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面對她的拚命搖頭和滿臉哀求的神色,月淮的唇邊卻牽起一抹自嘲的冷笑,「你不是為了替你娘親報仇才接近我的嗎?為此你不惜不擇手段,連自己的身子都能隨便交出來,還對我吐盡不少虛情假意,真是辛苦你了,現在我給你這個手刃仇人的機會,你下手吧。」

「我不要……」她無法殺他,就是因為一直無法下手她才承受着各種煎熬,他不懂,不懂的……

「不要?」又是一笑,這一次換成一抹蔑視的瞭然,「對了,劍太沉太重,你怕握不住,刺歪了對不對?沒關係。」

「月淮?月淮!」這回他拉着她的手,把劍鋒移到他頸脖。

「放心,這把劍是把名劍,削鐵如泥,只要你稍微用力往我脖子上一劃,我立刻就能如你所願下地府給你娘親謝罪。」

黍城之事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也不認為自己是對的,就算為過去的事做出彌補,誰也得不到什麼。

她接近他的理由是復仇,她想要的不過是他的命,她要,他給她,作為獎賞她竭盡全力做了那麼多,即使換作是他站在她的立場上也不一定能辦得到的事。

「不要,我不要啊!」淚水如泉從眼眶涌溢而出,每每隨着她的搖頭痛心慘叫,掉得更加兇猛,她不要殺他,不要,她寧願此刻雙手被人砍去,也不願用這雙手傷害他。

「戲演得真好,你又在謀划著什麼?」月淮告訴自己他不會再因為她的淚水而心軟,不會再相信她說的一字一句,因為她對他說過的全是假的。

「我沒有,沒有……」敏兒是真的不願殺他,「放手,求你放手,不要逼我做這麼殘忍的事。」

「殘忍?這兩個字由你來說恰當嗎?你沒有選擇給我個痛快,而是用甜言蜜語讓我放下防備,再用毒將我消耗折磨至死,這樣的你真是仁慈。」月淮真想放聲大笑,只可惜現在光是呼吸就會渾身發痛,毒發和過度失血的眩暈同時威脅着他,「對了,我都忘了,你就連曇香這個名字也是假的,你根本不是我的曇香,我何必再理會你的感受、你的死活?」

曇香,我的曇香啊……

最初的最初,敏兒就連別人是在喚她,她也不知道,總要在別人喚了許多聲以後才能作出反應,可現在她心裏回蕩着的一聲聲全是來自他的呼喚,日以繼夜,點點滴滴地累積,是他,全是他……她混亂了,她也在這出虛假的戲中迷失自我,她開始渴望想要當他的曇香。

這是她的罪,她愛上了不該愛的男人,她寧願拋卻孝義、良心也想要擁抱他,在他懷裏獨佔那份好不容易得到的溫暖。

從來沒有人說要教她識字,娘親過世后更不曾有人對她說過一句生辰快樂,不可能有人在寒冷的冬季關愛她一句冷不冷,這些月淮全都給了她,他比誰都愛她。

「我不會殺你的,不會。」淚水不住跌落在他手上,敏兒以那股充滿愧疚憂傷的熱燙懇求他放手,也放過她。

「我可是你的殺母仇人啊,一直以來你處心積慮,卻願意放過這樣大好的時機?你該不會愛上我了吧?」

敏兒豈會聽不出月淮語氣里的嘲諷,她仍是仰起淚痕斑駁的小臉,堅決迎向他冰冷輕蔑的視線,「我喜歡你,喜歡你……我愛你。」

月淮冷冷哼出了笑,這樣的告白他不需要,這簡直比她之前的虛情假意更教他想要發笑。

「你走吧。」他鬆了手,還她自由,然後再次閉上眼,不再看她。

長劍喔當一聲落地,敏兒幾乎是用丟的讓它離了手,生怕他會再次叫她拾起來親手殺掉他。

她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她來到他身旁,不言不語也不敢隨意碰觸他,只是在他身旁守着。

過了些時候,外頭下起了雨,和着雨聲,依稀傳來人的呼喊與腳步聲,其中包含孫弋的聲音,敏兒反應很快,立刻擋到月淮面前,用小小的身軀擋住他,即使知道這樣毫無意義,只一心希望他們不要找到這裏。

