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有什麼感想?”靳亟總算出了口怨氣,語氣輕鬆地問心愛的人兒。
“是哪個可憐的女人,居然被官醫師看上了?”她小聲地問,心裏悄悄幫那個女人祈福,真是前景堪憂!
“喂,這是什麼話?”官夜騏耳尖地聽到。
“肺腑之言。”靳亟替自家女人回答:“無論是誰,被一個花心鬼暗戀六年,總不是件愉快的事。”
“靳亟!”官夜騏一改剛才的幸災樂禍,對他怒目而視,眼角餘光忽然掃到拐角處,那一抹亭亭玉立的倩影時,整個人像被巫婆下了咒語一樣,連腿都邁不開了。
靳亟牽着墨凱璇進電梯,很俐落地按下按鍵,直接無視還發傻的官夜騏。
“不會有事吧?”墨凱璇不放心地問。
“不知道。”
“你不關心嗎?”
“我現在只關心你的胃,想吃什麼?”他問:“法國菜?”
准媽咪搖頭。
“西班牙菜?”
再搖頭。
“日本料理?”
堅決地搖頭。
靳亟嘆氣:“乖,好好想想,什麼都不吃很傷身體。”
認真地想了五分鐘后,准媽咪大聲說出六個字:“我想吃臭豆腐!”
“OK!”他果斷地拍板。
兩人來到停車場,上車后,靳亟剛啟動引擎,就從照後鏡看到一個熟悉的淡漠面孔,旁邊竟然還跟着一個,摸着下巴,靳亟扯唇微笑。
是因為冬天即將結束的關係,所以大家都紛紛出動,到外面尋找春天嗎?
墨凱璇懷孕四個月後,孕吐才漸漸好轉,開始享盡天下美食。
五個月時,靳亟陪她去例行檢查,知道自己將會有一個健康的兒子。
六個月,他們去了一趟夏威夷見退休的賈驍漢,正如靳亟所預料的那樣,同樣的樂觀個性,同樣的孩子氣,自己的寶貝老婆與恩師一見如故,簡直是相見恨晚。
到了七個月,他幾年前就準備好的大房子裝修完畢,可是墨凱璇捨不得搬離住了近五年的地方,所以他只好陪同繼續窩在小公寓裏。
第八個月,眼看自己女人的肚子像吹了氣一般,越來越大了,卻還沒能讓她冠上“靳太太”的名份,靳亟開始沉不住氣了,連出差到阿根廷,打電話回家都還在聊這件事。
“姓雷的一看就是裝失憶的,只能騙騙他單純的老婆罷了。”墨凱璇一邊啃着蘋果,一邊氣呼呼地道:“你什麼時候能回來阻止一下雷馭風的陰謀?”
“案子有點麻煩,我儘快趕回去,你乖乖的別生氣,要保持心情愉快知道嗎?”
原本就不願意丟下大腹便便的嬌妻出差的,無奈這起跨國案太複雜,阿根廷這邊的律師搞不定,他只得親自出馬。誰知案子剛處理好,這邊又開始流行起一種少見的傳染病,因而被迫滯留返不了台,他沒告訴她實情,生怕她會為此擔心。
“我知道啦,我才不會生產,否則墨西哥生出來就是天生壞脾氣,那就慘了。”墨凱璇嘀咕着。
“什麼墨西哥?”靳亟奇道。
“我兒子的名字呀。”
“啊?”他震驚地大叫。
“不然叫墨爾本也行。”不僅朗朗上口,而且還國際化。
“墨凱璇!”靳亟被氣得連名帶姓地喊她的名字。
“那怎麼辦?靳律師?”磨人精還在話筒那頭長吁短嘆,往熱油上又添加一把火道:“我說過你不把阮小姐解救出來就娶不到老婆,現在雷馭風那個人爛人死活不離婚,我不能嫁你,沒辦法,孩子當然只能跟我姓了。”
“所以啦,你加把勁,快點搞定他們。”她鼓勵地加油道:“靳律師,我看好你喔!”說完輕快無比地掛上電話。
剋星啊剋星……靳亟無語地盯着手裏的話筒,一肚子鬱悶,想來想去咽不下這口氣,轉手熟練地撥通雷家主宅的電話,打算將雷馭風大罵到狗血淋頭,以消心頭之恨!
