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內鬥
“相公,職方司急報,淮北鹽梟張士誠正月在高郵稱誠王,建國號大周,年號天佑着蒙元韃子控制力的削弱,形形色色的人物開始投機起這場民族復興的大潮,其中稱王稱帝者不知幾人。
“另外,因為張士誠突起高郵,佔據要衝,阻絕南北,幾為韃子的心腹之患,所以元廷又遣丞相脫脫總制諸王、諸省各路軍馬,號稱百萬,出征高郵了。”
“甚好,”聽着丁一全的話,何怡卿拂須大笑。“今日蟻賊和暴元火併,彼減一分,我朝還國就順利兩分。”說到這,何某人虛情假意的看着身邊的王延森。“參政的意思呢?”
“何相所言極是。”不知道是收到什麼信息了,王福林最近極其合作。“不過是不是讓職方司想辦法給張逆輸送一些軍資糧秣以誘其堅守呢。”
“副相,就怕議郎們知道后,彈劾我等資敵啊。”丁一全不陰不陽的回應着。
“姑且暫聽尚書大人的吧。”被這麼一頂,王延霖的面上就有些掛不住了,於是舊話重提。“那北方倭寇的事情,兵部辦得怎麼樣了。琉球方面可是一天三通警報啊。”
“實在是沒有辦法,海北和細蘭洋的水軍萬萬是調動不得的,大宋海這邊又要支應瓊州攻略,這可是國朝反攻第一步啊,委實是顧及不上了。”丁一全叫苦不迭,然而真實的意圖卻是對王某人的話不以為然。
“順斕啊,還是想些辦法吧。”出乎意料,何怡卿卻出言挺了王福森。“老夫不過只有一年的任期了,倒是你們的前途還長着呢,不宜過多的觸怒那幫議郎,”一席看似推心置腹的話,卻讓王延森在一旁聽得直倒牙。
“要麼只能讓樞密院從岱洲水師這面抽調一二了。”丁一全想了想,調兵還是要和樞密院商議的,不過現在的形式,想來也應該不太困難。“艨艟和鬥艦是不用想了,快舸倒是派出幾艘,杯水車薪也好的。”
“那就這樣吧。”王福森急急忙忙的插了一嘴。“這樣的話,也好安撫那些議郎。”
“那就有勞順斕你和樞密院那邊溝通了。”何怡卿眯起眼睛,想了想,決定乘着剛才賣給王某人的那個好還有效,把他謀划已久的那件事推了出來。“那個僕從兵的事,兵部有什麼主張嘛。”
“僕從兵?怎麼回事,為什麼本官不知道。”王參政一聽心火就冒出來了,太過分了,簡直把自己置於何地,他已經打算動用參政的權力,拒不副署了。
“是這樣的。樞密院前次在詹卑之戰中動用了二三百崑崙奴作為前驅,效果不錯。”丁一全替何某人解釋着。“現在正在想辦法擴大這方面的嘗試。”
“鴻臚寺駐外的主事也有上報,朱羅國的豪商有用異域強兵折價貨款的意圖。”何知遠從大袖裏抽出一份奏章,遞給王福森。“本相的考慮,有三。”
何怡卿掃了掃快翻閱鴻臚寺報告的某人,“第一從健全財政上來說,僕從兵只月俸,傷亡皆不需要給予大額補償,且月俸數額也不及國朝官兵的半數,是極其價廉的。”
“其二從其控制來說,僕從兵由我朝指揮,且人數較少,一旦無用,裁撤也極為便宜。”老狐狸打算在樞密院嘴裏奪食了,這句話的隱喻也就是怕宋軍尾大不掉。
“第三從政治上來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萬國來朝才顯大宋正統。”要知道蒙古韃子的鐵蹄踏遍大半個世界,雖然已經分崩離析了,但是其的附庸小國還是為數眾多,這不,即將開始的高郵之戰,據說韃子可是動員了蔥嶺東西各路藩國來援,與之對陣的大宋也絕不能遜色了。
“我看何相公說的可行。”王福森放下手中的奏章,點了點頭,何某人前面的話對他並無所謂,要知道控制了海上絲綢之路的大宋絕對是富甲整個天下的,錢不是問題,而他本人又代表着一部分議郎的利益,所以削弱宋軍也是不可取的。
關鍵就是第三,萬國來朝,重現大宋天朝雄風也是拿得出手的功績,他自然不能錯過的。“兵部還是要慎重行事,五胡之亂乃是殷鑒啊!”不過隨後拖的一句,頗讓人討厭,簡直是見功要攬遇過就避的典型了。
“既然兩位相公有志一同,下官這就讓兵部擬就相關條文。”雖然王某人的話不中聽,但前面不是還有何怡卿的話鋪墊呢,丁一全當然要緊跟了。“茲事體大,功民會那邊?”
