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下人領命,急忙撒腿飛奔而去。

然而,他尚未等來程氏,卻先等到來傳達皇上口諭的王順。

王順低眉順眼道:「傳皇上口諭,四皇子縱妻行兇,罰禁足三月,不必上朝。」

「什麼?!」

他心一急跳了起來,衝上前一把抓住王順的衣襟,可下一瞬想起他是父皇跟前的紅人,又不得不強捺下怒氣,鬆開拳頭,咬牙恨道:「父皇怎麼可以聽信齊家兄弟的片面之詞便處置我?」

王順拍拍自己的衣襟,氣定神閑,微哂道:「還請四皇子息怒,皇貴妃失德、教子不當,本欲降為妃,然而四妃分位已滿,如今降為貴嬪,還請四皇子日後作為多用幾分心。」

他將懷中那份「供詞」往上一呈,齊餚莘接過手后飛快讀過,越讀越是心驚,他眼睛暴瞠,兩顆眼珠子幾乎要滾出來。

王順見狀,低聲道:「奴才告退。」

不等四皇子應聲,他躬身走出大門,恰巧與程氏錯身而過。

程氏看見皇上的心腹太監,心慌莫名,她快步移往前廳,卻被廳里的一片狼藉嚇得不知所措,她慌張上前,拽起四皇子的衣袖問:「爺,這是怎麼回事,哪個人膽子這麼大,竟敢上咱們府里鬧事……」

齊宥莘深吸氣,見始作俑者出現,哪還有客氣的,狠狠的一巴掌摔過,打得程氏頭暈目眩。

「你這個蠢婦!」

話未聽清楚,程氏又迎來一巴掌,之後的拳打腳踢,讓她連哀號的機會都沒有。

齊穆韌飛騎來到天牢門前,一列大內高手守在外頭,看見靖王爺,眾人隨即集聚擋在門口。

齊穆韌不是穆笙,不屑做賄賂這等事,他下馬,誰也不多看一眼,大步走往獄前。

大內高手齊齊拱手躬身,說道:「皇上有命,任何人不得踏進天牢一步。」

齊穆韌的回應是一聲不屑冷哼,手揚高,就與眾人大打出手。

他已經幾個日夜未闔眼進食,體力早已耗盡,可是……他要見阿觀,要告訴她對不起,還要告訴她別怕,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把她救下。

他竭盡全力、功夫盡使,有人不敵,幾招內便敗退下來,但他們奉的是聖旨,無人敢怠慢,便是拚死也要把齊穆韌給攔下。

明晃晃的刀刃劈空斬下,電光石火間,齊穆韌翻身閃過,然,雪亮刀光晃得眼前一片慘白,臂上一陣微寒,刀刃扎進血肉的悶聲清晰可聞,熱血滲出在袖間染出鮮紅,他不管不顧,恍若無覺似的舉劍狂攻。

隨後趕到的府衛們見狀,隨即抽劍加入混戰,站在一旁的宮中太監張全見狀,連忙揚起他的公雞嗓大叫,「王爺,快些停手!皇上有令,若是王爺硬闖,就令奴才奉上鴆酒一杯,送王妃上路。」

手一頓,齊穆韌停下動作,他緩慢轉身,冷若冰霜的眸光投向張全。

張全身子一抖,急急伏地叩首道:「王爺,求求您不要為難奴才,奴才向您保證,王妃在裏頭很好,萬客樓送來的餐飯王妃都用了,住的地方乾淨也安靜,無人敢上前打擾,現下王妃正在練字……」

張全急忙解釋,就怕王爺要硬闖。

殺王妃他着實沒膽,可差事沒辦好,皇上打不得王爺,定要用他的腦袋來賠,當奴才兩方都不能得罪,苦吶!

齊穆韌頹然闔上眼,再張目時,寒聲道:「如果王妃掉了一根頭髮,你就提着自己的腦袋來償還。」

「奴才不敢,奴才定會盡心儘力服侍王妃,只求王爺放奴才一條生路。」張全說得戰戰兢兢。

齊穆韌甩袖,翻身上馬,齊穆笙見狀連忙追上。

追着二哥的背影,他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但是他心急啊,努力策馬狂奔,總算追上二哥的坐騎,他急急問道:「二哥,皇上提的辦法是什麼?他要怎樣才肯饒過二嫂?」

齊穆韌不語,馬鞭一揚,再度放馬疾馳。

他有這麼好甩嗎?齊穆笙咬緊牙關,跟着揚鞭上路,一路緊追在二哥背後,到了王府急急下馬,不死心地急追上前。

「二哥,你倒是說說啊,再難辦的事,咱們也得出頭做。」

同樣的話,他不知問過幾百聲,二哥就是不回應,齊穆笙急火了,在接近明月樓時,他一把將齊穆韌給拽進大廳,忿忿關起門,怒問:「二哥,你這是什麼態度,你怕我插手嗎?你怕我帶被休出家門的二嫂遠走高飛嗎?你寧願讓她死在牢裏,也不敢讓我知道皇上提出什麼條件?」