之後又過了許久,她察覺自己維持着這個姿勢使得全身僵硬,外頭的說話聲和腳步聲已經全部消失,除了雨聲,谷底再次恢復被人造訪打擾前的靜謐。

她知道樂軍已經離開了卻沒敢出去,直到倚着山壁休憩的月淮開始呻吟出痛苦囈語,她才慌忙去查看他的狀況。

「月淮?」她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鼻音好沉重,太含糊了,她大着膽子握住他一隻在空中胡亂揮舞的手,險些被他手上的熱燙嚇得鬆了手,她忙伸手去探他額頭,同樣探到一片火燙,猜想或許是他肩上的傷口沒有處理好,導致開始高熱不退。

「曇……香……」

這回敏兒終於聽淸楚了他在說什麼,他在作夢,夢裏有她,只是那不是真正的她。

從他分明神色痛苦卻依然微微掀起的唇角就能知道,在他夢裏的她可愛乖巧,對他從來不曾有過半點欺瞞,所以那不是她。

敏兒悲傷重嘆,動手讓他躺平,喂他喝了些水才跑到外頭摘來野果充饑,每一顆她都細心嘗過,嘗到是甜的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咬下來餵給他,方便意識模糊昏迷不醒的他能順利吞咽下去。

她抱着他不敢鬆手,也不管是否會被他傳染,時時留意他的體溫與心跳,怕一個不留神他就會離她而去。

【第七章】

半夜,月淮醒了過來,看見緊緊摟抱住自己的敏兒,很是驚訝,不安扭動的同時吵醒了她。

「你醒了?有沒有覺得那裏不舒服?肩上的傷很痛嗎?」敏兒不太確定,不過從他朝她瞪的眼看來,意識應該還算清明。

「你怎麼還在這裏?誰允許你碰我的?」

敏兒連忙鬆手退開,斂下眼眸,沒讓他瞧見那抹受傷,她不會離開他,這樣的話說了只是自取其辱,她選擇沉默不語,裝作不知道他此時給予她的種種傷害。

「你現在離開,發誓永遠都不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能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要她離開,然後他會忘了她,卻要她永遠記取他們之間的一切?這比叫她拿刀子去刎頸自盡還要痛苦一百倍,她不走,她不要離開他。

「你不走是嗎?若我能活着走出這裏,到時候你別後悔。」

他會折磨她,把她給他的痛苦原原本本地歸還給她,敏兒清楚明白,卻依然默然守在他身邊,沒有離開。

後來又過了兩個日夜,月淮的情況持續在惡化,再這麼下去他肯定會死,敏兒奮不顧身地跑了出去,抬頭仰望依舊被白霧縈繞,看不見頂端的懸崖峭壁,太高了,聲音傳不到頂上。

孫弋以為他們掉下時落入河道,在谷底找不到他們就沿着河道往下游搜尋,不曾再來這裏,另一邊是一片草木繁茂的樹林,她不敢貿然進入不知通往何處的樹林,雖然林間有路,幾乎時而有人行走,可她不能離月淮太遠,只能暗自祈禱能有村人或獵戶途經這裏,能幫助她把月淮送到附近的城鎮村落。

「喂,女人!」久違了的誰的嗓音從密林很遠處傳來。

敏兒不認為那是普通的村人,因為對方騎着馬,馬蹄聲為數眾多,恐怕還領着兵,難道是……她不敢再想,轉身就跑。

「該死,你跑什麼跑?」對方用吼的,吼聲太響亮,回蕩在谷底久久,因為騎着馬,輕易就追上她,擋住她的去路,「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楞着幹什麼?快帶我去見大人。」

敏兒的確是楞住了,看見他,她第一時間鬆了口氣,連全身都似被抽光,那人是武志。

「幾位軍爺,小的給這位大人把過脈,這位大人身上並無中毒跡象,恐怕是軍中環境惡劣,加上操勞過度,才會導致……」

「放屁,你當我們大人是那些只懂吃喝玩樂的廢物?滾出去,你這個庸醫!」

大夫直接被用丟的扔了出去,外頭隱隱約約傳來「哎喲、哎喲,我的一身老骨頭」這樣的痛叫。

斐軍一直鍥而不捨地尋找月淮,直到不久前武志才從一名村人口中詢問出當日的經過,他領着人走到谷底,碰巧遇上同樣想找人求助的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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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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