郎。”
狀元,就是第一,在她心裏,第一永遠是他。
盛宇珩滿足地笑了,擁緊了懷裏的人。
“接下來要去哪兒?”他問。
“那還用說,當然是朝杭州的方向出發嘍!”鳳盼月抬手,一派瀟洒地往前方一指。
“咳!”盛宇珩輕咳一聲。
其他人則噗哧笑不可仰。
“怎麼了?”她不解,她說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嗎?
“杭州的方向……”他拉起她的手,轉了個方向。“在那邊。”
“我……我知道啊!可是現在眼前唯一一條路是往前面的,當然是往前走啊!”她狡辯。
“嗯,也對。”盛宇珩從善如流,忍着笑意道。“總不能往那邊沒路的地方走吧!月兒真聰明。”
“討厭,你取笑我!”鳳盼月哪會聽不出來他的取笑。
“臣不敢,請公主恕罪。”他笑說。
此刻的臣與公主,竟也毫無感到身份的距離,反而成了一種親昵般的稱呼。
她笑着在馬上背轉身,嚇得他趕緊更緊地抱住她。
“別嚇我!”盛宇珩吁了口氣,輕聲責備。
“不怕,你會保護我。”膩進他的懷裏,她雙手抱住他的腰。
雖說目的地是杭州,可是鳳盼月卻是想到哪,便說“順路去某某地方”吧!
反正這次的旅遊本就是依公主之意,所以沒有人有異議,只要公主縴手一指,就算與杭州是反方向,他們也還是會“順路”繞去看看。
因此,他們去濟南看天下第一泉,到開封參觀大相國寺,到洛陽看龍門石窟,一路再到咸陽、南陽、隨州、武漢……
“我好早好早就想來看看這所謂的天下江山第一樓是怎樣的一個景象,既然順路,就順便參觀參觀,怎樣?”鳳盼月開心地說。
又是順路?
眾人已經很習慣了,更不可能有人開口吐一句槽,因為——
“好啊!你開心就好,反正順路,花不了多少時間。”盛宇珩寵溺地笑說。
他們的“老大”一開口,就算差了十萬八千里,也能硬是變成順路。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盛太傅上場,吟完上半首,偏頭笑睨着鳳盼月。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鳳盼月很乖地吟了下半首。
“很好,”盛宇珩笑着揉揉她的頭,“如果連這麼膾炙人口的名詩都背不起來,臣就只能請公主擺駕回京了。”
於是他們順路順了這麼一大圈,一路遊山玩水,大約半年後,九月中旬,他們終於來到杭州。
“謝天謝地,終於到了。”蕭煌一看見城門上杭州兩字,簡直要下馬五體投地的跪拜一番了。
這一路從京城出發到抵達杭州,足足花了七個多月的時間,好遙遠的路途,好艱難的旅程啊!
才剛住進客棧,一名影衛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盛宇珩的房裏,雙手奉上一封密函之後,便又無聲無息地消失。
盛宇珩拆開皇上送來的密函。
信的前半段寫着二皇子散播不實流言,傷其皇室尊嚴,使手足蒙其羞,不孝不悌,削其爵位,圈禁在皇子府中,無詔不得出府。
淑妃因嫉生恨,謀害皇室血脈,賜鳩酒一杯。
原因簡單幾句帶過,但是他知道,這後宮的鬥爭是不可能簡單的,有問題的絕對不只是這兩位,不過他也知道,這件事應該就是這樣了。
信的後半段寫着……
盛宇珩猛地站了起來,瞪着信末那幾句,神情震驚。
北國太子來朝進貢,欲與皇朝聯姻,太子屬意沁馨公主,締結兩國友好鴛盟。
來時花了將近八個月的時間,回去卻僅僅二十餘日。
雖然沒有日夜兼程,但也是趕得火燒屁股,就怕晚了一步,皇上突然決定“擅作主張”,把沁馨公主的親事給定了下來。
只要趕在下旨之前,鳳盼月都有把握能讓父皇改變決定。
“還撐得住嗎?”盛宇珩心疼地看着瘦了一大圈的她。
“沒問題,京城就在眼前,想休息的話,見過父皇之後,多得是時間可以休息。”她說,心急如焚。
於是三個時辰之後,梳洗過後的兩人已經站在蒼昊帝的面前。
“兒臣參見父皇。”
“臣參見皇上。”
“快快平身。”蒼昊帝上前,一把將愛女扶了起來。
“謝父皇。”
“謝皇上。”
“父皇看看,月兒,怎麼瘦這麼多?”蒼昊帝震驚又心疼,“盛宇珩,你是怎麼照顧朕的公主?”
