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明明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沒有一個地方不疼痛,可是腦袋卻不受控制地運轉着,想要將自己的尊嚴從這種尷尬的境界中挽救回來。
“你……”剛一開口,就被自己嚇了一跳,這種嘶啞破碎的嗓子真的是自己的嗎?剛剛還沒發現,可是現在一說話,就知道整夜的呻吟與哭喊,對自己的嗓子造成了嚴重的影響。
他閉着眼睛,聽若未聞,長長的睫毛蓋住了那能泄露心思的地方,嘴唇緊抿着,神色平靜,彷佛睡著了一般。
一個男人,長着這麼長的睫毛,真是一種罪惡,她傻傻地望着他的臉龐,心裏泛起一種怪異的酸疼感。這張臉龐,就是這張臉龐,如果說最初的心動,是因為他天生的好相貌以及難得的善良,那麼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她知道,她喜歡這個男人,其實沒有任何特殊的理由,僅僅就是單純的喜歡。
喜歡他看書的樣子、喜歡他不喜多言的個性、喜歡他面對任何事情都是淡然若定,也喜歡他總是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甚至連他吃東西的模樣她也愛到不行。一想到每次他都皺着眉,將不喜歡的食物吃下去的樣子,心裏有一個角落悄悄地融化了。
這個男人,看似不挑食很好養,其實,在內心深處他怪異着呢,喜歡吃清淡的食物,少油少鹽,但又要味道夠好,喜歡吃蔬菜,但只限於幾種,對於其他的,他會吃但是吃得很勉強。
比較少吃肉類,但也特別鍾情於幾種肉,對於羊肉,他基本上是連碰都不碰的,可是他對於自己喜歡與不喜歡的東西,都會接受,不了解他的人,根本就看不出來。
這些都是她在這段日子的相處中,逐一發現的,每次發現他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秘密,她都會開心好久。
真是慘啊,原來她真的,愛他愛慘了。
可是,他不愛她,昨晚其實從根本上來說,是她強上了他,強佔了他的清白。原來到最後,她還是抵不過惡魔的誘惑,採取了黎悠揚的鎪主意,用自己的武力強奪了他。
再往深里想,根本就是她自己很卑鄙,從心底里想要得到他,何必再拿黎悠揚當借口來欺騙自己?
“昨晚……”她清了清喉嚨,總要把事情說清楚吧?“其實……那個昨晚……”
認真地盯着男人的臉龐,希望他會睜開眼睛,告訴她,經過昨晚的事情,他發現自己其實是喜歡她,願意接受她的感情。
可是韓玉竹只是靜靜地閉着眼睛,明明沒有睡着,可是就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還是不喜歡她,甚至連張開眼看看她都不肯,當然了,她昨晚違背他的意志,強佔他的清白,他不恨她都奇怪了,哪裏還會說喜歡她?雲纖纖啊雲纖纖,你真是世上最傻最可憐又最卑鄙的女人了。
“昨晚的事情,只是我酒後失態,你不必放在心上。”一時衝動,話語像連珠炮似地出了口。
韓玉竹慢慢地張開眼睛,漆黑的如同世上最珍貴的墨玉般的漂亮眼珠直直地望着她,那麼深邃又那麼神秘,再加上一臉的平靜無波,讓人看不出來他在想些什麼。
可惡,說到不用他負責任,他就看她了,本來處於自厭的心情之中的雲纖纖,情緒立刻就轉換了,脾氣一下子又被激了上來,小嘴開始不受控制,“不過經過昨晚,本小姐發現你這個人還挺‘好用’的。”故意帶着惡意的笑容,望着他,哼,看你還怎麼保持冷靜。
沒反應?很好,該死的!
