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太妹入住刑警家後的第三天,彼此都後悔了。

廖遠康一直在教訓唐小魚,而唐小魚則是一直在反抗廖遠康,說真的,他們十分不合拍。

但唐小魚必須要想個辦法養活自己,所以冷靜下來之後,她絕不允許自己反悔,反正身已經破了,威脅的事也已經做了,為什麽不做到底?她損失了這麽多,只是要個住處而已,也不算過分吧?

於是唐小魚一改當天悲悲戚戚、自我嫌棄的模樣,變成一副反正你強姦了未成年少女,所以你就得對我負責到底的嘴臉。

廖遠康覺得自己撿了一個大麻煩回家,因為這個大麻煩真的是無時無刻不給他惹麻煩。

她將他的家裏折騰得亂七八糟,購買了許多搖滾樂CD、修改家裏的電話答錄機的留言、在房間裏貼滿了亂七八糟的明星貼紙等諸如此類的東西,煩得廖遠康頭疼,而唐小魚則是屢勸不聽,費盡了廖遠康的口舌,而無論他怎麽說教,即便是說出讓她離開的話,打在唐小魚身上也是不痛不癢,她反而擺出了一副死都不走的架勢來。

廖遠康想破了腦袋,最終決定還是送她去上學好了,唐小魚之所以變成了現在這樣,就是因為缺乏正規的教育。

下定了決心後,廖遠康很快就為她找好了學校,本以為這會得到唐小魚的強烈反抗,可誰知她很乾脆的就答應去上學,廖遠康並不了解唐小魚,並不知道她留下來就是為了養活自己,而上學可以讓她更快的獨立,所以這件事正是唐小魚求之不得的,她看着簇新的校服,忍不住抿出了些笑來。

穿上了校服後的唐小魚像是換了個人。

她原本的頭髮因為常常染燙而變得毛躁無比,廖遠康索性作主將她的頭髮剪短染回了黑色,記得唐小魚還因為這件事和他大鬧了一場,但最後以失敗告終。

現在的她是一頭俐落的齊耳短髮,烏黑柔順的貼在耳邊,襯托得她清秀的小臉只有巴掌那麽大,她的皮膚白皙緊緻,清澈的大眼、秀致的鼻樑、淺色的嘴唇,如此秀氣的五官嵌在瓜子臉上,美得很乾凈、不染纖塵,完全不像他當初所見的那個小太妹。

穿上了校服之後,她倒像是個乖巧的女學生了。

廖遠康收斂起驚艷的神色,以拳擋在唇邊咳了咳,「嗯,和你的氣質不太配。」

正對着鏡子臭美的唐小魚瞬間拉下了臉,「有本事大叔你也搞一套制服來穿啊?看你這麽壯,肯定會把人家的制服撐破吧。」她做了個鬼臉,然後轉過身調整了一下制服裙的裙擺,又拉了拉長筒襪,她的小手沿着腿撫上襪子,向上提的時候不經意的往上蹭了蹭短裙,露出了些許腿上的皮膚,看得廖遠康呼吸一緊。

還記得那晚他的手滑過她……廖遠康慌忙回神,他怎麽可以回憶犯罪經過?

唐小魚沒有發覺他的想法,只是不停的照着鏡子,唇邊是忍不住泛開的笑容。

幾個月前她也是穿着校服的,只不過她的校服經過修改,上面還鑲嵌了一堆花俏的裝飾,她之所以會這麽穿,是因為她的姐妹們也這樣穿,但她心底卻不是很喜歡。

說起來她還是喜歡墮落前的校園生活,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里,聽老師喋喋不休的講課,她可以好好聽課也可以小聲說話或者打瞌睡,然後下課後和要好的死黨結伴去廁所、去買零食。

她曾無數次設想,如果自己沒有變成小太妹,會不會就這樣一直到畢業?