好在那對豪門夫妻沒有僵持太久,在靳亟的兒子出生兩個月後,他們暢開心扉、和好如初了。
一群並不是那麼盡責的說客,總算放下了心頭的大石頭,各自回家好好過日子去了。
公寓裏,將熟睡的兒子小心地放到嬰兒床上,墨凱璇看着那張像自己,也像靳亟的可愛小臉,紅唇彎出朵美麗笑花。
他們的兒子不叫墨西哥也不叫墨爾本,而是叫靳軻,是靳亟取的名字。
自兒子出生起,她就休學了,堅持喂母乳、堅持不請保姆,堅持自己帶,靳亟怕她辛苦,可是她知道,擁有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自己有多幸福和滿足。
“小軻睡了?”靳亟剛洗過澡,進卧室就看到絕美嬌艷的妻子正趴在嬰兒床邊,含笑看着熟睡的兒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母性的光輝,那令一向給人高傲雪艷印象的她,多了份柔美。
胸腔中一柔,他走過去,彎下身,用鼻子去磨蹭她粉嫩的面頰,“累嗎?”
“還好啦,寶寶很乖的。”兒子脾氣好,從來不鬧她,比起來還是他這個老子比較會折騰人。
“想睡一會嗎?我在這裏看着。”他將她納入懷抱,心疼地問。
“嗯。”犯困的掩口,打了個小小的呵欠,她將頭靠在他下頜,抱怨道:“這次的考試,肯定趕不上了。”
“沒關係,明年再考。”靳亟低聲安慰道,大手摩挲着她纖細的腰肢,才生完兩個月,她的身材就已經恢復完美了,甚至更性感了,只看着她,就能撩得他熱血沸騰。
“就是考到律師執照又怎麼樣?可能也沒機會上庭打一場官司。”她像只小貓一樣偎在他懷裏,閉着眼輕哼。
還沒來得及畢業就懷孕生子,照他的人生規劃,至少還要生兩個,天!她的人生大概從此就再不是自己的了。
“那有什麼關係?”他失笑,吻着她如花的唇瓣,“你已經打敗了法庭上最強的訴訟律師,靳太太。”
“你少花言巧語,”她不買帳,小嘴嘟得更高,像是誘他繼續親吻似的,“你就是詭計多端、奸詐狡猾、超級腹黑……唔!”
這個壞傢伙!又成功地堵住了她的小嘴,不讓她繼續抱怨。
激情如潮,他們很快褪去礙事的衣物,熱情的親吻,彼此撫摸,火熱的吻,眷戀的細細舔咬着光裸雪膚上的細緻柔美,以手、以唇膜拜着令他痴狂的每一寸凹凸。
美麗的淺笑,懸挂在櫻唇邊。當他進入她的那一刻,她看着他,忽然柔聲道:“我愛你。”
他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凝視着她。
“你不好意思講,我先講好了。”她笑道:“靳太太很愛靳先生,聽到沒?”
靳亟的心跳差點停了,她說了,是的,她說了。
腦子如走馬燈一樣,不受控制地轉出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
那時候,他只是一個路人,她卻是理所當然、萬眾矚目的最佳女主角,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臨時演員。
一群穿着“明德高中”制服的少年,在海安路上隱蔽的角,因為她而打得頭破血流,據稱最終的獲勝者才有資格去追求她。
他那時還在大學階段,剛剛考到律師執照,趁着周末與同學結伴到台南市遊玩,在海安路吃着着名的棺材板、鱔魚面、蚵仔湯和魚丸……他真的只是個過路的遊客。
一面悠閑地吃着豆花,一面跟同學以及數名圍觀者看熱鬧,耳里聽見少年們口中飆出的精彩辭彙,以及一些聽起來就很有來頭的名詞。
長湖幫、嵐姐……還有墨家的小姐叫“凱璇”這件事。
那是他所不熟悉的世界,他沒有多餘的好奇心去一探究竟,自然更沒興趣看未成年人打架,正欲和同學走開,那倨傲美麗的妙齡少女就出現了。
逞狠斗勇、髒話狂飆的少年們一看到她,居然立即就停止了打鬥,一個個噤聲不語、眼巴巴地瞅着她。
明明穿着同樣的高中制服,明明還未成年,可那少女活像是真人版的美少女戰士,亮麗得奪人心魄,就差沒講一句“我要代替月亮懲罰你”的台詞。
“張子揚,你過來。”她高傲地昂頭,扳着一張漂亮的小臉蛋,朝其中一個少年勾勾手指頭。
“凱……凱璇。”被欽點到名的張子揚一臉興奮,在眾人嫉妒的目光中走過去。
“你媽病了,你還不趕緊去醫院看她,在這裏胡鬧什麼?”她開始盛氣凌人地教訓起人來,“你媽生你一場,你就這樣對她,還是不是人?”
