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公主以為我是爺養在外頭的小妾?”杜寅娘與身後幾個姑娘相視一眼,忍不住掩唇輕笑了起來。

福滿兒不解她們究竟為何而笑,正值納悶想要開口詢問之際,身後傳了鷹揚天低沉不悅的嗓音。

“誰是我養在外頭的小妾呢?”他一雙銳利的眸光盯着妻子嬌小的背影,剛才在門外聽她提起宮裏,讓他暗吃了一驚。

絕對不是巧合!

他不是傻瓜,絕對不會相信皇后的人會不經意告訴她這個地方,這絕絕對對不足說漏了嘴那般簡單!

那麼,除了知道這個地方之外,宮裏究竟對他所做的事情還知道多少呢?

“夫君?”福滿兒聞聲回眸,看見了鷹揚天俊美無瑕的臉龐陰沉沉的,往她這裏投過來的視線,像是兩道可以將人血肉剜開的刀子,“你先別不高興,我不是來這裏給你的妾室耀武揚威的,我只是想,如果你真的喜歡她,我可以替你收了她。”

“收了她?”她總是能夠成功地令他感到吃驚。

她點點頭,笑着忽略心上像是有針螫似的疼,算算日子,人家待在鷹揚天身邊的時日比她還早呢!“是,我知道夫君的顧慮,礙於我是公主的身份,皇室不會允你輕易納妾,把寅娘接回家之後,或許一時片刻沒法子給她名分,但我會努力向義母勸說,讓她相信你是真的喜愛寅娘,接受你納她為小妾。”

他語氣微揚,眉梢微挑。“你說這些話是真心的?”

“是。”她點點頭。

“你以為皇後娘娘會答應?”

“義母不是一個不通人情的人,只要能讓義母點頭,義父那方面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居住在宮裏多年,對於皇帝與皇后之間的互動相處,福滿兒自然比一般人更加清楚。雖然一般人都以為是皇帝太過寵讓皇后,但她心裏知道,義母一向很懂得拿捏分寸,因為不輕易開口干預事情,所以往往一旦開了口,義父就會十分尊重聽從。

聞言,鷹揚天只是在心裏冷笑了聲,並不是針對她,而是想到了皇後娘娘在義女心裏竟然有如此高的評價,心裏想必會很安慰吧!

他們二人才成親不久,如果這時候就讓皇帝與皇後知道他要納小妾,別說要他們答應了,怕不立刻下旨把他拉去砍頭!

更何況,他半點都不想納杜寅娘為小妾!

但他不得不佩服皇后的英明,竟然就連自己最心愛的義女都可以拿來當棋子,透過告訴她這個地方,讓她來一探虛實,警告他這個地方的存在已經被知悉了,要他最好小心一些!當然,這提醒自然也不會是好意的!

杜寅娘看着主子,得到他的默許之後,轉首笑着對福滿兒說道:“公主,你聽過“相公”嗎?”

“這個我當然知道,就是夫君的意思。”她笑點了點頭,不疑有他。

“錯了,大錯特錯,此相公非彼相公,這裏是鷹爺用來招待一些王公大臣與重要相與的地方,商場上的人就俗稱這些地方叫做“相公”,公主只要稍微細想一下,應該就不難知道這名字的由來吧!”

福滿兒頓了一頓,才點點頭,單薄的麵皮兒微微地泛紅。

杜寅娘見到她的反應,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回頭對鷹揚天說道:“爺,咱們家的公主還真是可愛,都已經是為人妻了,聽了這些話竟然還會臉紅?真是太可愛了!”

