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語，站住！小語——”藍斯追在溫家語身後，急切的喚着。
可跑在前方的溫家語卻置若罔聞的埋頭往前沖。
“算我求你，小語，你不要跑了。”他痛苦的叫喊，就怕她一個閃神往旁邊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上沖。
“你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溫家語回頭大喊，淚如雨下般在她臉上奔流。
“我不可能不管你，發生天大的事都有我扛着，你聽哥的話，我們先回家好嗎？”趁她頓住腳步時，他幾個箭步追上，一把護住她的手。
“不要，我不要。”輕泣着搖頭，她覺得難堪極了，真想一頭撞死。
“好好，不要，那……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好嗎？”藍斯輕哄着。
沒點頭也沒搖頭，溫家語一徑的低頭哭泣。
“不哭不哭，我們先上車吧。”藍斯輕拍着她的肩，見她不再反對，隨即疼惜的摟着她走回停車處，將她在副駕駛座上安置好，這才跳上車，快速駛離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
一路上溫家語望着窗外不語，淚水就像關不緊的水龍頭默默滴落，而藍期也沒開口，好讓她平復自己的情緒。
他將車子緩緩停靠在河堤旁，然後下車點了根煙抽着，遠眺着前方，壓抑自己體內那股想要殺人的衝動。
都是他不對，他早知道那個男人絕非善類，卻還是讓他接近小語，結果害她受到這麼大的傷害，該死！他真的很想殺了吳彥新。
煩躁不堪的藍斯，煙一根接着一根的抽，頎長身影被路燈給拉長，顯得特別的寂寥。
就像感應到他們的心情似的，闇黑的夜空也開始一滴一滴的落下淚，豆大的雨珠突然毫無預警的傾盆而下，澆熄了並藍斯手上的煙，也淋濕他的全身。
但他卻沒有一點要躲雨的意思，還是將車內的空間留給傷心的人兒獨處。
不知道哭了多少，溫家語才意識到車外早已煙雨蒙蒙。
藍斯哥？她的心凜，趕緊下車搜巡藍斯的身影。
“哥？”很快的，她在河堤旁找到了全身濕漉漉的他。
“你怎麼下車了？快回去！”藍斯趕緊上前用手遮在她的頭頂，“看你都濕了。”
“你才是，為什麼自己在這邊淋雨？”溫家語疼惜的看着他。
“我們都別淋雨了，上車吧。”他摟着她的肩，急往車子走去。
上了車，他就從置物箱中拿出一條他上健身房用的乾淨大毛巾，輕柔的替她拭臉上身上的雨水。
看着她哭得紅腫的雙眸，他心如刀割。
“哥，你也濕透了，趕緊擦你自己吧。”溫家語擔心的道。
“傻瓜，我是男人，淋一雨不會怎樣的，倒是你，要是感冒就不好了。”藍斯溫柔的凝視着她。
感受到他的憐愛，又想起自己竟然在他面前出了這麼個大糗，難堪的淚水就又開始在她眸底蓄積，即將潰堤。
藍斯見狀，心一揪，捧起她的臉道：“別哭，你再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本來她還拚命吸氣，想忍住的，但聽到他如此溫柔的勸哄，她的淚水就再也無法遏制的奪眶而出。
“你就那麼愛他？”藍斯聽到自己心撕裂的聲音。
溫家語哽咽不語，但她很清楚，吳彥新那些話縱然傷人，可她真正無法釋懷的是，竟然被藍斯哥看到自己這麼難堪的一幕，讓她覺得沒臉面對他。
“失去你是他沒福氣，那男人不值得你流淚。”她真的這麼愛吳彥新嗎？他發現自己無法接受這一點。
她搖搖頭，淚水依然似斷線珍珠一般的落下。
“天，我倒底要怎樣做才能止住你的淚水。”他可以統御一個跨國集團而遊刃有餘，但面對她的淚水，他卻慌得手足無措。
溫家語卻只是一個勁的哭和搖頭。
看着她秀麗的臉龐上交織着淚水，鼻頭通紅，藍斯輕嘆一聲，情不自禁的低頭封住她的唇瓣。
驚愕是第一個串上溫家語腦中的情緒，但隨之串入鼻腔的熟悉男人氣味，熏醉了她的思緒，癱麻了她的神經。
他的唇好軟，他的吻好柔，就像在呵龐着最寶貝似的，溫柔得讓她的心擰起。
這甜蜜接觸開始得突然，卻沒人想要停止，直到一陣手機鈴聲響起彷彿魔咒被打破似的，擁吻的兩個人突然驚跳起來，迅速的分開。
藍斯平復了下情緒，接起手機，語氣已經恢復正常。“對不起，我知道了，我再打給你。”
“是之華姐？”溫家語努力平復情緒，佯裝無事的問。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胸腔下的心臟正怎樣的猛烈的跳動着。
“嗯……”藍斯點點頭，凝視着被他吻腫的唇瓣，發現自己竟該死的想再品嘗。
他怎麼了？他們是兄妹……雖然不是有血緣關係，但他怎麼會對她獸性大發？
“剛剛對不……”
“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我累了，想回家了。”溫家語截斷了他的話，別開視線望向窗外，不再開口。
看了看她的側臉，藍斯只能輕嘆了聲，將車緩緩駛離。
“這種企劃案你也敢交上來？拿回去重做！”藍斯的怒氣讓站在他面前的下屬幾乎要嚇到屁滾尿流。