“福森兄,這就要看你的本事嘍。”似請將,又似激將,老狐狸真是不負其名。
“既然何相如此信任,本官也就勉力一試吧。”王延森冷笑着......
“禿魯,皇后這邊怎麼說?”宣政院使哈麻焦急的盯着自己的妹婿,自從和脫脫的政治鬥爭失敗之後,他就活在莫名的焦慮之中,他害怕脫脫會斬草除根。
“兄長。第二皇后的意思很明確,只要擁立太子殿下,一切都好說。”禿魯帖木兒三角眼裏閃着陰冷的光芒,在他的眼裏那個蒙古名字叫完者忽都的高麗人女人,不過是個志大才疏、野心勃勃的蠢貨,若不是當今元帝孛兒只斤妥歡貼睦爾當年一夕偷歡,怎麼也不會有今天的風光。
“太子愛猷識理達臘嗎?”哈麻轉着圈子坐回自己的位子。“禿魯,你看太子有人君之望嘛?”
“太子嘛,”禿魯笑了笑,“可是剛毅的很啊。”話已經很明白了,這個太子可不是容易操縱的傀儡。“不過,兄長,陛下春秋正盛,以我看來,奇氏這邊的水還是太渾了,現在可不是好時機啊。”
“我也知道不是好時機,可時不我待啊,你以為脫脫會給咱們時間嗎?”哈麻長吁短嘆着。“一步錯、步步錯,現在脫脫老賊又率軍南征了,若是再度得勝回來,你我恐怕連葬身之地都不會有了。”
“不知道朴不花,兄長可熟識?”禿魯帖木兒點點頭,哈麻的擔心他身感同受,於是他順便提起了另一個關鍵人物。“就是那個榮祿大夫,加資正院使的王不花。”
“知道有此人,但是並不熟絡。”哈麻詫異的看着妹婿。“此人不是奇后的親信嘛,怎麼你提起此人,是不是有些關係。”
“此宦不但深得奇后信任,也頗為陛下寵信。”禿魯飲了口茶,這麼多年的漢化,已經讓這些韃子、回回完全習慣了中原的生活,若是回到西域、漠北,他們反而無法習慣了。“據說此宦當年和第二皇后還有一段情呢。”隨即一段足以加上穢亂宮廷的穢聞被禿魯娓娓道來,直聽得哈麻目瞪口呆。
“如此說來,想要得想辦法讓陛下龍顏大喜,就先必須打通到朴不花的門路。”哈麻若有所思的敲擊着台幾。“而要到這位朴不花的暗助,就必須先和奇皇后搭上關係嘍。”
“兄長此言正是。”禿魯點點頭。“奇后的心愿不過兩條,一是晉陞為第一皇后,二則就是讓太子順利即位。”
“那朴不花的心愿呢?”哈麻語出驚人。“是不是和奇后長相廝守呢。”
“兄長的意思是?”禿魯眼中精光一閃。
“讓奇后升位和讓太子順利即位無非都是同一件事,就是獲得陛下的寵信。”哈麻冷笑一聲。“我們自己還期盼着能夠得到陛下庇護呢。”
不過說到這,哈麻話鋒一轉。“雖然咱們沒有辦法讓奇后心愿得嘗,但是讓那個朴不花的心愿成功倒有一兩分把握。”
“怎麼說?”禿魯喜出望外,既然哈麻這麼說肯定是有幾分把握的,那麼也許出頭的日子就在前面了。
“陛下正當壯年,宮中少不了女色。”哈麻自己也有些激動,不由得飲下一口茶壓壓騷動的心情。“咱們可以從這裏着手,只要朴不花配合,那麼奇后和他自然是朝朝暮暮、天長地久了。”
“宮中美女如雲,陛下也未必都入眼,兄長又有什麼好辦法引誘陛下親近女色呢。”禿魯一下子就點到了關鍵的地方,當然還有潛台詞,若是美人分寵,奇后也未必沒有怨言。
“當然有辦法。”哈麻自然清楚妹婿的小心眼,怕自己和朴不花勾結在一起,撇下了他,不過現在脫脫威脅正在眼前,一時還內訌不得,於是他解釋着。“聽說過演揲兒法嗎?”
“莫不是西域番僧所倡大喜樂法。”禿魯渾身一震。“這可是宣淫法會,會不會?”
“當然不會。”哈麻斬金截鐵的說著。“只要朴不花裏應外合,陛下絕對不會曉得是我等設下的陷阱,只要陛下墜入轂中了,以後就容不得脫脫再得意了。”
“也罷,現而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禿魯也豁出去了。“我來牽線,一定要拿下朴不花這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