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連床都沒有的夜店耶!
他該不會把她當成妓女了吧,在哪上床都無所謂?
陸牧邢垂睫,掩去眸色的黯然。
他的確曾經估量錯誤,太急躁的勉強了一個他喜歡的女人,她氣得不肯再跟他有任何聯絡,連個給予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服務生又送來咖喱,其他兩個女人低頭默默吃東西,僅用耳朵偷聽,丁襄夜見他不回應,乾脆也埋首吃飯,一時之間,原本炮火轟然的這桌安靜得連根針掉下去都聽得到。
「你會不會唱歌?」陸牧邢忽然抬頭問丁襄夜。
「啊?」為什麼突然問她會不會唱歌?
「等等吃完飯,一起去唱歌吧。」
他們剛在吵架耶,現在竟然邀她去唱歌?他腦筋牽錯線了嗎?
「如何?我看時間還早,一起去吧。」視線掃過眾人,「我請客。」
葉紫斐怎麼看都覺得這兩個人很詭異。
「好啊,我去。」葉紫斐附議。
她要好好觀察這兩個人是在搞什麼鬼。
他們一定有偷偷往來,故意不讓她知道,她要去找到絕對證據!
「為什麼要去?」丁襄夜低嚷。
「為什麼不去?」葉紫斐偏頭,「有人請客啊。」
「我…明天要上班啊!」
「十二點前散場,我負責送兩位回家,可以嗎?」陸牧邢提議。
這樣他就會知道丁襄夜家在哪,兩人不會只能等巧遇,他可以再繼續聽到那懷念的嗓音。
「當然好啊。」葉紫斐點頭。
「你呢?」陸牧邢問丁襄夜。
「我不…」桌下的小腿被踹了一腳。「啊唷!」
「你別想拋棄我喔!」葉紫斐惡狠狠的瞪她。
哼!藏了一堆小秘密不讓她知道,她怎麼可能輕饒她!
「可是我不想去唱歌啊!」
「不唱歌沒關係,還是你想去別的地方?」陸牧邢問。
「唱歌啦!就唱歌啦!」葉紫斐嘴癢,很想高歌幾曲,反正有人請客,不唱白不唱。「去啦!」鞋尖又輕踢了對面的丁襄夜一腳。
「好啦,我去啦!」丁襄夜無奈的皺着臉點頭。
吼!很討厭耶!她一點都不想再跟陸牧邢有交集,就怕哪天莫名其妙露出馬腳來,但這男人是怎麼回事,一副跟她很熟的樣子又是在幹嘛啊?
她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好,那我們吃完飯就直接去唱歌。」陸牧邢做了最後結論。
孫琦琦眨了眨眼。
怎麼沒人問她的意見?
這是把她當空氣嗎?
「我不去喔。」小小任性一下,提醒大家她的存在。
「那我等等叫計程車送你回去。」陸牧邢回頭笑道。
不…不會吧?
那個平凡女人說不去,表哥就想其他地點,為什麼她說不去,就計程車送回家?
就說表哥的審美觀出問題了!
這種普通女人也要!
氣死人了啦!
「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去。」她才不要被拋下。
「好啊,那就一起去。」陸牧邢點頭。
陸牧邢的邀約本來就讓人百思不解,而進了KTV包廂,他除了豪氣的點了水果盤、滷味、小點、茶飲之外,還死霸佔着遙控器不放,狂點了一堆歌。
歌播放了,老大他卻半點拿起麥克風的意思都沒有。
「喂,你的歌來了。」丁襄夜提醒他。
「給你唱。」
「啊?」為什麼要給她唱?
