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冬天似乎一瞬間就來臨了,空氣中的溫度又下降了幾度,冷風肆無忌憚地從走道上的窗戶灌進來,吹透整條走廊。
鎖門的時候,裴辰逸眼角不經意地掃到時若翾被風吹起的髮絲,那麼黑、那麼柔韌,他的心會這麼痛,是不是被她的髮絲捆住,然後逐漸縮緊陷入肉中而後血肉模糊?
「裴辰逸,你好煩啊,鎖個門有必要鎖那麼久嗎?嘖,你慢慢鎖吧。」說著時若翾便想要轉身離開。
一股力道把她向前扯,落入他溫暖的懷抱里,他清冽的味道充斥在她的鼻子裏。
時若翾還搞不清狀況便聽見裴辰逸在她耳旁低語,聲音很沉很沉,呼吸稍重:「如果妳真的決定不要孩子了,那就不要吧,只要妳在就好,妳是最重要的,我有妳就夠了。」
到了醫院,空氣里全是消毒水的氣味,這樣的氣味似乎帶着讓人不安的因子。
坐在裴辰逸旁邊的男人手裏抱着一個小嬰兒,目測不超過八個月,原本還睡得好好的,突然她呶了呶小嘴,然後小嘴一癟,哇的哭了起來。
男人顯然是新手,他手忙腳亂地又是搖搖、又是輕拍,想要安撫孩子的情緒,無奈事與願違,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一時間僵在那裏。
「我幫你抱一抱?」
嬌嬌細細的聲音出乎意料地響起,男人看向坐在裴辰逸身側的時若翾,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自己手裏的嬰兒,然後才點頭同意。
時若翾禮貌地笑笑,小心地接過嬰兒,溫柔地哄着嬰兒:「好啦,寶寶乖,吵醒妳了是不是?睡吧睡吧,不會再吵到妳了,乖喔。」
她把嬰兒貼近自己的心臟,讓嬰兒聽着自己的心跳聲,慢慢地嬰兒不哭了,靜下來繼續睡。
嬰兒時期的孩子會缺乏安全感,總是需要聆聽心跳聲,確定有人陪在她身邊,有人說這是新生兒對於未知世界的恐懼與不確定,這時候的孩子是最敏感的,陪伴她的人一點點小小的情緒都可能會影響到她,這是時若翾這段時間閱讀「准媽媽日記」知道的育兒知識。
裴辰逸見過時若翾很多種面貌,毫無形象、粗魯霸道、撒潑刁蠻、狼狽無助、精神飽滿、古靈精怪、嬌柔美艷、動人心弦,卻獨獨沒見過眼前充滿母性溫柔的她,但又在一瞬間被她俘獲。
他私心地想讓時若翾再多抱抱這個跟他們素不相識的嬰兒,他暗暗希望這個嬰兒能夠打消她不要孩子的念頭。
但坐在他身側的男人顯然是個疑心很重的人,他見嬰兒安靜下來后沒讓時若翾再繼續抱:「麻煩妳了,我來抱吧。」
「喔。」時若翾把嬰兒小心地放到男人的手上,輕輕地托着嬰兒的頭,讓男人用手肘托着嬰兒的脖子:「你的寶寶還很小,頸骨還很軟,你抱她的時候要注意托着她的頸部。」
「謝謝。」男人禮貌地向她道謝。
時若翾戀戀不捨地看着嬰兒,坐回自己的位置:「不用謝。」
「下一個,時若翾。」護士在走廊上喊道。
裴辰逸的心又是一沉,還是沒辦法改變她的決定嗎?她明明這麼喜歡孩子,是因為他惹她生氣,她跟他賭氣所以才不要的吧?裴辰逸,你看自己做了什麼,他在心裏狠狠地罵自己。
他跟在她身後走進醫生的辦公室,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他只想要她,他想要她永遠都是精神飽滿、精力充沛的樣子。
「時小姐,請問有什麼狀況嗎?」
時若翾想起病歷表上她勾的是未婚,眼前的女醫生也稱呼她為時小姐,她覺得有那麼一點點不自在。
「之前我……呃,他說我懷孕了,」她看了看裴辰逸的方向,示意說的是他:「但是我這個月大姨媽還是來了,上個月也是,不過量不是很多,我想說,嗯……是不是他弄錯了。」
女醫生點點頭:「那我再幫妳檢查一下。」
過沒多久就檢查完了,女醫生看着手中的報告,微微一笑:「沒有弄錯,妳的確是懷孕了,已經快九周了,這兩個月妳都見紅,大概是有一點輕微的流產現象,最近要注意保持心情愉悅,別讓情緒有太大的波動,也可以補補身子,還有要注意的就是,記住前三個月不可以有性行為。」
