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直到惜蝶的身影消失在兩人的視線,香兒轉向段殷亭,換上另一副面孔,那張年輕帶些稚氣的臉蛋寫滿憤怒,「三公子,您這回可真是害慘我家姑娘了!」

「怎麼回事?」雖然他像個虛心求教的孩子,面對非難喝斥仍保持溫雅守禮的態度,可這招顯然對香兒不管用。

「人人都知道我們棲鳳樓東樓的姑娘賣藝不賣身,可鮮少人知,我們這兒對於東樓姑娘貞潔的教育概念比外頭身家清白的黃花閨女還要嚴厲、還要不人道,在樓子裏到處都有眼線,自是沒姑娘敢造次,可像今日這樣,姑娘不留隻字片語就跟您在外頭廝混好幾個時辰,不論怎麼解釋,你們都還是不清不白。

現下嬤嬤可是找了兩個穩婆來在房裏等候着,等姑娘一回來,不管她願意與否,馬上就拉她去驗身,這可是恥辱您知道嗎?這種事無論在姑娘間還是在客人間傳開都不好聽。」

一貫的和煦僵在臉上,他顯然也知道闖禍了,很受打擊,「她……沒跟我提起過這種事。」

「姑娘她當然不會跟您提半個字。能跟您獨處,她都不知有多欣喜若狂。」

依她看,段三公子怎麼也沒那個膽……不,是沒有那個想法,會閙出今天這事兒,一開始肯定是惜蝶出言強迫,段三公子才半推半就的。

現在大半個青羽城都在傳段家的三公子被棲鳳樓的花魁惜蝶迷昏了頭,害原先謹慎守禮的段三公子夜夜流連烏煙瘴氣的煙花之地,依香兒看,是她家小姐被這個段三公子迷得分不清東南西北才對,不然怎麼可能會明知故犯,鬧這種低級錯誤?

「欣喜若狂……嗎?」似乎沒有香兒說得那麼嚴重露骨,不過那時惜蝶確實是在笑沒錯,那笑容毫無虛假,她甚至藉此掩飾一切,褪下奢華衣裝,甘願裝扮得如同普通姑娘家,以換取與他在外頭獨處的短短几個時辰,她……

真傻啊,而他思及那時,自己說過的話還真淡漠得有些過分。

「算了,現在說什麼都於事無補,三公子,香兒喚轎夫抬轎子來送您回府,您也別杵在這兒發獃,要被嬤嬤看見了,她今晚可跟您沒完沒了,您今晚還是回府去避一避吧。」

「慢着,不必勞煩香兒姑娘,在下自己喚車夫來便是。」他拉住香兒,從懷裏取出一包東西,塞進她手裏,「只是有勞香兒姑娘將此物交給惜蝶姑娘,請務必交到她手上,在下……明晚再來。」

