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對於她,他不像過去一樣擋在家門外不讓她進來,當初他打電話讓她把文件拿來自己家裏時,說出口的那瞬間他自己也非常驚訝。
看着眼前穿着粉紅色圍裙,一手拿着鍋鏟的美艷嬌人兒,他不禁微笑,原來自己的心早就認定她了。
「我想吃雪糕。」此刻看起來像個賢妻良母的時若翾突然回過頭來,衝著裴辰逸撒嬌:「我好想吃雪糕。」
裴辰逸回過神來,打開冰箱從裏面拿了草莓口味的哈根達斯雪糕出來,掀開蓋子后挖了一大勺來吃。
時若翾看得眼紅:「你別吃光,是我說要吃的,你想吃就自己拿一個啦,別搶我的。」
「要準備吃飯,吃這麼多雪糕不好。」他又挖了一勺,朝時若翾唇邊遞。
時若翾怕他不給她吃,趕緊塞入口中,被凍得一下子瞇起了眼,卻心滿意足地笑了:「好甜。」
裴辰逸摸了摸她的臉頰幫她揉一揉。笑她的孩子氣:「冷不冷?」
時若翾就怕他吧雪糕全部吃完不讓她吃,一邊盯着雪糕一邊搖頭:「不冷。」
裴辰逸突然微微地皺眉:「是不是燒焦了?」
時若翾馬上回過頭確認:「哪有?」菜還是鮮綠鮮綠的,油水十足,再翻炒幾下就把菜裝盤了。
她把盤子放在流理台上,接着把鍋放下,就在準備轉身時,裴辰逸上前端起了菜往餐桌走去:「我端過去。」
時若翾脫下圍裙,小跑步追着他的背影往餐桌跑:「雪糕、雪糕。」
裴辰逸正好拿着筷子,看着她孩子氣的樣子,手中的筷子忍不住輕敲她的頭:「吃飯了。」
時若翾左看看右看看,接着又看着裴辰逸:「雪糕?你都沒用留給我?」
裴辰逸幫她拉開椅子:「你不是吃了嗎?」
時若翾坐下來委屈地看着他:「我只吃了一口。」
裴辰逸跟着坐下來並把筷子遞給她,魅力十足地朝她笑一笑:「吃完飯再吃,好不好?」
時若翾只想對他罵一句話,但還是忍住了,她乖巧地點點頭,然後快速地掃空桌上的飯菜。
吃完飯後,時若翾懷着滿滿的期待跑進廚房打開冰箱,飯後臉上的表情瞬間結冰,她好像哭啊,冰箱裏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了,連哈根達斯的影子她都沒看到。
裴辰逸坐在書房不斷地敲打着鍵盤,但其實一直留意着她的舉動。
他聽見她甩手把冰箱門關上,然後暴跳如雷地丟了一句話:「我不洗碗了,哼!」重重地跺不跺回了房間裏。
裴辰逸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嗯大姨媽快來了,不洗碗也好,然後就專心地敲起鍵盤來。
因為昨晚的雪糕事件,時若翾生了滿肚子氣,裴辰逸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默默地把碗洗了,一整個早上,不管裴辰逸跟她說了些什麼,她都愛理不理的。
裴辰逸也不勉強她,反正她就坐在他辦公室外。
只是一進盛世,裴辰逸就被叫到總裁辦公室里,說是薛睿淵有急事找他,他只來得及交代時若翾:「累了就到我辦公室里休息一下,知道嗎?」然後快步跟着於琳的腳步離開了。
時若翾看着他的背影小聲地響應:「知道了,啰嗦。」但嘴角的笑容看起來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感覺。
其實她早就不生氣了,只是雪糕而已又不是大事,但她就是想看看裴辰逸無奈的樣子,她喜歡他對她溫柔,喜歡他對她頭痛但又沒轍。
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待到十點半,看裴辰逸還沒回來,她就直接往總裁秘書組那邊走去,她剛才留意到於琳臨走時拋給她的那個眼神,分明就是叫她待會抽空去找她們一下,有事要跟她說。