“既然知道我家娘子臉皮薄,就不要隨便鬧着她玩。”他悶吭了聲,沒啥好氣地回話道。

是自動送上門來的肥肉,沒好好品嘗個兩口,玩弄個一下,怎麼對得起自己呢?杜寅娘故意親熱地拉着福滿兒的手,明明才第一次見面,她就表現得像是已經相識多年的姐妹淘。

“也不怪公主妹妹以為這華麗的屋子是爺拿來金屋藏嬌用的,畢竟是要使來招待重要客人的,這些人哪非富即貴,自然是不能馬虎,那些王公大臣礙於身份,不能往妓坊里去,要是被朝廷知道了,就怕頭上的烏紗帽不保。”

“說夠了。”鷹揚天從中抄過滿兒的手,將她拉開了幾步,以冷淡的眼神示意杜寅娘可以閉嘴了。

“所以,是我弄錯了嗎?”福滿兒抬起美眸,遲疑地問道。

“對。”他睨着她,毫不客氣地讓她覺得自己做錯事。

“你就不能委婉一點表示嗎?”

“究竟是誰做錯事了呢?”

“我……”福滿兒氣悶,於情於理上都說他不過,只是低頭自認理虧,負氣似地往門口走去,她當然沒在生氣,只是覺得懊惱罷了。

“鮮少見到有人能與爺如此貼心說話,是因為咱們公主會說好聽話嗎?”在她的身後,杜寅娘掩唇輕笑,試探地低聲問道。

“看起來像是在貼心說話嗎?是,她說話不只是好聽而已,還能說到人的心坎兒里去。”鷹揚天說這話倒不是在讚美,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是啊!是說進了心坎兒里,但是,她所用的方法並非是循序漸進的,而像是一記悶棍似的,狠狠地劈進他的心坎兒里,絲毫不給抵擋的餘地。

說完,他揚揚手,示意杜寅娘眾人可以退下了,走到妻子的身畔,沒立刻開口說話,只是抬眸雲淡風輕似地瞧着天,日子過得真快,竟然轉眼間已經是春日了,拂面的風已經有着暖意。

“下次還胡鬧嗎?”瞧她的樣子,還真是十分懊惱呢!

“我才沒胡鬧,是認真的。”

“就是因為你是認真的才叫做胡鬧!”他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只見她瑟縮了下,神情卻還頗見理直氣壯,似乎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我只是覺得總不能都是自己佔便宜,也要為你多想想。”

“放心,你替我想的已經夠多了。”

“不能再想更多嗎?”她嬌怯地抬起眼眉,小聲地問道。

沒想到她會說出這句話,鷹揚天愣了一愣,這個答案出乎他意料之外,她不是沾沽自喜的承認,而是只想若為他設想更多!

“反正都已經出門了,你想去州橋夜市逛逛嗎?”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前一刻還氣惱着她亂來,下一刻他竟然已經在想如何討她開心,彷彿博她一笑還更千金。

“夜市?”

“是,就在朱雀門外,自州橋往南,有一大片市集,雖然天色尚早,不過應該已經開始做生意了,因為那裏的商家往往經營到三更半夜才收攤,所以又被稱作是夜市。”

“好好好,當然是好了!”她一雙美眸因為興奮而閃閃發亮,縴手緊揪住他的衣袍,生怕他臨時反悔了。

“捉得那麼牢,是怕我扔下你自個兒去嗎?”他挑挑眉梢,瞅着她緊圈的雙手,沒好氣地笑道。

“不準扔,扔了就是欺負人。”福滿兒緊緊地圈住他的臂膀,在不久之前,她究全無法想像與他親近竟是一件如此自然的事。

“說這種話,是存心要我欺負你?”他一邊說著,一邊任由她勾着手往大門方向走去。

福滿兒輕偎在他的肩畔,搖了搖頭,“曾經我確實覺得你不是好人,而就算你要我別相信自己親眼所見,說自個兒是個壞人,但我還是想要相信我自己,相信其實你比自個兒所知道的還要好。”

“不知道這天底下能認同你這句活的人有幾個?”泛在他唇畔的微笑有些淡涼,話鋒忽然一轉,笑道:“去了那裏你想吃些什麼?芥辣瓜兒?香糖果子?還是想吃然麻糯細粉?”

“這些都沒吃過,都想吃。”

“沒吃過的都想吃?”他沒存好心地輕笑了塒聲,“那給你來些雞皮、腰腎、野狐,或是豬皮肉?這些也都吃嗎?”

