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聞言,她揚起美眸瞅着他,看見他那雙十分好看的眼眸之中,盛着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以及彷彿能將她的心看穿的透徹。。
“夫君知道月妹妹受傷的事了嗎?”
“這天底下沒有不透氣的蛋殼兒,我當然知道眼下宮裏鬧得不太平靜。”他低沉的嗓音娓娓道來,語調像是在陳述一個事不關己的故事,“不,不只是不平靜,或許該說是一片驚濤駭浪吧!就在昨日,珂月公主幾乎被一箭貫心,墜馬重傷,現在正徘徊在生死邊緣,宮裏的二位焦急宛如燙鍋上的螞蟻。不過,這大事只有幾個親近的人知道,因為,差點害死珂月公主的兇手,就是九王爺,所以,讓我猜測,你正在想的,應該是九王爺被關進宗人府一事吧?”
“今天一知道消息,我就已經進宮去見過月妹妹了,不過沒待多久,義母便先要我回來,她說自從事發之後,月妹妹一句話也不說,有片刻清醒過來,見了我只是直掉淚。義母眼看這不是辦法,怕月妹妹太傷心影響傷勢,要我過兩天等她病情穩定些,再進宮去探望。”
“你沒問及九王爺的情況嗎?”在問出這句話的一瞬間,他的眼眸像是兩塊幽冽的玄冰。
福滿兒頓了一頓,才搖頭道:“原先想開口的,但是最後還是沒敢問,就怕義母聽了會不高興,問了只是惹她心煩。不過,雖然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九王爺,畢竟在當場就只有他們二人。可是,我相信他,這麼多年來,他與月妹妹雖然吵吵鬧鬧的,但誰都看得出來他很疼月妹妹的,絕對不可能會拿箭射傷她,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就算我告訴你,在葛蘭國的銀紼王妃就在不久之前抑鬱而亡的消息,你還是不信嗎?”
“什麼?”福滿兒不敢置信地瞪圓美哞。
“皇后沒告訴你這件事情嗎?葛蘭國送回了王妃的骨灰,說她囑咐要由生前最疼愛的九弟將她的骨灰送回北方,葬在他們的家鄉,聽說,就是因為這件事情,珂月公主一時出言不慎,惹惱了九王爺,才惹出了爭端。聽我這麼說完,你還是很堅持傷害珂月公主的人不是九王爺嗎?”
福滿兒覺得訝異,即便是宮裏的人怕知道的都沒他多吧!她定了定神,才搖頭道:“月妹妹說話一向爽快,九王爺不會不明白她的性子,無論她說了什麼,都是沒有惡意的。”
“所以,你還是相信九王爺?究竟是真的不可能,抑或者是,在你的心裏,寧願相信他,也不願意相信事實呢?”此刻,在他的眼裏,她對九王的一心偏袒就像是在他的心火上澆了油。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能成全你。”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不懂,什麼叫做成全我?”
“成全你與他。”他勾唇冷笑,走到她的面前,雙手捧住了她柔嫩的臉蛋,“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他,我能替你想辦法保他無事,然後讓你們在一起,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呢?”
“不!”她震驚了,嚇得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揮開了他的手,“我是你的結髮妻子,你怎麼可以對我說出這種提議?”
“我們確實是夫妻,不過,卻不同於一般夫妻,我心裏很清楚,自己的妻子心是向著誰的。”最後幾個字,他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
冷不防,“啪”的一聲,她狠狠地甩手,給了他一個巴掌。
福滿兒不敢置信,心裏又急又怒,身子微微地發顫,摑掌他的手心痛得發燙,她咬牙看着他,看見他的臉頰上開始泛出紅色的指印。
“我說錯了嗎?”他的反應十分平靜,一向是十分沉斂的眸光,此刻也迸發出如火般不悅的光芒。
“明明就說過不會在意的……”她的嗓音哽咽,差點就說不出話來,“是你自個兒說不在意的,明明一開始就是你自個兒說不會在意的,怎麼這會兒說過的話可以不作數了?”