◎◎◎

但是理想和現實,總是有一定的差距的,決心不再做小太妹之後,普通生活給唐小魚的第一堂課告訴她,她真的不是讀書的材料。

入學沒幾天,唐小魚就完成了從小太妹到問題生的完美轉變,她的學業成績不是普通的差,惹事的能耐也不是普通的大,而廖遠康非但沒有成功改造唐小魚,反而成了學校辦公室的常客。

就像這次,電話響起來的時候,他正在警局裏面當班,同事塗銘接起了電話,聽了幾句之後把聽筒交給了廖遠康,「隊長,找你的。」

廖遠康正抓着一罐啤酒發獃。

塗銘嘆了口氣,又連叫了幾聲,直到廖遠康回神才又說一遍,「隊長,找你的。」

廖遠康又喝了口啤酒,抹着嘴接過聽筒,「喂……嗝。」

聽筒對面是個女人,自稱是某某高中的老師,廖遠康想了想,自己認識的人或案件的當事人裏面沒有老師啊,所以在他短暫發獃後,剛準備說打錯了時,就聽到對方說了個很熟悉的名字,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唐小魚?你剛剛說的是唐小魚?」

對方顯然是一愣,有些不耐的將剛剛才說的話又複述了一遍,廖遠康這才明白過來,唐小魚又惹禍了。

因為和同學打架,唐小魚被罰停課一周。

廖遠康被老師說教了一通,然後載着渾身狼狽的唐小魚回家,很顯然幾年的小太妹經驗並沒有把她的身手練得很矯健,這次的爭執讓她損失不小,柔順的短髮亂得像個雞窩,軟嫩的臉上有幾道指甲留下的划痕,校服也是皺皺巴巴的破了幾道口子。

廖遠康用力攥着方向盤,壓抑着不悅,盡量和緩的問她,「這次又是因為什麽?」

唐小魚臭着一張臉,低着腦袋,「沒因為什麽。」

廖遠康吐了吐氣,緩和說道:「不說也沒關係,我也不是想知道因為什麽,你以為我很想知道?拜託,就算是流血事件也不歸我這組管,我只是想告訴你,請你、拜託你以後少惹些麻煩好不好?我借給你地方住,但不代表我就是你的監護人,如果你執意要這麽沒事找事,那就不要把我的電話號碼告訴你的導師。」

他忍不住絮絮的說了一大堆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幾分鐘過後,原本預期的激烈反駁還是沒有出現,廖遠康忍不住側頭看了她一眼。

唐小魚垂着頭,淩亂的頭髮垂下來遮住了她的側臉,還有那幾道刺眼的抓痕,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黑瞳里浮着些許的水霧。

廖遠康一哽,抿了抿唇轉過頭來,不停的敲着方向盤,反覆敲了很多下之後,他忍不住又轉過頭去,「我的話雖然很不中聽,但……」但什麽?他都不知道該怎麽把自己剛才說的話給圓起來,況且他說得沒錯,自己幹嘛覺得愧疚?

可她現在的這個樣子真的令任何一個人都充滿了罪惡感。

廖遠康還是沒有等到回答,有些懊惱的按了兩下喇叭,「我說錯的話你可以反駁,不說話算什麽?」他最討厭的就是冷戰和消極抵抗了,可接下來等待他的仍舊是一小段難捱的沉默。

就在廖遠康等到怒火中燒,幾乎要遏制不住的時候,唐小魚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顫抖,「我不是小太妹了。」她說完這句話之後眼淚唰的就落了下來,然後越掉越多。

廖遠康一驚,下意識的一轉方向盤在路邊停了下來,他單手握着方向盤,另外一隻手的拇指和食指無意識的搓來搓去,唐小魚沒有再說她到底是因為什麽才和同學爭吵起來的,只是一直默默的流淚,廖遠康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頓時覺得心口有些憋悶。

唐小魚的鼻翼顫抖、眼淚洶湧,她的手心冰冷,身體有些發顫,「我不是……」話說到一半,廖遠康傾身輕輕的摟住她。

他的臂膀堅硬溫暖,逐漸的撫平了唐小魚的顫抖,她在他的胸口上大哭了一場,廖遠康沒有再問什麽,只是默默的抱着她。

這一瞬間,他們之間建立了某種微妙的情感,像是老房東和小房客,像是父親和女兒,又像是男人和女人。

◎◎◎

唐小魚從公車上衝下來,她被擁擠的公車擠得渾身是汗。

台北的夏天總是令人無法忍受,尤其是唐小魚這種天生很怕熱的人。

十八歲這年的夏天,唐小魚終於開始後悔,為什麽當初同學們都在認真上課的時候她跑去學做糕點,所以才在人家坐在有冷氣的教室里忙着準備考大學的時候,自己則是跑來跑去的上糕點課。

