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妾身就說,惜蝶姑娘見到兩位定會倍覺歡喜,哪會嫌棄,既然是舊識,就不打擾三位敘舊了,妾身先失陪了。」

宋矢人掩嘴竊笑落跑,面前的兩尊佛像卻沒移動過半步,氣氛一時陷入尷尬的沉默。

過了片刻,首先出聲的是公孫夫人,「惜蝶,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嗎?」

惜蝶朝兩人盈盈一福身,口氣完全不失禮數,「承蒙公孫夫人關愛,惜蝶一直過得很好。」

「惜蝶,現下只有我們三人,你就非得用這麼生疏的語氣對待我們嗎?」這次說話的人換成公孫悠。

「不敢當,惜蝶哪敢與公孫公子和公孫夫人套交情?」

公孫夫人眼裏閃過一抹受傷,面容哀愁,「惜蝶,你明知道我們不是……」

「惜蝶,原來你跑到這裏來了,可教我好找。」

不久前她才聽過類似的話語,只是之前那人早就從她面前夾着尾巴,心情暢快地離場,而此刻說此話的人卻從她身後而來,長臂也來自她身後,動作熟練地環上她的腰,將她往後一帶,令她以曖昧親昵的姿態倒入溫暖胸懷。

「段、殷、亭……」惜蝶在他懷裏抬頭看他,喚他的名字,每一字都咬牙擠出。

「不是說要陪我賞花品酒的嗎?難得這滿圜清雅的名菊,又難得宋老爺肯為愛妻割愛,貢獻出好酒招呼賓客,你卻丟下我一人獨賞獨酌,該罰。」

誰答應要跟你賞花品酒、花前月下啦!

對於他的出現,她驚喜、安心,卻也氣憤、惱怒,他在幫她,他是來將她救離這個窘境的,可她不想領他的情。

「三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惜蝶與三公子最後一次見面暢談可是在六天前,今夜跟三公子定下賞花品酒之約的恐怕另有其人吧?」她不忘加重「六天前」三字的語氣。

「怎會?忘了的是惜蝶吧,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我知我不善言辭,無法逗你開懷大笑,更不懂如何討你歡心,可沒想到不過短短六日,你就把我們之間的約定忘得一乾二淨……」還要加上一聲幽怨淺嘆,彷彿煞有其事。

「短短六日?」

他倒好,將這六日描述得雲淡風輕,她卻在這見不到他的六日裏飽嘗何為度日如年!惜蝶險些哈哈大笑,罵自己才是蠢人。

「三公子,你醉了,請放手。」她嘴上用着請手上已在推,結果環在腰間的長臂不見鬆動,反而越圈越緊,禁錮的意圖尤為明顯,她改用指甲抓,可即使手上被抓出血痕,他仍是紋風不動。

「三公子?這位莫非是青羽城段家的段三公子?」

公孫夫人的驚呼響起得及時,化解幾乎凝成冰的氣氛,也成功阻止惜蝶繼續凌虐段殷亭的手。

「正是在下,敢問兩位是……」

關於這位段三公子與惜蝶的傳聞,從公孫悠再次踏進青羽城起就從未間斷過。

公孫悠雖十分介懷段殷亭與惜蝶此刻的親昵舉止,卻仍未失了禮數,「在下公孫悠,家住銀鶄城,家族世代皆以販賣古玩為生。這位是拙荊楚含煙。」

「妾身見過段三公子。」公孫悠的夫人含煙,長相也是出塵的美,那種美以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來形容也不為過,只是含煙那份溫婉文靜的大家閨秀氣息,與惜蝶完全天差地別。

「原來是公孫公子和公孫少夫人,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看段殷亭的模樣就知道他又在騙人了,段家的生意都是大公子打理,他哪裏識得公孫悠。