「真的有了啊。」時若翾有點愣愣的,因為不是第一天知道並沒有太大的衝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自己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
女醫生以為她是在猶豫:「妳不想要這個孩子?如果要拿掉孩子的話,懷孕初期做手術對身體損傷沒那麼大,妳……」
裴辰逸一直在旁邊聽着不敢插嘴,當他聽到這裏時,心一下子抽得緊緊的,握着她的手也不自覺稍微加了點力。
時若翾看了看他,對女醫生笑笑:「不,不拿,我要把他生下來。」
一句話讓裴辰逸被捆得緊緊的心頓時放鬆了,這幾天他一直都在擔心,這是這幾天以來他第一次感到愉悅。
出了醫院,他一路上一直兜着時若翾的腰,小心翼翼地護住她,不讓別人靠近她。
到了停車場,兩人站在車前,裴辰逸為她開車門,時若翾正要低頭上車時,他輕輕拉了拉她的手,她回頭看他,這個舉動讓裴辰逸差點就丟臉地在她面前顫抖,她總算再次望向他了。
心裏有滾燙的液體流過,燙得他眼睛都覺得有點發熱,他撫上她的臉頰,低頭覆上她的唇,繾綣地吸吮她的唇瓣,難得她沒有掙扎,他才小心地再進一步,把她攬入懷中,溫柔地將舌頭探入她口中,這一刻他說不出什麼動人的話,他就是這麼不解風情,他只會用操作表達自己對她的情意。
良久,裴辰逸才把自己的唇移開,貼在她頸間喘着粗氣,壓不住心裏的激動,他微微一嘆:「嚇我很好玩?」
時若翾微微撇過臉,卻沒有抗拒他的擁抱:「知道被玩的滋味了吧,哼。」
裴辰逸深呼吸嗅着她的味道:「知道了,妳喜歡就繼續玩吧,只要妳不離開我。」
「我還沒有原諒你,你別高興得太早了。」
「好、好,妳慢慢玩,玩夠了再原諒我,嗯?」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有病。」
「早就有病了,妳現在才發現?我都病得離不開妳了。」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還算風平浪靜,雖然還沒有恢復到以往的親密,但比起吵架那時候,現在明顯好太多了,至少裴辰逸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這天他有急事不得不回盛世一趟時,他也沒有抗拒出門,只是他還是擔心時若翾會趁他不在的時候溜了。
於是他把睡得正熟的時若翾連人帶被輕手輕腳地抱進車子裏,又蓋上一件衣服以防她醒了會冷,整個過程完全沒有驚醒時若翾。
等到時若翾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停車場了,裴辰逸打開車門正準備抱她上樓。
「醒了?冷不冷?」
時若翾搖搖頭,睡意還未消散:「這是哪?」
「盛世。」
「你來就好啦,帶我來幹嘛?」語氣有點沖,像是不高興睡覺的時候被他干擾了。
「嗯,妳接着睡。」他說完將她抱起,直接帶到辦公室,時若翾也就順着他的話繼續睡了。
再醒來時,裴辰逸已經不在了,時若翾想了想,猜測他大概是去開會了,捋了捋頭髮,睡眼惺忪地推開門,發現自己在他的休息室里。
休息室外是他的辦公室,一名女子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坐得端端正正的,她馬上就認出是上官靜。
上官靜聽見響聲回頭,看見她睡得一臉迷茫的樣子,平靜地叫了叫她:「翾姐。」
「妳怎麼會在這?」
「站衛兵。」
習慣上官靜的思考邏輯,時若翾很快就解讀出她的意思,意思是裴辰逸離開的時候派她來看住自己。
「他怕我跑了?」像是自言自語,時若翾笑了笑:「最近公司又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沒發生事情,他怎麼會出席會議?要不是那時候他想追求她,他大概也不可能每天都在盛世出現,每場會議都出席吧?