因為學習成績差,高中只上了幾個月,她就明智的決定去學習一門專業技能,雖然選擇學習糕點是被廖遠康煩得不行一時衝動才決定的,可學過之後才發現自己在這方面還蠻有天分的。

學習不到一年,她就考取了糕點師的丙級烘焙證照,只是有天分歸有天分,有愛好歸有愛好,當炎炎夏日來臨之後,之前的所有便全都成了屁話。

在悶熱煩躁的夏天,唐小魚最愛的還是窩在家裏吹冷氣,而不是為了考個證照而天天跑來跑去上糕點課,可想是這麽想,唐小魚卻不能放棄,她已經學習了將近三年的糕點,已經沒有任何的退路,她以後肯定是要靠這個來養活自己的。

只有考下了所有的烘焙證照,才能成為高級糕點師,只有成為了一名糕點師,她才能不再依靠廖遠康,自己獨立生活。

今年她就十八歲了,廖遠康所允諾的期限也快到了……唐小魚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頂着一張被太陽曬紅的臉蛋站在公寓樓下,一隻手拿着今天上課時做的點心,另一隻手去翻包包,結果欲哭無淚的發現自己忘記帶鑰匙了,她騰出一隻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在心裏狠狠的罵了幾句髒話,等等,她為什麽要在心裏罵?反正現在廖遠康也不在她身邊。

唐小魚聳了聳肩,先是抱怨了一下廖遠康大叔對自己這兩年的惡劣荼毒,然後舔了舔唇,她準備要罵了,「他媽……」才剛罵出了兩個字,口袋裏新買的手機就猛地震動了起來。

唐小魚嚇了一跳,趕緊環視了一圈,還以為廖遠康就在某個角落監視着自己呢,哦,原來不在啊,嚇死她了。

又在心裏罵了幾句之後,唐小魚掏出手機來,可對方已經掛斷了,她看到是個陌生的來電顯示便也沒有理會,而是給廖遠康打了個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唐小魚真想把手機摔到地上,今天怎麽百事不順,不過這個手機可是她花了好幾個假期的打工費才入手的,所以還是冷靜下來好了,她端着蛋糕盒上樓,按了對面阿姨家的門鈴,找她要來了備用鑰匙。

唐小魚性格乖戾,所以很少和別人交流,如果不是因為打不通廖遠康的電話,她才不會硬着頭皮去敲鄰居的門。

不過對門的張阿姨還蠻喜歡唐小魚的,聽說她要借鑰匙後立刻熱情的把她請到了屋裏,「外面的天氣真的很熱對吧,看你熱得滿頭大汗。」張阿姨剛擡起一隻腳準備走進裏屋拿鑰匙,就注意到唐小魚手中拿着的東西,「哎呀,這是什麽?是你做的吧?」

唐小魚忍着翻白眼的衝動,強笑,「嗯,我做的。」

張阿姨笑了笑,那表情十分到位的詮釋了這個蛋糕做得到底有多麽的秀色可餐。

她踩着拖鞋進屋去拿鑰匙,聲音又飄了出來,「你今天休假嗎?這麽早就回來啦,我瞧瞧,才三點鐘,怪不得你爸不在家。」

唐小魚已經懶得糾正她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才讓張阿姨產生這種固執的、不易改變的看法。

廖大叔不是她的爸爸,哪一個二十九歲的男人會有個十八歲的女兒的,他十歲就生小孩嗎?