惜蝶累了,乾脆放棄掙扎,反正掙不開,她也不願抬頭去看公孫夫婦,只低垂着頭,看着段殷亭手背上被她抓出來的五道傑作。

「夫君,我看段三公子來尋惜蝶是有要事,我們的事改日再聊吧?」

含煙察言觀色的本事一向不比她差,此時道來這麼一句,更顯得體面又蕙質蘭心,蕙質蘭心哪……她這輩子都學不來的。

「也好。」這樣的狀況,公孫悠也不好堅持,「惜蝶,我與含煙這次是為了買賣之事來到青羽城,我們還是住在以前的別苑,若有時間,便到別苑來坐坐,陪含煙多聊聊。」

她才不會去!心裏這麼想,嘴上卻不能那麼說,「是,惜蝶改日定會登門拜訪。」

公孫夫婦走後,惜蝶立即整個人精神鬆懈下來,她的一舉一動全落入段殷亭眼裏。

「惜兒……」

「放手!人都走了,你還演戲給誰看?」

「那並不是在演戲。」他是真的想抱她,所以抱了。而且那個擁抱也的的確確讓不知來意為何、與她有何關聯的公孫夫婦知難而退。

「多謝三公子的搭救之恩,小女子終生難忘,我們后無期。」她根本不要聽他說話,拍拍屁股走人。

「惜兒,你等一下。」

她不理他,像只花蝴蝶飄到一人面前,「哎呀,蘇公子,好久不見。」

段殷亭知道她賭氣的理由,給足耐性,站在她身後等待,像是個背後靈一樣。

最後是那位蘇公子敵不過他過於幽怨的眼神,幾番推託,喊着:「告辭告辭。」

「葉公子,別來無恙!」惜蝶不死心,她就不信他能把她的招蜂引蝶從頭看到尾而不知難而退!

事實上段殷亭可以。

也因為他對她總是寬廣無限的包容力,讓她無法割捨自己對他的感情。

接連四個人都被背後幽魂似的段殷亭逼走後,惜蝶疲憊極了,她到衣香鬢影交錯的前廳繞了圈,成功甩掉段殷亭,而後只讓門口守衛跟宋夫人通報一聲,便上了馬車要回棲鳳樓。

「惜兒。」

「你……這是我的車,你給我下去!」

「你聽我說……」

「我不聽,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要聽!」解釋就是掩飾。

「姑娘,發生什麼事了嗎?」車夫在外面問。

「什麼事都沒有,你駕車吧,回棲鳳樓。」回答他的人是段殷亭。

「哦……好。」車夫還是六天前那個車夫,他不多話也不多事,只要有錢收就好。馬車行駛在道路上,段殷亭沒有如她所願下車,她也不想再跟他說半句話,一個人雙手抱膝縮在角落裏。

到了棲鳳樓,段殷亭先下了車,然後很有風度地想要扶她一把,她不領情,輕哼着從另一側下了車,練過馬車進了後門,往東樓去,連看也不看身後的段殷亭一眼。

「姑娘,你回來了,三、三公子?」看見跟隨在惜蝶身後上樓來的那人,香兒驚訝死了。

「把這個人給我……」趕出去!

惜蝶話還沒說完,轉身之時卻看見他飛快對香兒交代了聲什麼,然後房門經由他手重重闔上。

「等等,你別過來、別過來,哇!」她退他進,最後她被逼到無路可退,腿後跟驀地被一絆,整個人跌落床榻。

而段殷亭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壓上她,箝制她的四肢,將她囚禁在自己身下。

「你下去!給我下去啊!」現下他這個體勢叫作「霸王硬上弓」,虧他還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原來也是個衣冠禽獸,她鄙視他。

「我若下去,你便願意聽我說話了嗎?」

「你想得美。」她惜蝶不是軟豆腐,沒那麼容易妥協,「你再不下去我就喊人來,說你聽到她這麼說,段殷亭反倒舒展了眉心,「惜兒,我欠你一句道歉,這六天確實是我害你胡思亂想了,只是我想要讓你明白,這六天來我並非在躲你,而是在躲我自己。」

「躲你自己什麼?」

「我怕那晚在馬車上對你亂來,會遭你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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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夫花名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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