【第五章】

「這是什麼意思?」塗有鮮紅蔻丹的纖指壓在淡黃紙包邊緣,將紙包推還給對坐之人時,語氣蘊含不屑。

段殷亭沒有接過,只對它淡掃一眼,目光重回嬌顏微火的人兒臉上,「香兒姑娘都告訴我了。」

惜蝶眯起了眼,「所以這是補償?」

「昨天在綢緞莊,我很抱歉。」他沒接她的話,先是數落自己的不是,「我什麼都不懂,更無視你心裏的感受。」

「你以為你現在就懂我的感受了嗎?」結果他還是沒懂呀!她所做的每一件事,無論起因是不是他,她都不求任何回報,「你拿回去。」

段殷亭還是沒有接,輕嘆出口氣,「惜……惜蝶姑娘,你該明白,我不是因為懷着虧欠,才想要以這種方式作出補償。」

「你喊我什麼?」

「惜蝶姑娘。」昨天是順了她的要求才會喊得踰矩,但僅限昨天。

「你連界線都劃分得那麼清楚,還說不是因為虧欠?」惜蝶更氣。

「你很喜歡千珍閣的首飾,不是嗎?棲鳳樓要跟段家做一回生意似乎很難。」畢竟他們各家作坊的一些老腐儒都喜愛狗眼看人低。

「我、我是很喜歡沒錯呀……」惜蝶赧紅着臉,下意識地碰觸步搖上垂下來的流蘇。

「那支步搖是我做的。」

「呃……什麼?」

「我不只是千珍閣的珠寶繪師,更是千珍閣其中一位珠寶匠。」雖然要請他動手一回很難。

段殷亭這回選擇無視她的無措,手中摺扇一抬,指向她髪間隨螓首晃動也跟着微微搖曳的瓊花步搖,似笑非笑,「碰巧你發上的步搖就是出自我之手,自己做的髮飾竟被人如

此珍愛着,看着還真讓我感動。」

「你、你感動是你家的事,我又不是因為知道是你做的才向嬤嬤買下的!」臭美呢你,「總之這些珠寶繪圖你拿回去,我不要。」

「真的不要?」機會難得呀。

惜蝶不顧臉上赧紅退去與否,突然扯出壞笑,「要是我說這裏面的我全都喜歡,你會全部為我做出來嗎?」

這些繪圖是他費心費神畫出來的,她看過他畫,知道畫來不易,她要在這個節骨眼上使壞,他鐵定沒轍,反正她就是頂着要比誰黑是不是的態度,揚言要他放馬過來。

「有何不可呢。」

「你說真的?」他有必要這麼寵她嗎?

「惜兒,你知道我從不說笑。」

「這會又變成『惜兒』了?」剛才的生疏就好似兩人之間刮過一陣無關緊要的風,過後就了無蹤影,「哪時我說不相信你,叫你把心挖出來給我看看,你要不要挖?」

好狠,果然最毒婦人心,「這似乎……有點難度。」

「我就是跟你說笑的。」惜蝶搖着頭,再將淡黃紙包更推往他面前,「你還是拿回去吧,等哪天你真的想為我所畫、為我所做,我才收。」

要沒估錯,這整整一疊繪圖就是這次千珍閣出產的首飾系列,她要真厚着臉皮收下,還不被段家大公子給咒死,死了估計還要被他從墳墓里挖出來鞭屍。

「好吧。」他不再勉強她,卻無法揮去心中的失落。

「有必要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嗎?」惜蝶發現自己對他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所以好心提供給他另一個建議,「你要想補償我也不是不行,但是不該因為那個蠢理由。」

「那可以為了什麼?」

「先前樓子裏的姑娘們開賭,賭你代替大公子上棲鳳樓撐不過十天,碰巧我也買了你撐不住,五十兩銀子。」

「然後你賭輸了?」這句話問着連他自己都覺得十分廢言廢語,今夜他還如常來棲鳳樓報到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對,所以我要你賠我。」他要敢說出才區區五十兩銀子,她馬上找把削水果皮的刀來給他挖心肝。

「好,我賠你。」

正因為他回得太乾脆,惜蝶忍不住愣了愣,「你也不問問我要你賠我什麼,你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你要我賠你什麼?」他問,口氣很像一個寵溺着、安撫胡鬧孩子的爹,聽着這口吻,惜蝶不語,她有點氣,氣他太容易妥協,對着別人是怎樣她不知道,可面對她,他總是好吃齡哪。

「惜兒?」

惜蝶癟了癟嘴,開了口,聲音不情不願,「明晚陸府老爺的夜遊船宴,我要你陪我一塊出席。」

「你不是不赴晚上的約?」

「是呀,那老色鬼太狡猾,嬤嬤推也推不掉,我本來打算當天裝病了事,但是現在有了你。」換句話說,她擺明在拿他當盾牌,也順便……捉弄他。

「有了我?」人有時候是盲目的,那番話聽在段殷亭耳里,反倒突顯了她對他的依賴,「沒問題,我陪你去。」連聲調也不自覺地放柔。

「只是請柬的事你要怎麼辦?」

段殷亭一手輕握成拳抵住下顎,想了想,「陸老爺請的是都是些什麼人?」他只記得陸家是青羽城中有名的暴發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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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夫花名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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