「嗯。」上官靜看着她的眼睛閃過疑惑,像是在說她怎麼會不知道。
看來事情真的很大條,時若翾輕鬆地問:「能告訴我嗎?」
她還沒忘記,拜那個去哪裏都恨不得把她帶着的男人所賜,她現在還是機密文件外泄的最大嫌疑犯,如果這件事沒辦法說給她聽,她也不勉強就是了。
上官靜想了想,她決定先說最重要的:「裴辰逸要求全體技術部員工向妳表達歉意。」
「為什麼?」時若翾非常驚訝。
他要求別人向她道歉沒啥好奇怪的,但他怎麼會在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大家都還以為是她外泄機密文件時要別人跟她道歉,他是不是瘋了?
上官靜聲線平穩,平靜地敘述:「曹瑞用了那份文件的資料,他玩完了,日前網絡上流傳一個影片,瀏覽人次挺高的,內容是曹瑞在辦公室竊取文件的過程。」
如果是於琳的話,她肯定會天花亂墜地跟時若翾描述事情的經過,不過上官靜的確說出了事情的結果。
裴辰逸的計劃成功讓曹瑞中計,曹瑞本來不是這麼容易大意的人,正當他想把資料用在他手上的一個廢棄程式檢驗其真實性時,薛睿淵放出了盛世的新遊戲公測時間,正好就是時若翾和裴辰逸吵架吵得最凶的時候。
裴辰逸有氣沒處發,就把精神貫注在網絡遊戲上,絞盡腦汁坑遊戲玩家們,於是這款新遊戲多項規則都非常變態,例如什麼夫妻任務,結婚的男女玩家,丈夫兩個星期不上線,當他再上線時,系統就會彈出「悲情堪比武大郎,綠油油帽子戴頭上,遙望君無定歸期,莫怪嬌娘出牆來」幾行字,硬生生導致遊戲關係破裂,這樣的變態情節層出不窮。
於是盛世新推出的網絡遊戲被命名為變態中的變態,罵的人很多,關注的人也越來越多,導致玩的人也變多了,聽說公測那天,伺服器幾乎全部癱瘓,技術部的人當晚只好全體加班,極盡全力增加伺服器的乘載量。
曹瑞的老闆眼紅了,向曹瑞施壓,讓他手忙腳亂地把資料全部輸入他們準備推出的網路遊戲裏,結果就這樣弄垮了那家公司。
裴辰逸還嫌這樣不夠,他憋了這麼久,為了它,他還讓自己最愛的人受傷了,光是弄垮那家公司沒辦法讓他消氣,於是他盜用了曹瑞電腦的IP位址,利用曹瑞的IP位址把曹瑞自己偷竊盛世機密文件的影片爆出來,在各大論壇上廣為流傳。
曹瑞敢怒不敢言,無法告別人誹謗又不能說道個影片不是他上傳的,說了肯定被罵得更慘,他狼狽地跑回薛家求助,薛老爺子也算仁至義盡地把他送到阿姆斯特丹了。
而真相大白后就是技術部的人贖罪的時候了。
裴辰逸也不多說廢話,開口就要技術部那些員工一個個向時若翾道歉,有幾個抵死不從的,計算機里的寶貝程序們立刻被洗劫一空,那幾個把程序當寶的工程師幾乎都抱着時若翾的大腿,哭着請她原諒他們。
程序設計師的辦公室迎來了技術部全體員工齊聚一堂的喜慶場面。
回家時又是上下班尖峰時段,而這次塞車,裴辰逸和時若翾難得心情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