“臣罪該萬死,請皇上責罰。”盛宇珩又跪了下來。
“父皇,不關太傅的事,是月兒自己沒用,要不是太傅處處照顧,月兒根本踏不出京城。”鳳盼月立即說,“父皇,您別急着算賬嘛!月兒有很重要的事要和父皇談。”
蒼昊帝看看兩人,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好吧!盛宇珩,既然朕的公主為你說情,朕就不怪罪你照顧不周之罪,退下吧!”
“謝皇上不罪之恩,可臣亦有事稟告皇上。”
“盛卿也有事要說?”蒼昊帝表情冷然,走到御案后坐下,端起茶啜了一口,才緩緩地道:“好吧!朕聽你說,不過朕不希望聽到什麼不知輕重的事,盛卿可了解?”
盛宇珩一凜,偏頭望向鳳盼月,見她也是一臉憂心,心跟着一沉。
從皇上的口氣和所說的話,似乎已經知道他們之間的事了,而皇上並不贊同,這與鳳盼月認為的完全不同,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了解父皇的,可……
“稟皇上,臣斗膽,請皇上為臣賜婚。”盛宇珩決定豁出去了。
“喔?是嗎?盛卿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如果門當戶對的話,朕倒是有這個成人之美。”
“臣請皇上賜婚沁馨公主。”盛宇珩大膽地提出請求。
御書房內突然變得安靜,四周氣氛緊繃,蒼昊帝的臉上一片冰冷嚴酷。
“你說什麼?”良久,蒼昊帝才冷酷地開口。
“臣請皇上……”
“父皇!”鳳盼月撲通一聲跪在盛宇珩身旁,看見父皇冷酷的表情,她第一次感受到,眼前這個男人是天下之主,而這個天下之主,從他的表情看來,他正打算毀掉眼前跪在他腳下,妄想覬覦他的愛女的男子。
“月兒,你這是在做什麼?”蒼昊帝冷漠地問。“父皇還沒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再過不久,你就要成為北國太子妃,未來,你就是北國皇后了,開心嗎?”
“請父皇(皇上)收回成命!”兩人同時磕頭。
“怎麼?月兒,難道你想坐實盛卿勾引公主、敗壞皇室名聲的罪名嗎?”
鳳盼月一凜,不敢置信地望着父皇。這就是一直疼她寵她的父皇嗎?他們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父皇以前總是對她說,對於其他人,他先是皇上,然後才是父親或丈夫,但是對於她,他永遠只會是父親。
心慢慢地沉靜下來,她相信父皇當初對她的承諾……但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盛卿,你要朕收回成命,要朕將月兒賜婚與你,你認為你的條件好過北國太子嗎?你能給予月兒高於一國之後的尊榮嗎?”
盛宇珩頭磕在地上,皇上的一字一句,都直接切中他最軟弱的一處,他的確出身平凡,無法給予月兒至高的尊榮,他的條件確實比不上北國太子,但是……
“皇上,北國與我朝情勢向來緊繃,兩國交界處,時常受到北國的侵略騷擾,雖然我邊關眾將英勇善戰,不曾讓北國佔了分毫便宜,但北國揮軍南下的企圖一直以來都不曾消減,如今北國太子突然來朝進貢,央求聯姻,甚至指明求娶沁馨公主,北國此舉的意義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無非就是看上了沁馨公主乃是皇上疼之寵之,護在心尖的人兒,有了沁馨公主,等於有了一個最強大的人質,請皇上三思!”
蒼昊帝挑眉,眼底快速地閃過一抹欣賞和欣慰,不過隨即隱匿。計劃只完成一半,他可不能前功盡棄,於是他再沉聲說:“盛卿以為,你所說的這些,朕會想不到嗎?”
“臣不敢,皇上聖明,一定比臣更明白,沁馨公主絕對不能嫁與北國。”
“沒錯,但是以目前的情勢來看,又有什麼辦法可以徹底解決我朝與北國的邊患呢?”
