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喬安妮在和姚媚說過話之後就一直低着頭,看着眼前的白粥不知道在想什麽。
或許猜到她心情不佳,早餐後向珍珍主動把洗碗的工作都攬了過來,讓她回房間好好休息一下。
向珍珍眼底明顯的同情讓喬安妮更加不舒服,但這並不是針對向珍珍,而是宿家都知道姚媚是誰,卻都對姚媚那麽友善,引起喬安妮小小的不悅,他們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但之後她又覺得是自己太敏感、太小氣了,姚媚不僅是宿盛陽的前女友,他們姚家與宿家更是世交好友,所以與她這個第一次露面的人相比,他們當然對姚媚更熟悉。
喬安妮討厭姚媚,但她不能讓所有人都討厭姚媚,與宿盛陽的婚姻生活讓一直順風順水的喬安妮知道世界並不是只圍着她一個人轉的,而她想要得到的東西也不一定會得到,就像她想得到宿盛陽的愛很難,她想得到宿家人的認可也很難。
喬安妮接受向珍珍的好意後,沮喪地獨自回到房間,沒過多久宿盛陽就回來了,他看到喬安妮後有些詫異,「你沒在廚房幫忙?」
喬安妮冷冷地說:「我難道不能休息一下嗎?」
宿盛陽因為她的陰陽怪氣而擰眉,「當然可以,你休息吧。」他的語氣有些敷衍與冷漠,似乎不太想和怪裏怪氣的喬安妮繼續交談,所以他逕自走到衣櫃前換下了晨跑時穿的T恤與運動長褲。
然而當他脫下T恤之後,卻在穿衣鏡里看到站在自己身後的喬安妮,他嚇了一跳,「你干什麽?」
喬安妮唇瓣發白,「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宿盛陽赤着膊轉過身,「你在說什麽?」
喬安妮沒辦法透過鏡子與他對視,只好微微擡頭,「你和姚媚又重新開始了?」
宿盛陽驚訝地揚眉,略一思考就知道喬安妮為什麽會這樣了,他雖然情商不高,但好歹能用智商彌補,不致於一點女人的心思都猜不透,「你不要小題大作了好不好?我只是在晨跑時遇到她,順便一起吃了個早餐而已。」
「怎麽會那麽巧?」
宿盛陽從她身邊走開,為免她繼續胡攪蠻纏,只好多解釋一些,「我家和姚家都在郊外買了房子,不同的是我爺爺一直住在這裏,而姚家的房子則是度假用,姚媚這幾天休假來這邊,所以才會在晨跑時碰巧遇到,事情就是這樣,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
「所以你和舊情人一起吃飯很理所當然羅?」
「什麽舊情人,你說話怎麽那麽難聽。」
「是我說得難聽,還是你做得難看?」喬安妮知道宿盛陽解釋得很有道理,但他越是有道理她就越是生氣,明明受委屈的是她,但現在他卻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
再加上昨天受的疲憊與委屈,喬安妮變得十分敏感,「宿盛陽,你的妻子是我,不是那個女人,如果你要晨跑我可以陪你跑,你要吃早餐我可以陪你吃,用不着她來代勞,你就那麽餓、那麽飢不擇食嗎!」
喬安妮諷刺的話有些激怒宿盛陽,他單手拿着準備穿的襯衣,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後又忍了下來,轉過身穿上襯衣,「我不想和你吵,我和小媚什麽事都沒有,你也不要再無中生有了。」他正要擡手扣上鈕扣,卻見喬安妮氣沖沖地來到了他的眼前。
「小媚?你叫得很親密嘛,你叫她小媚,爺爺也叫她小媚,你們全家人是不是都很喜歡她?」喬安妮忍不住開始流淚,但她仍舊把眼睛瞪得很大,她察覺到淚水之後連忙側過身去抹了抹臉,她一面冷笑一面落淚,「你們都喜歡她,那我算什麽?」
看她落淚,宿盛陽心頭一軟,「別再鬧了。」
喬安妮的下顎抖得很厲害,怨恨地看着他,「你說我到底算什麽?我為了你受盡了委屈,而你卻跑去和前女友在一起,宿盛陽你這個大騙子,你之前去我家時是怎麽向我父母保證的?如果知道你今天會這樣,我父母才不會信你的鬼話。
還有你的家人,我父母消氣之後對你也算不錯吧,但你的家人呢,他們到底把我當成什麽?爺爺嫌棄我衣服不得體、三叔母對我皮笑肉不笑,如果真看我那麽不順眼,不如我把這個位子讓給姚媚好了,大家都開心!」
宿盛陽聽了臉不由沉下來,「你是因為姚媚的出現才這樣,還是因為老宅的規矩才這樣的?」他眯着眼,眼底也涌動着憤怒與不悅,「如果你覺得家務不適合你這樣的千金小姐來做,你可以不做,我沒有逼着你。」
「對,你沒有逼我,是我自己犯賤!」喬安妮賭着氣,小手扯住他襯衣的衣襟,借力踮腳湊到他眼前,她的臉上一片濕潤,但眼底卻閃着倔強與不服輸的光芒,「宿盛陽,這段婚姻也不是我求來的、逼來的,你也不要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是,你沒有逼我,可是……」被她拽着衣領的宿盛陽冷笑,大腦一陣發熱,「如果沒有姚媚,我們根本就不會結婚,說到底,你應該感謝她不是嗎?」話一說出口,宿盛陽就後悔了,他看到喬安妮驟變的臉色後雙眸一顫,「我……」該死,他又說錯了!