“我……我這就去。”張子揚羞愧而走。
“杜家明!”她又叫第二個。
“凱璇,我是真心愛你的!”杜家明不等她教訓,先發制人地高調示愛。
“愛你個頭啦!”她一臉嫌惡地道:“愛是口頭上講講的嗎?少噁心了,我最討厭光說不做、油嘴滑舌的傢伙!就算要表白得讓我先OK!”
“凱璇,你千萬別生氣,我再也不說了……”杜家明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你馬上就要考大學了,還不趕快去好好念書,在這裏瞎攪和什麼?”
“我、我這就回去念書。”又走掉一個。
一個接一個,少年們像排好隊般被逐一解決掉,沒給任何讓員警伯伯們抓到的機會。
他噙着笑,看着那幫鬥毆的少年散去,看着少女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光彩和魅力,最終她拍拍手,準備走人。
“凱璇,你知道嗎,我加入了‘長湖幫’哦!”還有不死心的傢伙追着她討好。
“關我什麼事?”她瞥了那傢伙一眼,冷哼道:“方誌華,看在我們同學一場的份上,我問你,你覺得自己打得過我嗎?”
“當然打不過。”方誌華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一點也不為恥。
“你連我都打不過,還學人家混什麼幫派?真是笑死人了!”說完,她還真鄙夷地大笑兩聲,“你想死就去死吧,我管不着,不過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
“凱、凱璇,我不混了不混了,你以後還要理我好不好?”方誌華差點痛哭流涕。
“哼!”少女不理睬,掉頭就走。
“人家真的再也不敢混幫派了……凱璇……”哭叫聲一路尾隨,裏面有悔不當初的沮喪,還有痛改前非的決心。
他無聲地笑着,轉身和同學離開。
曾以為,這僅僅只是人生的一個小插曲,可卻萬萬沒有想到,他最終成了她唯一的男主角。
她說愛不是口頭上講講而已:她也說最討厭光說不做、油嘴滑舌的傢伙;她還說要是表白也得她先。
他聽到了,所以一直記着。
記得太牢,因而從不對她輕言說“愛”,怕她突然也大義凜然地教訓自己一頓。可是,可是她剛才說了,說愛他。
心裏一熱,有一種液體似乎要從眼眶裏淌出來,他摟緊她,狂亂而貪婪地深吻她與她纏綿,用酥人筋骨的動作向她傾訴着愛意。
良久,喘息未定,窗檯外,月牙高掛。
小寶寶很識趣地睡得香甜,不來打擾父母甜蜜繾綣的時刻。
“凱璇……”他側卧在她身邊,修長的指輕撫着如雲秀髮,低喚她的名字。
“嗯?”倦極的她俯趴在舒適的歐式大床上,閉着眼,昏昏欲睡。
“其實七年前我就見過你。”
“嗯?”她慢慢地轉過小臉瞅着他,美顏上一片茫然,像是沒聽懂他說的話。
“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你想聽嗎?”他微笑,俊容平靜溫柔。
她點頭,乖順地向他暢開的溫暖懷抱偎去。
將心愛的人兒攬得緊緊的,靳亟心滿意足地深呼吸。
他要告訴她,七年前的一面之緣;他還要告訴她,他愛她,愛了好久好久。
是的,他愛她,沒有任何原因,只是因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