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麼,春宵一刻值千金,慕風就不打擾了,大嫂您早點安歇。」
「謝謝你。」楚寄悠感激的朝他點點頭。
「喔,對了。」源慕風臨走前,笑嘻嘻的對楚寄悠交代說:「假如大哥問起我,就說我趕着啟程回南方,就不向他辭行了,請大哥好好保重,待我下次回京,再好好向你們問安。」
「好的,我會幫你轉達的。」她覺得源慕風活潑爽朗,似是個好相處的人,因此對他倍生好感。
「那麼就麻煩大嫂嘍。」源慕風瀟洒一笑,不忘細心的順手帶上房門。
夜深,人靜。
鬧了一整天,源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早已安靜睡下,外頭只偶然傳來幾聲蛉蟲的唧銜聲。這個夜,對楚寄悠來說真是寂靜陌生得怕人哪。
她取下頭上的喜帕,又卸下沉重的鳳冠,打量着眼前這個對她來說全然陌生的房間,和床上躺着的、對她而言也是全然陌生的男子。
楚寄悠覺得慶幸的是,早已醉倒在床上的男子對她來說毫無威脅性,讓她可以大膽仔細瞧一瞧他的長相。她由案頭移來燭火,藉著昏黃的燭光仔細打量着源蒼龍。
他天庭飽滿寬闊,襯着一對英挺的劍眉,鼻樑高挺,有種雍容的貴氣。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臉色則因酒氣而顯得紅潤。他唇形優美,但在熟睡時仍倔強的緊抿着,顯示出主人極端內斂理智的個性。
「依他的眉目看起來倒不像是個不講道理的人,明天再好好跟他解釋吧。」楚寄悠望着床上的源蒼龍幽幽一嘆。
頭……真疼。源蒼龍揉着太陽穴,有些不悅的睜開雙眼。
咦?房間雖是他的沒錯,但觸目所及儘是一片大紅,床邊、牆上、甚至窗上都貼着雙囍紙花。
「看樣子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一場惡夢。」想了會,他總算一一想起昨兒個的鬧劇。
「這個該死的慕風,竟着了他的道,他以為將我迷昏,送入新房就可以箝制住我?」他莞爾一哂。如果他會受制於這些無聊的禮教,那他就不叫源蒼龍了,況且他根本啥事也沒做。
說到這,他那該是賢淑貞靜的新娘跑哪兒去了?見他醒了,怎麼還不端水來給他洗臉擦手?莫非賢慧的她一早就下廚去為他洗手作羹湯,打算用一手好廚藝來討好他的胃,進而拴住他的心?源蒼龍很不屑的胡亂揣測着。
慕風啊慕風,你若真要陷我於不義,下的不該是迷藥,而是春藥才對吧!哈哈哈,這筆帳我就先記下了,改天有機會再來收拾你。源蒼龍在心裏有些好笑的想着。
接着,他好整以暇的坐在床上,等着傳說中他那「賢慧的新娘」來伺候。他滿肚子壞水的琢磨着待會要說些什麼話來挖苦人,好讓她知難而退。可他左等右等,等了老半天,仍沒瞧見半個人走進來,他按捺不住的起身更衣,又滿心不悅的走出寢房,沒想到一出寢房就望見一個紅衣女子趴在桌上睡得極熟。源蒼龍好奇的蹲下身,打量眼前這個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女人。
瞧她臉蛋白白嫩嫩,雖非絕世之姿、傾國之貌,但倒也算甜凈可人啦!一張小嘴一開一合的模樣讓他想起后花園裏養的那一池金魚。看她睡得香甜,嘴角還涎着口水的模樣,讓他感到有些好笑。
「爹……寄悠不嫁人……唔……姊,你跑哪去了……這個相公還給你,我不想要……唔……」楚寄悠迷迷糊糊的說著夢話。
寄悠?她叫寄悠是嗎?源蒼龍唇邊浮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
「咳咳。」他清清喉嚨道:「太陽都曬屁股啦,還不起床?」
楚寄悠由夢中驚醒,一臉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你……你是誰啊?怎麼會在我房裏?」她睜着惺忪睡眼打量他。
「我想,這兩句話該由我來問姑娘你才對吧。」他強咽下快出口的笑聲,擺出嚴肅的模樣。
「我……我叫楚寄悠。」這男人的氣勢好生怕人啊!楚寄悠咽咽口水,乖乖回話。
「那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源蒼龍有些擺譜的說。
她揉揉惺忪睡眼,仔細打量眼前這個有些凶、卻又有點眼熟的男人,接着她轉頭看看這個陌生的房間,偏頭想了想,電光石火間,她終於想起昨天的一連串事情。