「你不會唱嗎?」
「這首歌太新了,不會。」
「喔。」他很爽快的卡歌。
下一首又是他的,他還是不唱,照例又叫她唱。
這首歌她剛好會唱,納悶的瞟了他一眼,拿起麥克風高歌。
老實說,她的歌喉還可以,不算天籟,但還不至於走音或破嗓,而窩在沙發深處的陸牧邢則是閉上眼,專註的聆聽,好像現在是在播放鄧麗君唱的名曲似的。
小蔓…他在心裏默默的想着。
這是你的聲音…
我唯一的回憶…
妝扮整齊,丁襄夜腳步輕盈的走下租賃的公寓樓梯,打開公寓大門,就見一輛休旅車野蠻的直接停在大門口的摩托車前,也等於佔了路面的一半。
車跟摩托車靠得極近,這要讓摩托車騎士發現了,不拿鑰匙刮花車上的烤漆泄恨才怪。
也因為如此,她得小繞一下才能順利走到柏油路上去搭公車。
車子的車窗用隔熱紙貼得烏漆嘛黑的,不曉得車主人有沒有在車上。
「真沒公德心。」她在口中念了下,忽又覺得這車看起來有些眼熟。
很像…昨天載她們回來的陸牧邢的車子。
怎麼可能呢!
她在心中暗暗大笑。
這樣的說法好像陸牧邢昨晚就睡在車上沒回家似的,他又不是喝了酒不能開車,幹嘛睡車上。
走向右手邊,也就是車頭的方向,車窗忽然降下來了,讓她心中微微吃了一驚。
原來車主在啊。
「丁襄夜。」
咦,有人叫她?
回頭,赫然在車內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陸牧邢?」她詫異上前。「你怎麼會在這?」
「接你上班。」
「耶?」再仔細看他的衣着,還好跟昨天不一樣…她是在還好什麼啊?他真在這睡了一夜,她才要感到恐慌,懷疑他哪根筋不對勁了。
不對!他來接她上班本身也很奇怪啊!
他幹嘛接她上班?
她又不是他的誰,總不會…總不會讓他發現她在夜店的另一張臉了吧?
自從那次跟他在夜店有了實際的親密行為後,她可就未曾再上夜店去跳舞喝酒了,晚上都宅在家裏頭當宅女,歡樂的夜生活早已跟她揮手道再見。
「你幹嘛接我上班?」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順路。」他煩身推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上來。」
她雙腳未有任何動作,僅用戒備的眼神盯着他。
「幹嘛?怕我抓你去賣?」
她撇了下嘴,「你有這麼缺錢嗎?」
「剛好,沒有。」他將門推得更開,「快上車。」
諒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敢怎樣,故丁襄夜跳上了他的休旅車。
「你公司往哪條路走?」陸牧邢問。
丁襄夜指了個方向,「到民權東路的時候右轉,過三個紅綠燈就到了。」
「你在統和做多久了?」
「兩年多了。」
「為什麼要離開安親班?」
「因為看老闆不順眼,所以把他開除了。」
他哈哈一笑,「為什麼?」
「沒呀,就老闆很摳門小氣,很雜念又啰唆,又愛偷看我同事的胸部,所以我們就一起辭職了。」
「你們不是也做得滿久的了?」
「對啊。」
「為什麼撐那麼久才辭職?」
「我為人情,同事為錢。」
「你為什麼要為人情留着?老闆跟你啥關係?」
「那工作是我親戚介紹的,總不好做沒三個月就落跑,所以我同事就要我做滿一年,這樣就不會愧對親戚。」
「所以你做滿一年才辭職?」
「沒有啊,我做了一年又六個月吧?」
「為什麼多做六個月?」
「因為我同事沒辦法那麼快就離職,她之前有欠卡債,還清后沒存款,所以只好再忍耐一段時間,等存個十萬塊,夠支撐失業期,才離職。」
「不是有失業救助金?」
「拜託,那個摳門老闆都嘛報最低薪資,失業救助金是按申請人平均月投保薪資六成計算,所以救助金很少啦,付完房租就沒錢吃飯了,當然得先準備一筆錢啊。」
「所以你就陪她多忍受那摳門老闆半年?」
「對啊。」
「那你隔多久才又找到現在這個工作?」
「還好,挺快的,都還沒領到失業給付就找到了。」
「那裏的老闆好嗎?」
「不錯啊…」她頓了頓,「你很愛問問題耶,現在是老師發問時間嗎?」一直問一直問,是這麼怕沒話題,氣氛沉悶嗎?