他的臉色有一瞬間鐵青,她說得沒錯,一開始說不在意的人是他!而如今與她算起舊帳的人,也是他!
但他無法平靜下來,聽着她維護另一個男人,而且是在她心上的那個男人,他就不由得怒火中燒,幾乎就要沒了理智。
福滿兒也同時覺得氣憤,她覺得自已被他欺騙了!氣惱他的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
她露出了一抹受傷害的眼神,深深地瞅了他一眼,然後轉過身,從他的身邊跑開,頭也不回地離去。
“公主殿下,請問你知道我這裏是什麼地方嗎?”杜寅娘以極平靜的口吻,問着不該出現在她眼前的淚人兒。
福滿兒蜷坐在長榻上,雙手抱腿,只差沒將自己蜷成一顆球,抬起眸望着杜寅娘,眼淚還是一顆接着一顆掉下來,像是完全不受控制似的,將她那張原本就已經是我見猶憐的臉蛋,弄得更加楚楚可憐。
“這裏是“相公”,說穿了,就跟青樓妓院沒兩樣,是所謂的勾欄之地!”杜寅娘一口氣說完,忍不住嘆氣,“這天底下你哪個地方不好去哭,偏要往我這裏來,人家在夫君那裏受了氣,不都是往娘家去哭訴嗎?更何況你娘家勢力如此雄厚,你更應該回去哭訴才對。”
聞言,她用力地搖頭,“我不能回去,無論是義父義母或珂月,我都不想教他們見了操心,所以不能回去。”
“不要哭了。”杜寅娘不得已只好再拿出一張干絹巾,遞給她擦眼淚,“真有那麼多淚水好哭,就在你男人面前哭,這樣才好教他對你更心疼啊!”
“我不要見到他,我現在不想見他。”
話聲才落,像是觸中了傷心處,一陣酸楚再度襲上,她咬住嫩唇,不讓嗚咽聲奪唇而出,手裏緊緊地揪着絹巾,哭得微微地發抖了起來。
想到了鷹揚天,她就無法忍耐住心裏對他的怨惱。
為什麼他能對她說出那種無情的話語?
是不是因為心裏對她完全不在乎,所以才能夠不在乎地傷害她呢?
他是知道的!
他一直都是知道她心意的!
因為對他沒有過一絲一毫的隱瞞,所以,他怎麼能夠在這個時候追究起她對他的坦白呢?
是了!她想起來了!
當初,他迎娶她最大的原因、就是不想失去朝廷這個靠山,為的只是賺取利益,而不是對她有一絲毫的在乎與憐惜。
早在一開始,他們成親就只是因為要各取所需,從來就不是因為情與愛。
在這瞬間,想起這一切的福滿兒,感覺一顆心就像要碎裂開來似的,她明明知道這一切,卻沒想到在此刻想來,如此剜心與難受。
或許是因為這些日子與他在一起時,感覺是如此美好,所以,再回想起這現實與殘酷的真相,才會教她更加難以忍受吧!
“說說看,為什麼跟爺鬧不愉快了!”
“他氣我護着另一個男人。”福滿兒別開視線,刻意說得輕描淡寫。
“爺不是一個不明理的人,沒道理你只是護着另一個男人就氣你。”
聞言,福滿兒頓了一頓,才幽幽地說道:“那個男人不是普通人,是我真正的心上人。”
“什麼?”杜寅娘吃了一驚,好片刻才定住神,“公主的意思是,爺知道你另有心上人?”
“在我們成親之前,我就告訴他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向我追究,我告訴過他了,他是知道的。”
“因為他知道,所以就必須諒解你嗎?”
“我告訴過他了!”她加強了音量,語調卻聽起來更加心虛。
“好自私。”杜寅娘好不客氣地笑哼了聲。
“什麼?”