不過唐小魚還是忍了下來,乾笑着接過了張阿姨遞來的鑰匙,對她之後的問話回應了幾個敷衍的笑容,然後就迅速的離開她的公寓,回到家之後她先將被整齊擺放在盒子裏的點心放進冰箱,然後拿了瓶飲料出來,喝了幾口之後,她立刻去浴室里沖了個澡,洗去了一身汗後才覺得舒服了很多。

唐小魚換了睡衣出來,拿起飲料接着喝,在公寓裏閑閑的逛了幾圈,她才不情不願的將目光挪到餐桌上那張考卷上。

考卷皺巴巴的,而這都拜廖遠康所賜,都怪他昨晚非要給自己輔導功課,結果輔導到最後,他自己氣得把考卷給揉了。

廖大叔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差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那個案子搞的?

唐小魚坐下來,把飲料放到一邊,然後拿起考卷旁的筆夾在指間轉來轉去,另一隻手則是托着腮,接着她開始發獃,像廖大叔喜歡的那樣,雖然她只有讀書的時候才喜歡發獃。

唐小魚瞪着那張考卷,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的震動打斷了她和考卷的「深情對視」。

還是剛才那個電話號碼,唐小魚擰眉接通。

對方的聲音有些耳熟,「小魚嗎?我是塗銘。」塗銘?是大叔的那個同事。

唐小魚哦了一聲,問,「是我,怎麽了?」雖然廖遠康要求她叫人家哥哥,但她從沒叫過。

塗銘的聲音有些凝重,猶豫了半天後才說:「我在市立的醫院,隊長他……出事了。」

◎◎◎

市立醫院住院大樓。

一個穿白色睡衣的年輕女孩從走廊里飛奔而過,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唐小魚衝進病房的時候,頭髮都還沒有乾,她用力的推開病房的門,病房裏的幾個男人齊刷刷的將目光掃了過來,然後一致擺出了獃滯的表情,難道這個穿着睡衣和拖鞋,頭髮濕答答的女人,就是傳說中隊長養在家裏名不見經傳的小美女?拜託,她如果頭髮上個髮捲,嘴裏再叼根煙就可以去演包租婆了好嗎?

塗銘先開口,「小魚來了。」

唐小魚呼吸還沒有平復,目光就先落到病床上,「大叔他、他怎麽了?」

塗銘走過來安撫的拍了拍她的頭,緩緩道:「我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隊長不幸中了流彈。」

唐小魚一吞口水,「傷、傷在哪裏了?」

塗銘吸了吸氣,停頓了一會才說:「頭。」

唐小魚腳下一軟,腦袋裏中了子彈,那不就是要死了嗎?雖然知道他最近在忙的案子很危險,但經過兩年的接觸,她一直以為廖大叔是個鐵人,他不會累、不會死,受傷了也不會喊痛,可現在他卻躺在病床之上,安靜得像個睡着的孩子。

唐小魚的喉頭有些哽咽,眼眶也酸澀得厲害,她一步一步的走到病床前,然後看見廖遠康的手動了一下。

是的,他動了一下!

唐小魚幾乎叫了出來,「他還沒死!」

塗銘也被她的叫聲嚇了一跳,「是、是啊,隊長沒有死。」他有說隊長死了嗎?

唐小魚維持着捂着嘴的動作,瞪大了眼睛,「流彈都到腦袋裏了還沒有死?」

塗銘走過來將她輕輕往外拉了拉,離病床遠了些,以防她吵醒廖遠康,然後低聲說:「隊長很幸運,流彈沒有威脅到他的生命,只是傷害了他的視神經,所以……」塗銘停頓了一下,調整了一下呼吸,顯得有些難過,「所以他現在看不到了。」

沒有死但是失明了。

唐小魚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等等,她為什麽要哭,又為什麽要笑?廖大叔是死是瞎,跟她有任何關係嗎?

唐小魚抹了抹眼睛,然後一吸鼻子,笑起來,「我還以為他死掉了呢,那樣的話我可就沒地方住了。」說完她乾笑了幾聲,不過並沒有得到房間裏其他人的附和,雖然她這身打扮確實挺搞笑的,塗銘尷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病房裏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唐小魚再度開口,「誰能借我一件外套?說真的,雖然已經是夏天了,但只穿個睡衣還是有些冷。」

塗銘將廖遠康的外套給了她。

又待了一會兒,來探望廖遠康的同事們紛紛離開,最後只留下了塗銘。

唐小魚披着廖遠康過大的外衣,嗅着上面的血腥味道,心中滾動着各種他怎麽受傷的疑問,可一個都沒有問出來,因為她覺得問出來顯得自己好像很在乎他似的,不過她完全忽略了自己穿成這個樣子跑過來已經出賣了她。