喬安妮如同被雷擊中一樣,獃獃地望着他,她的臉色一下子蒼白,看着宿盛陽的眼神十分的陌生。
當天下午,喬安妮就離開了老宅,她什麽都沒有收拾,只是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後就離開了。
她以為結婚半年,宿盛陽多多少少會對她有些感情的,這半年裏她雖說算不上一個合格的妻子,但她至少一直在努力,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愛宿盛陽,雖說她的方式有些太過直接,但她的出發點都是因為愛,可宿盛陽呢,不但不領情,還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挖苦她、揭她的傷疤……
喬安妮覺得非常的灰心、非常的傷心,她可以忍受他的冷漠,但卻忍受不了他用姚媚來攻擊自己。
宿盛陽在前院追到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一向無波無瀾的口吻終於發生了變化,「喬安妮,你鬧夠了沒有,我承認自己剛才話說重了,但你一定要讓我在家人面前下不了台嗎?別鬧了,和我回去。」
喬安妮用力地掙紮,「你放手!」
宿盛陽更用力地抓着她的手,鷹隼般的眸子鎖住她,「安妮,有事回家再說。」
回家?這個字眼令喬安妮心弦一顫,她的眼眶又有些濕潤了,然而就在她有些猶豫的時候,剛消失沒多久的姚媚再一次不合時宜地出現了,她已經換下了運動裝,一件天藍色的雪紡上衣配上白色的九分褲,系帶的高跟鞋將她的腿形襯托得更加好看。
姚媚拿着手提包,看到宿盛陽後便笑了起來,「你是來接我的嗎?可以出發了?」
喬安妮無言地看了看姚媚,又看了看宿盛陽,宿盛陽也有些驚訝,拉着喬安妮的手一松。
姚媚好像這才看到喬安妮一樣,目光在他們之間穿梭,「你們……」
喬安妮剛剛被融化了一角的心又迅速凍結了起來,她在宿盛陽出神的空檔狠狠甩開他的手,丟下一句,「宿盛陽,我們離婚。」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宿盛陽渾身一震,錯愕地站在原地,等他回過神來時,喬安妮已經不見了,他深深地擰眉,心頭居然掠過了一絲慌張。
在姚媚走到他身邊之前他先退了一步,和她道了歉便離開了老宅,轉眼間前院就只剩下姚媚一個人,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
宿盛陽追出去之後卻發現已經找不到喬安妮了,他的吉普車還在,那她去哪裏了?她離開了嗎?可是她沒有車怎麽能消失得這麽快?
喬安妮正坐在向珍珍的車上,她透過後視鏡看着已經漸漸遠去的老宅,感激地看了眼正在開車的向珍珍,「謝謝你,珍姐。」如果不是正好在出來後看到向珍珍,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離開。
向珍珍靦腆地笑了笑,「沒關係的,反正允哥也不用這輛車。」
喬安妮仍不免擔心地道:「你這樣不聲不響地送我出來,沒關係嗎?」
向珍珍搖頭,「放心吧,我偶爾不見一會,允哥他……他也看不出來。」
喬安妮沒去探究向珍珍那略有些失落的語氣,「珍姐,你把我送到可以搭車的地方就行了,不用一路把我送回去的。」向珍珍也是個女人,獨自送她回去再開車回老宅也不安全。
但向珍珍顯然放心不下她,「你心情不好,我怎麽放心讓你一個人。」她注視着前面的路況,沒看到喬安妮眼底的淚,「你不用擔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