咻地,齊穆韌猛然轉身瞪着他,僵硬的身子如同一尊冰冷的神只,蝕骨沁髓的狠毒目光射得齊穆笙無處躲。

他知道,自己的話絕對會刺激到二哥,說不定自己還得忍痛挨上幾個拳頭,但他顧不得了,皇上只給三天時間。

「阿觀沒有被休出家門。」齊穆韌咬緊牙關,字句從緊閉的齒縫間擠出來,像想把誰碎屍萬段似的。

「既然如此,有辦法就說啊,為什麼不說,你這不是成心要二嫂死!」

手臂的傷口還淌着血,他不知道疼痛,只曉得心口那個傷快要讓自己窒息,他吸氣吐氣,卻怎麼也吐不盡滿腔狂濤,心被沸油炸了,他十八層地獄走過一遭,依然救不回阿觀,罷了,皇帝是鐵下心腸要把他逼到底。

「說啊,你怎麼不說話!」齊穆笙考慮要不要再給他添點刺激。

齊穆韌頹然坐下,他輕聲道:「皇上要讓我入主東宮。」

「什麼?!」

齊穆笙倏地一怔,怎麼可能?皇上怎麼會……他有那麼多的兒子啊,怎麼就想到二哥?難道皇帝要讓他們認祖歸宗?

不要,他才不要進後宮,那個你爭我奪、沒有親情只有競爭的地方,那個嬪妃、皇子皇女施展陰謀與陽謀的戰場,那個用脂粉凝香,堆積、掩埋無數罪惡的刑場,那個令人望而卻步,陰森、涼薄、最最無情的處所。

於他們兄弟而言,王府也不是什麼好地方,但他們有外公,有一個充滿溫情的家,現在這個家裏又多了個阿觀,一個與眾不同的女人,帶給他們最真心的歡笑與喜樂。

她說過:家是人們心靈的避風港,不是提升戰鬥力的地方。

他和二哥的戰鬥力已經夠高,不需要一再提升。

可如果這是救下阿觀的唯一方法……

「二哥你在猶豫什麼?」

「你居然同意?」齊穆韌訝異,他以為兄弟齊心,他們早對皇家血脈一事斷了念頭。

「不同意的話,阿觀只有死路一條。」他直指重點。

「你以為我同意,阿觀就能平安無事?若此事傳出去,第一個想要阿觀性命的,不是齊宥賓就是齊宥莘,況且你以為,皇帝現在能用阿觀逼我當太子,他日就不能用阿觀逼我為平衡各方勢力,將各府各院的千金小姐一個接一個抬進東宮?

「阿觀她聰明、有見識,她賺銀子的能力高強,可她就不是母儀天下的料,送她坐上鳳椅,等同於拿火把在她屁股上燒。」

高處不勝寒,別樣的繁華自然伴有別樣的寂寞與孤單,這是身為東宮太子、未來皇帝該有的覺醒。可齊穆韌不願意,他孤獨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讓他盼來溫暖,他不舍拋棄。

齊穆笙嘆息。

「一個沒有身分背景的何宛心就能要了她的命,何況是那些有背景有依恃的女子,阿觀的確不是她們的對手。」

「所以答應皇帝的條件是飲鴆止渴,根本不能解決問題。」

「那我們該怎麼做?」

「我始終不認為皇帝真的想殺阿觀,我想再賭一回,賭皇上對咱們兄弟的虧欠,令他放阿觀一馬。」

「二哥,放棄吧,這個賭必輸無疑。」

「為什麼?」

「皇上早已經收盡仁慈,為皇子奪權之事,他決心快刀斬亂麻,便是錯殺也阻擋不了他想做的事。

「今日二哥沒上早朝,不知道皇上龍顏震怒,將葉定華流放、葉定國奪官,葉氏子孫一個不留,逐出朝堂、入罪刑罰,他硬了心,即使對當年於自己有扶持之恩的葉氏也能痛下殺手,何況是無舉足輕重的阿觀。」

想起早朝的情景,齊穆笙仍心有餘悸,堂堂的相爺不斷磕頭,磕得額頭都血肉模糊了還不肯停下,皇帝何嘗沒有心軟,可他還是重判了葉氏。

葉家被抄,葉氏一族被連根拔起,這些年貪的銀子一把一把吐出來還給百姓、還給朝廷,想他葉定國汲汲營營一輩子、坐擁高位又如何,還不是皇帝一道旨意,所有功勞皆成過往煙雲。

「他畢竟沒動葉茹秧不是?」

「程氏那張供詞呈上去之後,就不一定了。」

齊穆笙是故意的,他對阿觀說過,一定會替她出這口惡氣,現在他就等着看,這口氣可以是多大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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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婦大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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