“這些也都有賣?”她驚訝地睜圓美眸,以為他是故意說來逗她的。

“當然,還有豬臟雞碎,聽說價錢不貴,最多就十幾文錢吧!你要是都想囑,我就都給你來上一份,如何?”出了大門,他將她抱上馬車,看見她每多聽到一道菜,臉色就更難看,到了最後簡直就是驚嚇萬分,只能用一雙美眸瞪着他,想說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表情,教他忍不住開懷大笑了起來。

門口的小廝從未見過他們主子如此爽朗的笑臉,不由得怔愣住了,一直到馬車駛遠久久,還回不過神來……

說什麼豬臟雞碎都要給她來上一份,自然是嚇唬她的。

當他們抵達州橋夜市時,才剛過來時,大半的攤販子都已經開始做生意了,以往,福滿兒就算與珂月出門走動,也不曾來過下坊市集,對於那形形色色的攤販子她簡直就是大開了眼界。

不過,就在才逛不到一半,他們才剛吃了幾樣小食,買了一些林擒干與芭蕉干,以及一顆令她愛不釋手的朱漆竹鞠,在隔壁攤子買的西川乳糖和霜蜂兒都還在包裝時,天公不作美的落了雨,雨下得又大又急,即便有鷹揚天用袍抉替她遮雨,待他們找到屋檐躲雨時,都已經是半濕了,就算後來雨稍歇了,穿着一身濕衣裳也不好再逛下去,只好召來馬車打道回府。

雨水一直落到了傍晚,雨還未完全停歇,西邊的雲彩已經有些散開了,落日的霞光映照在層層疊疊的雲朵上,顯得特別璀璨艷麗。

天邊的晚霞漸漸轉暗,蟲鳴蛙叫不斷,涼爽微風之中,還沁着一絲落雨過的濕意,拂在肌膚上,感覺格外舒適。

回到家之後,奴才們趕緊張羅熱水讓兩位主子入浴,等福滿兒沐浴完穿好乾凈的衣裳,向下人們問起鷹揚天,才聽說他早就洗好,已經先到小書院去了,只吩咐說已經在外頭先吃過些小食,要廚房不必急着準備晚膳。

福滿兒來到小書院,沒見着他在書房,頓了一頓,才走到了右廂房,透過了欄間看見他坐卧在外頭的床台上,側着身子,以手肘倚靠在幾顆疊起的軟枕上,斂眸沉靜地在看着卷握在手裏的帳冊。

在他身後的天色還未完全變黑,一抹晚霞如燒紅的烈火般,染在幽暗的天邊顯得格外搶眼,讓他手邊的燭火光源顯得有些單薄幽微。

福滿兒站在欄間之內,不知道看了他多久,只見晚霞盡數褪去,床台旁的兩三盞燭火光芒顯得越來越明亮,把他的輪廓照鍀一清二楚。

一件質地略厚的袍服被扔披在床台一角,此刻,在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薄透的單衣,看起來是半透的,想必他剛才穿上時,應該沒留心將身體擦得全乾,殘留的水珠濕透了出來,雖然坐在春夜的暖風中已經晾得半幹了,但是還有一小片沾濡在他的胸膛上,那不經意流露而出的性感,教人她了為之屏息。

當然,更別說那小片坦露而出的胸膛,並非是債張而強健的,但是卻十分的結實,而且線條優美。

想要一直看着他,就一直看着他。

這個念頭就像是電光般閃進福滿兒的腦海里,在她還來不及細思之前,就已經擄住了她的心思,讓她不自主地將眼光擱在他的身上。

她想,如果在這個時候把目光從他身上挪開了,那就真可惜了!他真是一個好看的男人,少瞧一眼,都教人覺得惋惜不已。

“站着不累嗎?”鷹揚天冷不防地出聲喚她,揚起眸,視線正好透過欄間看見她,伸手拍了拍身畔的位置,“過來我身邊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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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鳶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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