“你知道什麼叫做先下手為強嗎?你這就是!因為自己有坦白的招認了,所以,就可以在自己夫君面前大搖大擺的喜歡着另一個男人?好,喜歡倒也就罷了,竟然還維護了起來,做出了這種事情,你覺得自己有立場在這裏掉眼淚喊無辜嗎?”
對於杜寅娘的請問,福滿兒雖然有不服氣,卻無話可說,她一直以為,對鷹揚天坦白是一件好事,她不想騙他,所以把實話告訴了他。
可是,直到今天,杜寅娘的話彷彿當頭棒喝般,狠狠地把她給敲醒了,讓她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對鷹揚天究竟有多殘忍!
她是他的妻子,卻口口聲聲說自己喜歡別的男子,完全沒有考慮到他的心情,這樣的她不是自私,那還能稱做什麼呢?
這時,外頭傳來了廝仆的喚聲,杜寅娘出去一探究竟,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個白玉質地的藥罐。
“這是爺特地派人送過來的葯,說是讓人給你找到的新葯,他擔心你說舊傷有些疼,要你先把葯給擦上了。”說完,她拉起滿兒手,將白玉藥罐交到她手上,刻意頓了一頓,看見她接到藥罐那一瞬間,淚眸之中所浮現的柔軟喜悅,“晚些時候他再親自過來接你,如果,你真的不想見他,那我可以想辦法把你給送出城去,如何?這就起程,才剛好可以與他錯過。”
“不,我回去!”福滿兒雙手捉住藥罐,緊緊地將它給捂在胸口,感覺那藥罐彷彿有熱度似的,令她的心窩兒直泛熱了起來。
“我要在這裏等他過來,我要跟他回去。”
“不與他賭氣了?”杜寅娘啼笑皆非。
她搖搖頭,嬌顏低垂,依舊是不停地掉眼艮淚,但是,那眼淚卻少了一些心酸,但是,卻多了一絲絲難以形容的苦澀甜蜜,她瞅着握在手裏的藥罐子,心想,如果他待她少一點點好,那苦澀是否就能夠少些呢?
她對不起他,卻是千言萬語都訴說不了她內心的歉意……
梆子剛敲過了三更,萬籟俱寂,馬車行駛在石板路上的聲音顯得特別空洞而且響亮,才剛在門口停下,鷹家的廝仆已經趕忙着迎出來,屋子裏仍舊是燈火通明,兩位主子都還醒着,古總管與一乾奴才誰也不敢先睡下。
鷹揚天率先下車,回頭對車內說道:“滿兒,咱們已經到家,下車了。”
一陣久久的寂靜之後,才聽到她的聲音從車裏頭傳來,“我不要。”
那嬌軟的嗓音之中,可以聽出濃濃的鼻音,可見得是哭了。
“你怕我因為今晚的事情罵你嗎?我不會,你出來吧!都已經三更天了,折騰了一個晚上,我讓人去準備夜消,你吃些墊肚再去睡吧!”
“我不要。”濃軟的嗓音聽起來帶着一絲哽咽,似乎又開始掉眼淚了。
“滿兒,我累了,快下車,別折騰了好嗎?”他揚了揚手,示意眾人先退下,不要過來打擾他們。
“你罵我吧!你可以怪我,可以……可以一輩子都不要原諒我沒有關係,真的沒有關係。”
“如果我罵你的話,會讓你的心裏好受些嗎?”
回答他的,是一陣彷彿要教人窒息的沉默,在那沉默之中,有着她的猶豫與躊躇,那寂靜之中,彷彿可以聽到她的眼淚滴落在衣裙上的聲音。
“我沒有資格罵你,咱們也不過就是扯平了而已。”
“不,是我負了你。”
“你負我嗚?看起來是如此沒錯,但是,仔細想想,你喜歡上他,是在嫁我之前,還是之後呢?”
“是……之前。”
“而你也從來沒瞞過我,不是嗎?而且還傻得跑來與我全部和盤托出,這樣的壯舉,其實我該稱讚你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