和塗銘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會兒後,又有一個人趕到醫院來,那是個很年輕的男人,大約才二十齣頭。

他穿着黑色的西裝,好像剛從某個公司會議上溜出來的一樣,只是唐小魚還是太天真了,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公司職員才穿黑西裝的,黑社會也會穿。

他的頭髮是深棕色的,有些長,像是很久沒有打理,不過臉上倒很乾凈,沒有邋遢的鬍鬚和橫行的眉毛,他年輕的五官讓他看起來像是個大學生。

唐小魚見過這個男人,他是廖遠康的弟弟廖淳。

他一進門就開始連珠炮的發問,「我哥怎麽樣了?他哪裏受了傷,怎麽受的傷?這次的任務是什麽,他媽的還會有人傷得了我哥嗎?他重要部位沒有受傷吧,我爸媽可還指望着抱長孫……」又問了幾個問題之後,廖淳的表情突然凝重了下來,他提了一口氣,「我哥他……」

「沒死。」唐小魚看也沒看他就說。

「啊,謝天謝地。」廖淳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接着塗銘將剛才與唐小魚的解釋又說了一遍給廖淳聽,之後又在廖淳的詢問下說出了廖遠康受傷的經過,大致來說,就是去追毒販時發生了一場槍戰,在警方勝利的前一刻,廖遠康為了保護一個無意間闖進來的小女孩而受傷,那顆流彈就這樣打進了他的腦子裏。

唐小魚在一旁支着耳朵聽,突然間就想到了兩年多前,那時他的任務就是被一個突然闖入的女孩搞砸,那個女孩就是自己,廖大叔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似乎很有女孩緣嘛,唐小魚抽了抽唇角。

廖淳聽完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我哥他知道自己……」他沒有說完。

塗銘點頭,「知道了,他很激動,醫生不久前給他打了鎮靜劑,隊長這才睡了會。」

唐小魚驚愕的看了他一眼,這麽重要的事剛才不說,廖大叔這麽一個工作狂,如果知道自己看不見了肯定會很崩潰吧?他現在雖然還在睡,但總有醒過來的時候,他醒來了該怎麽辦?她可不想看廖大叔發狂的樣子,那會讓她有些難過,不、不是難過是害怕,她可不喜歡看一個瞎大叔發狂。

唐小魚拉了拉自己的裙擺,恐怕他醒來以後也不會想看到一個穿着睡衣的瘋女人,於是她決定先回去換個衣服,或許回來的時候廖遠康已經冷靜下來了。

可她剛站起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塗銘……」

該死的,他怎麽偏偏這時候醒。

廖淳先湊了上去,「哥,你醒了。」

廖遠康揉了揉額角,「一直沒睡着,你們很吵。」

塗銘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隊長。」實在是廖淳的問題太多了。

廖遠康始終沒有睜開眼睛,雖然塗銘說他的眼睛並沒有任何變化,換句話說他變成了睜眼瞎,但他還是闔着眼,拉起被子轉了個身,背對着幾人,「我想睡一會,你們都出去。」說著似乎猜到了廖淳會抗議,所以在他剛張口的時候就開口,「都出去,廖淳你也是。」

廖淳吃了癟,撇了撇嘴之後也灰溜溜的離開了病房。

走廊里有股難聞的消毒水味道。

唐小魚坐在椅子上,低着頭盯着自己並起的腳尖。

廖淳倚在牆壁上搓了搓手,乾笑了幾聲,「我哥他還是蠻鎮靜的。」

廖遠康躺在病房裏,眼前一片漆黑,他渾身疼得麻木,頭部的傷更是鑽心的疼,不過這些疼都不算什麽,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

廖遠康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眼睛,五指用力的收攏,因為用力而指骨泛白、用力到微微發抖,他按了很長時間才緩緩放下手,然後略帶希冀的睜開了眼睛。

依舊是一片漆黑。

廖遠康的手無力的垂下來,真是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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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她夜不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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