“父皇,邊防已經如此緊急了嗎?”鳳盼月從父皇的語氣中聽出了嚴重性,憂心地望着像是一瞬間老了好幾歲的父皇。
盛宇珩蹙眉,思路快速地轉動。
“啟奏皇上,臣斗膽,請求與皇上單獨一敘。”他說。
鳳盼月一怔,錯愕地望向他。
“宇珩,你不要做傻事!”雖然不知道他的打算,可是光是他不願意讓她參與,就代表他決定的事,她可能不會贊同。
“月兒,你先退下。”蒼昊帝答應。
“父皇……”
“月兒。”盛宇珩伸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相信我。”
鳳盼月咬牙,沉痛地點頭,接着起身退下。
“好了,盛卿,你想和朕談什麼?”蒼昊帝看着眼前這名眼神清朗堅毅的年輕男子,心中暗忖:朕寄予厚望的棟樑,屬意的駙馬,你要給朕什麼驚喜呢?
“皇上給予臣需要的支持,三年,臣給皇上一個沒有邊患的晉陽關。”
“你要什麼條件?”
“三年後,若臣實現了給皇上的諾言,請皇上賜婚沁馨公主予臣。”
“三年後,月兒就十九了,盛卿不在乎嗎?”大齡公主,要婚配就更難了。
“只要是沁馨公主,不管是十九、二十九,甚至是七老八十,臣也不在乎。”盛宇珩堅定地表示。
“盛卿不在乎,那盛卿怎能確定月兒也不在乎呢?願意蹉跎青春,等待一個難以實現的承諾?”
“不會難以實現,不過臣知道這不是皇上話里的重點。”盛宇珩微微一笑。
“公主會願意的,因為公主相信臣,而臣也相信公主。”
“好!”蒼昊帝一拍桌。“安順,宣旨。”
“奴才遵旨。”李安順打開早已備好的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封仁和四十四年文武雙狀元盛宇珩為一品護國走遠大將軍,賜龍符,掌三軍五衛,駐晉陽關,欽此謝恩。”
盛宇珩心裏激動萬分,至此他已經完全理解,他早就落入了皇上的圈套中,一切的一切,包括他提出的條件,全都在皇上的預料之中。
他服了!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捷報!”侍衛匆匆來報,手持邊關傳回來的捷報。“啟稟皇上,晉陽關傳來的捷報!”
“快呈上來!”蒼昊帝立即喊。李安順接過捷報,呈給蒼昊帝。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文武雙狀元,文韜武略皆精,領兵作戰、巧計佈陣,難怪短短一年,捷報連連!”蒼昊帝龍心大悅。“安順,朕看不需三年,朕的狀元郎就會實現他的承諾,給朕一個沒有邊患的晉陽關了。”
“皇上,北國並非易與之輩,充滿野心貪婪,要他們不侵犯邊關,實現沒有邊患的承諾,奴才愚昧,看不出來有實現的一天,除非北國滅亡。”
“李公公,你錯了。”嬌脆的嗓音傳來,一陣淡雅馨香捲入御書房內,沁馨公主笑意盎然的蒞臨。“兒臣參見父皇。”
“月兒,你來啦!消息真是靈通啊!父皇才剛拿到捷報,你就上御書房了。”蒼昊帝哈哈笑着。
“咦?有捷報嗎?”鳳盼月驚喜。
“是啊!原來你不知道啊!想看嗎?”
她聳聳肩。“不用了,我猜我的大將軍這次應該是攻下了葉城或是樊城這兩個小城其中之一吧!”
“聰明,我的公主真是聰明,是葉城。”
“那麼接下來就是樊城了,之後就剩下厲郢城了。”她沉吟。
“為什麼你認為先樊城呢?”蒼昊帝笑問。
“厲郢城是三城中最大的一城,要攻下需得用上全部兵力,可說是耗時費力,相對於樊城的城小兵弱,先拿下樊城是非常輕鬆的一件事。其二,先取下樊城之後,厲郢城便被三麵包夾,要攻下它就如囊中取物一般了。”
“沒想到我的公主竟也懂得用兵啊!”蒼昊帝哈哈大笑。“那你說說,剛剛說安順錯了,是何意?”
“很簡單啊!宇珩承諾的是‘沒有邊患的晉陽關’,而非‘沒有邊患’,所以只要將這三城攻下,皇朝的領土向外擴張,那麼晉陽關就不再是邊關,又何來的邊患呢?”
“原來如此,奴才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