「你不喜歡聊天?」
「也還好…吼,你每一句都是問號耶,好像在挖我的底細!」她翻了個白眼。
「不然換你問我啊。」
「你…」粉唇動了動,「你幹嘛來載我?」其心可議耶!背後一定有陰謀啦!
「就想來載。」
「為什麼?」她是不是該照個鏡子,看看今天是不是突然搖身一變,變成一個素顏大美人了?
陸牧邢單手握着方向盤,另一手肘靠着窗沿,支撐着額頭。
「因為我想跟你聊聊天。」
「啊?」
「多聽聽你說話。」
「你腦子秀逗了嗎?」
「可能吧。」他匆地笑起來,「可能真的秀逗了。」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否則怎麼會將一個短暫的姻緣,一個見不到幾次的女人掛在心上三年還忘不掉,甚至將她的聲音牢牢記着,想法子與身邊的小辣椒多點時間相處,就為了聽那幾乎一模一樣的粘膩嗓音?
「我對你可沒興趣喔!」先把楚河漢界畫好。
這個男人很無情,她清楚得很。
「我也對你沒興趣。」
「沒興趣就好。」怎麼聽起來很不是滋味?「那你到底是有什麼目的?你是不是想追我朋友,射將先射馬?」
「你是說昨天跟你一起吃飯的那位?」
「對啊。」不然還有哪位?又不是「跨丟鬼」!
「她不是我的菜。」
她臉上三條線,「那你到底想幹嘛?乾脆一點好不好?」
「我剛說過了,我就只想跟你說說話,聽聽你的聲音而已。」
「我的聲音又不是什麼主播型的天籟美聲!」
「可是我就喜歡。」停紅綠燈時,他閉上了雙眼,像是沉浸在回憶里,「因為你的聲音跟一個人太神似。」
「誰?」她忍不住好奇心問。
「我喜歡的女人。」
她一愣。
「我好久沒聽到她的聲音了,也看不到她的人,就只有你的聲音能幫我回味。」
「你…你喜歡的女人?」
神似的聲音?
天!她怎麼會忘了,他曾經說過「小蔓」跟她…不,是她跟小蔓的聲音很像啊!
「對。」
她不自覺壓低了嗓子,捏出鴨子嗓。「要不要我回去錄卷錄音帶送你比較乾脆?」
「你幹嘛故意變聲?」他哈哈大笑,輕巴了她後腦勺一下。「放心,我才不會移情到你身上,你跟她天差地別,只有嗓子像。」
「什麼意思?什麼叫天差地別?」不就臉不一樣而已?她還是本人耶!本人在前認不出來(雖說她交往多年的好朋友也認不出來,嗚…),還說什麼喜歡,根本是亂扯的嘛!
「她不會像你講話那麼兇悍、嗆辣,直接而不留餘地,她總是性感而慵懶、神秘,教人摸不清她的心思。」
一個個性清清楚楚,一個高深莫測,他絕對不會弄混的。
什麼性感慵懶,什麼神秘,什麼摸不清心思,那都是裝出來的!丁襄夜翻了個白眼。
「那麼她呢?去哪了?跟你分手啦?」
他沉默了一會,「我做錯了事,她再也不跟我聯絡了。」
心底很清楚那件「錯事」是啥,故丁襄夜不問這問題。
「那就是分手了。」
「但我還想着她。」
「啊?為什麼?」真的假的,他還想着她…不,是想着小蔓?
都幾年的時間了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苦笑,「我就是忘不了。」
「你不是說前任女友就是該忘得一乾二淨,這樣才不會對不起現任的嗎?」這可是他昨晚才發表的似是而非的無情宣言,她記得超清楚的。
「也許在我心中,她一直都是現任。」
「但人家都跟你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