「啊!我想起你是誰了。你是源家的公子,源蒼龍!昨日和我拜堂成親的那個傢伙!」楚寄悠拍手,恍然大悟的說。
「既然知道我的身分,那還不快去幫我打水,讓你的相公洗把臉!」雖然有些不滿她的稱呼,但源蒼龍仍端着架子坐在酸枝椅上,準備給她來個下馬威。
「嗄?打水?」那不是下人的活兒嗎?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可從沒幹過這種粗活。
「哼!我可要和你說清楚,我源某人的媳婦兒可不是這麼好當的。你娘沒和你說清楚做人媳婦兒該做的事嗎?」
「呃……我娘很早就過世了……所以我不知道……」提到娘親,楚寄悠的眼眶不禁有些泛紅。
該死!源蒼龍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什麼人不好提,偏偏提到人家的傷心事。
「呃……那你、你別傷心了,我不知道你娘親已經過世的事。」源蒼龍只得安慰她幾句。
「沒關係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抬起頭,朝他一笑。
雖然眼眶還有些濕潤,但她笑得似一朵樸實無華、開在晨露中朝氣蓬勃的朝顏花,這樣心無城府的笑容,竟讓源蒼龍看得有些失神,一時忘了滿肚子的壞主意。不行不行不行,可別因一時心軟而壞了大事啊,源蒼龍在心裏提醒着自己。他沉吟了好一會,終於還是狠下心,板着面孔說:「好吧,既然你不曉得要做些什麼,那麼我就發個好心,教教你吧。」
「好啊。」楚寄悠見他氣勢逼人,不覺竟傻傻的點了個頭。
「經過昨天,相信你已經知道這門親事完全是我爹娘的主意,而從頭到尾我都是被蒙在鼓裏的吧?」
「呃……大概知道一點。」楚寄悠愣愣的望着他。
見她有些怔忡,源蒼龍有些得意的繼續說下去:「你我雖已拜過堂,夫妻名分已定,可我醜話說在前頭,要當我源家的媳婦可不是這麼簡單的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楚寄悠這回倒是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本來嘛,源家要的本就是知書達禮、溫順賢淑的紫煙,因此,他會對還是個毛孩子似的她不滿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只要她將失蹤的姊姊找回來,那麼源家也就沒話可說了吧。楚寄悠天真的想着,嘴角還浮上一抹可愛的笑。
見她一點也沒被他嚴肅的口氣嚇着,還笑得那麼悠然自得,源蒼龍不覺有些訝異。天底下有哪個新娘子會在聽到婚事不是新郎官的主意后,還開心成那副德性的?想到此,他只能更加嚴肅的說:「這種不光明的手段雖然令人不齒,但說到底,是我爹娘錯在先,因此我就不得不幫他們兩個老人家善後。」
「沒錯沒錯!我們得好好想個法子善後。」楚寄悠開心地拍手附和。看來她沒瞧走眼,這男人雖然凶了點,但並非蠻橫不講道理之人。
源蒼龍有些詫異的瞧了她一眼,怎麼老覺得事情好似不如他所預期的一般?
「咳咳。」源蒼龍有些不自在的清清喉嚨,打斷她說:「總之,眼前你已入了我源家的門,所以早上你得早早起床服侍你夫君——也就是我,洗臉更衣;然後是伺候用早膳;送我出門后,還得每天到公婆處請安,請示兩位老人家有什麼吩咐;還有大廳上、廚房裏、下人們的各種事宜你也得好生照管着,不能出一丁點兒差錯。所以別以為你嫁進源府,就可以當個現成的大少奶奶,整天無所事事的坐在那兒享福。」
嘿嘿嘿,怕了吧怕了吧?怕了的話最好早早收拾包袱,滾回娘家去哭訴吧!哈哈哈,源蒼龍在心裏狂笑。
「我……我從沒這麼想過,而且……」這人怎麼這麼凶哪,才想着他有些講道理,怎麼態度便狂妄了起來。楚寄悠不覺怯怯地縮到一角,心想自己最好縮成個毫不起眼的小點兒,免得他繼續訓斥。
「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別插嘴。咱們源家可不比一般小門小戶的人家,源府裏頭規矩多,禮節重,長幼有序,尊卑有別,不是一般平常人家出身的小家碧玉可以理解的。你若是無法適應這樣的環境,那麼我勸你早早收拾收拾,回娘家去吧。」他故意將源府的人說得惡形惡狀,欲讓楚寄悠心生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