“你韓玉竹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原來體力還不錯。”死男人,說到這地步了,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讓人完全看不出來他的思緒為何。接下來說的話,完全就是她沒有經過思考脫口而出的,“既然我親自檢驗過了,也挺滿意的,以後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就可以來找你解決。畢竟我對於成親一向都不感興趣,而對這男女之事感覺還不錯。”
他眼裏閃過一絲詭異的神采,速度太快,讓她抓不住含意。
“換言之,你韓玉竹,從今以後,就是我的地下情人,只要我想要,你就要負責解決。”邪惡地拉下他的頭,在他緊抿的雙唇上親了一下,唔,好疼,原來連嘴唇都被這個男人給吻得腫了、破了。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冷冷的聲音從男人的嘴裏傳出來。
音調是那麼冰冷,口氣又是那麼冷淡,明明兩人現在的身體還交纏在一起,可是他的語氣,好像兩人根本就是素不相識的人一般。
哪怕日後會後悔今天所說的話,但云纖纖天生的傲氣讓她不服輸地瞪了他一眼,“想想看,我朝最風光霽月、潔身自好的左丞相韓玉竹,竟然與飛雲閣的老闆一夜風流,這種辛辣的消息,我相信朝中很多大臣不論真假都很愛聽吧?尤其是,想坐上你這個位子的人。”
他為什麼還是這麼平靜?事關他的前途,他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不過話既然說出口了,戲還是要唱全,“對了,一直以來,大家都以為韓丞相不喜歡女人,一旦這個消息傳播開來,會有多少的野花野草來騷擾你,到時候,只怕你煩不勝煩。”
“你在威脅我?”
“很明顯不是嗎?”既然做不了他心愛的女人,那麼就做讓他最厭惡的女人吧。至少這樣,在他的記憶里,她雲纖纖不會是一個陌生人。
她在走一條完全沒有退路的道路,而這個道路的盡頭,等着她的永遠不會是心愛男人的回眸,只怕充滿的是苦澀與不堪,可是無所謂了,只要能得到他,哪怕只是像這種威脅來的,她也認了。
沉默半晌,他眼裏閃過了一絲了解。
“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他的神情太過複雜,哪怕是見多識廣的她,也讀不明白。
“我雲纖纖長這麼大,悔字怎麼寫,現在還不知道。”吹了吹指甲,纖指輕輕地點了點自己的唇,“既然你不反對,那麼來蓋個章吧。”
他定定地注視着她,良久,臉上浮現一抹笑容,那是他們相識以來,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笑,讓她看傻了眼。
他一定很少笑,這是她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句話。因為這樣的韓玉竹,真的是漂亮,對,就是漂亮,讓人驚艷地不可思議,本來帶着幾分秀氣的男性面容,因為那抹淡笑,竟然如同綻放的雪地蓮花一般,展現出絕世的璀璨風華,讓雲纖纖看傻了眼。
本來是舒服地窩在他的懷中,卻被他一把壓進床褥之中,那埋在她體內深處的男性慾-望蠢蠢欲動。
……
她的記憶,只停留在厥過去的那一霎那,等她再次醒過來,韓玉竹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應該是去做他的正經事了吧?這個男人,雖然真正與他相識不過月余,但是他對公事的認真程度,實在讓人印象深刻。
打開的木窗吹來徐徐涼風,外面青翠的竹葉與小鳥的清爽啾囀,讓她突然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起身慌亂地想要找衣服來蔽體,可是找來找去都不見昨晚被自己撕碎的衣裳,不過就算找到恐怕也不能穿了。
萬般無奈之下,她只能打開韓玉竹的衣櫃,從裏面找來一套衣裳胡亂穿戴好,慌亂地跑出了韓府,幸好老夫人禮佛未歸,府內空無一人。
她從後門出去后,站在空無一人的小巷裏,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思緒混亂地要命,她不想回飛雲閣,又不能再留在韓府,亂無目的之下,忽然想起翡翠山上的隱仙寺,年前她曾經去過,乾淨整潔,最重要的是可以給她一個冷靜的獨立空間,所以她就躲到翡翠山去了,希望可以整理一下自己紊亂的思緒。
可是,沒有用,躲得再遠,她的腦海里一直浮現的,都是韓玉竹,冷靜的、微笑的、激情的,她就是這般無用。他都擺明對她沒有興趣,她卻像個可憐的女人般,死死地捉着他的一點點小辮子,徒然地想要在他的生命中留下痕迹。
原來她雲纖纖,也只是這般地可憐、可悲以及可恨……
歲月並不因為人間的愛恨離合而停下她往前的腳步,夏去冬盡,霞靄國又一次迎來了它的初夏時節。
飛雲閣,還是如同往常一般的熱鬧,只是在三樓,卻是另外一番的熱鬧景象。
最大的包廂間雨廳裏面坐滿了人,只是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小老百姓。
一位俊美如天神般的貴氣男子,摟着嬌媚天成的女人坐在主位上,寵溺地為心愛的女人盛上一碗顏色非常漂亮的清粥。
“這個粥看起來非常特別,不知道是怎麼做的?”聲音充滿磁性,眼神流轉之處,魅力十足。
“回陛下,這是我們飛雲閣獨特食物桃花粥。”雲纖纖立在一旁,為他們解說著。
“原來桃花還可以做食物,朕倒是第一次聽聞。”夏侯烈焰笑望着坐在身旁的寵臣,“玉竹,你有聽說過嗎?”