應該不是關於她和裴辰逸的事吧?上次裴辰逸和曹瑞在會議室門口不遠處針鋒相對,雖然參與會議的人走在前面,但還是被有心人看到了,加上裴辰逸最近人氣迅速看漲,他們的事早就鬧得全公司都知道了,還好盛世沒有明文規定不可以搞辦公室戀情。
既然不是她和裴辰逸的事,那是什麼事呢?時若翾真的有點好奇了。
「哎,怎麼可能會是翾姐,打死我都不相信。」
「於琳,我們誰都不相信是翾姐好不好,問題是別人都以為是啊。」
「樹大招風。」聲音平靜、論點客觀,一聽就知道說話的人是誰。
還沒走到總裁秘書組,那三個秘書嘰嘰喳喳的聲音就清晰可聞了。
「妳們在說什麼?」時若翾一走進辦公室,三個秘書同時安靜了下來,氣氛一瞬間靜得嚇人。
時若翾摸了摸鼻子,笑了笑:「呃,是我打擾妳們了嗎?」
田恬第一個飛撲到時若翾身邊,她挽上時若翾的手:「翾姐,不是的,我們……」
於琳見田恬一副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的表情,也情急地拉起時若翾的手:「我們絕對相信妳,絕對不是妳做的。」
時若翾疑惑地看過田恬、於琳的臉再看向上官靜,上官靜一臉堅定,然後點頭說:「嗯。」呃,能告訴她是怎麼回事嗎?相信她什麼?
也許是她疑惑的眼神明顯得讓人無法忽視,上官靜在與她對視的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上官靜臉上還是沒有什麼情緒,平靜地描述着這件事:「技術部的曹瑞跳槽了,今天傳出公司的機密文件資料外泄,很多人懷疑是妳。」
是上官靜說得太深奧還是她最近腦袋變笨了?她怎麼聽不太懂?
「這是兩件事吧,這兩件事有關聯?還有為什麼是我?」
上官靜平靜地說:「是一件事。」
於琳看不慣上官靜的慢性子,急着幫她把事情解釋給時若翾聽:「之前曹瑞跳槽帶走了幾個技術部的人,技術部的人個個都是人才,只要少了一個就會影響到公司,而這次一走就是這麼多人,大家都在猜測,曹瑞大概是因為被妳拒絕了所以才會走的……」
「為什麼我沒聽說這件事?」
於琳毫無顧忌大剌剌地說:「妳之前都忙着跟程式設計師卿卿我我嘛。」
不過這個不是重點,於琳跳過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就在他走後不久,公司就傳出機密文件資料外泄了,大概就是他帶出去的,但是整個公司甚至程式設計領域的人都知道,裴辰逸很少與人親近,曹瑞不可能從他手上接過文件,而裴辰逸並不會把機密文件交給妳以外的人,連總裁都幾乎沒有過,所以他們就懷疑是……」
時若翾一口接過:「所以他們懷疑是我把文件給了曹瑞。」
時若翾還是挺鎮定的,在聽到這樣的污衊時,她並沒有第一時間替自己辯解或是發牢騷,而是頭腦清晰地問出自己的疑問:「為什麼我會把文件泄漏給曹瑞?我跟他又不熟,為什麼要為他冒這麼大的風險?而且他們不是認為曹瑞離開跟我拒絕他有關係嗎?我要是跟他有什麼,那時候場面怎麼會那麼難堪?」
田恬怯生生地回答道:「他們認為之前的事是妳和曹瑞演戲給大家看的,目的就是為了把妳自己排除在嫌疑犯之外,他們認為妳和曹瑞私下一定已經串通好了,所以翾姐……」田恬似乎有點不敢說,聲音小了很多:「妳現在變成最大的嫌疑犯了。」
時若翾頓時無言地嘆了口氣。
田恬急着表明心跡,表示其忠心可昭日月:「翾姐,我們相信這絕對不是妳做的。」
於琳也點頭:「對,就算是裴辰逸做的,也不可能是翾姐做的。」
上官靜客觀地分析:「裴辰逸也不是沒有可能做這件事。」
裴辰逸……他又是怎麼想的呢?今天早上一來就被召到總裁辦公室開會,到現在都還沒有走出來,他們是不是也在談論這件事?他會知道她是文件外泄最大的嫌疑犯嗎?裴辰逸視程式如命,他會相信她嗎?