“‘太清方’中寫道:‘三月三日采桃花,酒浸服之,除百病,好顏色。’既然桃花可以泡酒,微臣想,用來做粥應該也是可以的。”韓玉竹神色平靜,認真地回答君主的問題。
“左丞相果然博學多聞,連食物都這般精通。”夏侯如歌轉頭看向雲纖纖,“纖纖,他說得對嗎?”
“回娘娘,左丞相說得對極。”
“你看看,你們倆一個做食物,一個說來源,倒是搭得很。”夏侯如歌看着雲纖纖笑意盈盈。
韓玉竹直接當沒聽到,理都沒理。
“娘娘見笑了。”雲纖纖心底一慌,面色稍稍一紅,“韓大人天人般的人物,哪是我這種粗鄙之人能配得上的?”倒是韓玉竹聽到這話,眼神里閃過一絲亮光。
還是太快,抓不到是什麼含義,雲纖纖眼兒一掃,嘆息着。
夏侯如歌本來也就是隨口說說,根本沒有當真,因此也沒有注意到兩人那細微的變化。
“那這桃花粥,到底是怎麼做的?”她也非常好奇這位每個月為自己賺進無數銀兩的愛將,怎麼做出這麼有特色的食物。
“其實很簡單,只要在陽春三月桃花盛開的時候,採摘下桃花瓣陰乾,放入粥內,如果經常服食的話,可以養顏美膚。”至於采什麼樣的桃花,如何陰乾,他們飛雲閣做的,是別人怎麼都學不來的。
“難怪雲老闆這般嬌艷動人,原來與這桃花粥有關。”夏侯烈焰讚賞地點頭。
“皇上謬讚了。”雲纖纖低下頭去。
“嬌艷動人,嗯?”夏侯如歌似笑非笑地望了自己的帝王夫君一眼,“皇上要不要將纖纖接入宮中?”
“不過在朕的眼裏,最美麗的當然還是皇后。”開玩笑,他只是隨口誇了誇,可不想惹自己心愛的女人生氣,雖然這個雲纖纖是真的不同尋常的漂亮,可是他的眼裏心裏,就只有她夏侯如歌一個人,別的女人再漂亮,再美麗,也入不了他的眼。
夏侯如歌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再看向自家那個如同冰山一般的妹妹,“冰情,你也嘗嘗這個粥,味道真的很好,熬得恰到好處的碧玉米,再加上桃花的清香,吃起來真是極致的享受。”
誰知道她那個比冰山更冰山的妹婿直接賞她一粒冰眼珠子,“她現在不適宜亂吃東西。”裴超然為夏侯冰情挾了一筷子碧綠的青菜,“多吃些蔬菜對孩子好。”
“嗯。”夏侯冰情聽話地吃下他為她挾的菜,眼兒卻渴望地盯着那擺在一旁的甜點,藕粉桂糖糕、松穰鵝油卷,每一樣看起來都好好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