時若翾看着總裁辦公室的門,她無法想像裴辰逸用探詢的目光看她的情景,她無法承受他對她露出失望的目光,她怕他不相信她。
時若翾還沒來得及思考更多,身體就已經行動了,她甩開於琳和田恬握着她的手,衝到總裁辦公室門前,叩了兩下門,沒有理會裏面的人有沒有響應,直接推門進入。
這一瞬間的動作完全超出了三個秘書的預料,她們連攔住她的機會都沒有。
「我……」
時若翾的話還沒說出口,另一股更沉更重的聲音打斷了她:「我說要開除時若翾,你不服從命令是不是?」
薛睿淵眼角看都不看闖門而進的時若翾,他坐在轉椅上,十指交握放於辦公桌上,看着對座的裴辰逸,沉着聲以少有的命令語氣對他說話。
裴辰逸不慌不忙地回應他:「是。」那淡定自若的神情,彷彿他現在說的事並沒有多麼嚴重:「她只是我的秘書,如果要為這次事件負全責的話,那也應該是我,那份文件的根源是我,無論它是從哪裏出了問題,我都必須負責。」
因為不論是誰犯下這樣的錯誤,都是他管的人,非技術部的員工與他的文件是絕緣的,他下面的技術部在盛世獨佔一區,根本不可能有非技術部的人員進入。
薛睿淵眼底閃過驚訝,他皺着眉問:「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裴辰逸堅定地點點頭,嚴肅的神情可見他的認真,他說的是真的,不是鬧着玩的,要開除她?行,就先從他下手吧。
「這次無論是從誰手裏外泄了文件,我都會負責到底,我會把漏洞全部修好。」
薛睿淵沉吟了一段時間,良久后他盯着裴辰逸:「那麼請你務必謹記你給我的保證。」
裴辰逸站起身,把西裝鈕扣扣上一顆:「當然。」
他轉身看向時若翾,時若翾嘴唇嚅動了一下,還沒說出話,他就牽着她的手帶着她往外走:「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三個秘書都被薛睿淵和裴辰逸的對話嚇得站在原地不敢動,這種震懾人心的場面可不是什麼人都有幸能夠目睹,也不是誰都忍受得了的。
時若翾被裴辰逸拉着走出總裁辦公室,一路上他走得很急,穿越長長的長廊,大理石地板上叩叩叩的是她高跟鞋的聲音,凌亂而迅速。
裴辰逸似乎也有所覺,慢慢地緩下步伐來。
時若翾被他拉着往前走,她幾乎可以不用看路,她知道只要手在他手心裏就會很安全,他會是她的眼睛,替她目視前方、替她注意一切,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能夠這麼全心全意地依賴這個男人,她不希望他誤會她,儘管誰都不相信她也無所謂,他不能不相信她。
她可以不向任何人解釋,她甚至可以不在其他人面前為自己辯解,但她不願讓他對她有那麼一絲不信任,她只願意向他表態。
時若翾沒有停下之前快速的腳步,在裴辰逸緩下腳步之際,她往前多走了兩步,從他身後抱住他,這讓他停下腳步,而她也停下了。
時若翾的聲線壓得有點低,有點像是喉嚨沙啞了一樣:「不是我,我沒有。」
裴辰逸的身體震了震,沉默而沒有出聲。
她好像還想說些什麼,但張嘴時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真的不擅長處理這種情況,於是她只是抱着他,將臉貼在他的背上,感受他平穩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