“是、是，我馬上拿回去重做。”企劃部經理拿起被丟回的檔夾，腳底抹油，飛快離開。
“怎麼了，吞了炸藥啦？”管紫佑走進辦公室，好奇的問。他的斥喝聲連外頭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懊惱的爬過短髮，“我做了一件該死的事。”
“哦？”看好友挫敗的模樣，管紫佑更有興趣了。“雖然你該死的事早就做得不少，不過，看來這一件最困擾你，快點說來聽聽吧。”
“你在看好戲啊？”藍斯沒好氣的道。
“不想說就算了，我很忙的。”管紫佑聳聳肩，轉身要走。
“等等！”藍斯叫住了她。
“想說了？”她回頭，唇畔露出一絲得逞的狡詐笑容。
藍斯英俊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羞澀神情，欲言又止。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忸怩了？快說！”管紫佑忍不住斥喝，“再難堪的事有比我去變性難堪嗎？”沒錯，大學畢業后，他到國外進行變性手術，這個秘密除了家人只有少數幾個朋友知道。
“我吻了她。”藍斯好不容易將話吐出。
“就這樣？”管紫佑搔搔頭。
“就這樣？”藍斯揚高志調反問。這件事發生之後就深深困擾着他，怎麼她講得這麼輕鬆無趣？
“我以為至少已經推倒了呢。”她朝他曖昧的眨眨眼。
“管紫佑，你想到哪去了，她是我妹妹。”光親吻就已經夠糟糕了，還推倒？
“少自欺欺人了，你真的只把她當成妹妹嗎？”管紫佑盯着他的目光彷彿看透了一切。
“我……”藍斯擰起眉，再也無法理直氣壯的反駁。
只是當成妹妹嗎？如果是這樣，為什麼會那麼在乎她的一顰一笑？為什麼那麼心疼她的淚水與傷心？為什麼會因為她愛上別的男人而嫉妒得瘋狂心痛？
答案再明顯不過了不是嗎？他這該死的笨蛋！
“清楚明白了嗎？”看着他臉上表情的變化，管紫佑揚起唇角。
“謝啦。”藍斯朝她感激的笑笑，抓起西裝外套起身往外走。
“等等，下午的會議怎麼辦？”揚高聲音詢問。
“你知道該怎麼做。”藍斯頭也不回的擺擺手。
“切，還能怎麼做？只能取消了。”管紫安佑沒轍的搖搖頭，但臉上的笑容卻是充滿了祝福。
“哇，那個男人好帥。”
“簡直就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王子嘛。”
“好高貴的氣質，真的好性感喔。”
“怎麼會有這麼帥的男人在我們公司門口啊？”
溫家語正準備下班離開時，卻被圍在公司門口的切切私語的女人們給擋住了路。
平常她就沒有湊熱鬧的習慣，更別說是現在這種非常時刻，低着頭，她繞過那些女人便往外走。
“小語。”才走沒幾步，耳邊就傳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她渾身一震，沒有望向聲源，反而加快腳步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溫家語！”藍斯沒有放棄的大聲響，“我等你下班等很久了，你再不過來，我就要把你小時候的糗事全說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全轉向了溫家語，讓她尷尬得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小語？”藍斯詢問的聲音揚起。
她頓住腳步，硬着頭皮轉身走向他，懊惱的抓着他的手就走，直到來到公司附近的公園才鬆開手，質問他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她幾乎可以想像以後上班會遭到怎樣的側目和追問，就像以往同學總是想利用她接受藍斯哥一樣。
“我不這麼做，你會理我嗎？”自從那天在車上發生擦槍走火的意外之後，她就躲他像躲債主一樣，讓他心情鬱悶到極點。
溫家語垂下眼睫，沉默不語。
“那天……”
“不要再提起那天了，我也不想聽到你說對不起。”他不會知道，當她聽到從他嘴中冒出那三個字時，她有多想一頭撞死，彷彿沉醉在那個吻中的自己是個花痴，剛結束戀情卻又為了別的男人臉紅心跳。
“我是沒有人要，但也不需要你的同情。”她越想越難過，眼眶又紅了起來。
“我沒有同情你。”她怎麼會這樣想？
“哥，你是我哥，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那個吻……我不會放在心上，我們都忘記吧。”溫家語咬咬下唇，彷彿決定什麼似的握緊粉拳宣告。
“該死，我不是你哥，我也不想忘記自己曾吻過你。”雙手按住她的肩膀，他懊惱的道。
“哥？”被他突如其來的激動情緒驚愕到，溫家語瞪大了眼看向他。
“小語，我愛你。”他深情的凝視着她。
一道電流彷彿隨着他的告白竄入她全身，讓她體內每一個細胞都宛若觸電似的輕顫着。
“哥，你……你在胡說什麼？”溫家語撇開了視線，腦袋裏亂鬨哄的無法思考。
“我沒有胡說。”藍斯握住了她的下巴，輕柔的將她的臉扳正，深情的表白，“我早該面對自己的感情，早該告訴你，我已經喜歡你很久很久了，或許，在第一眼看到怯生生的你時，我就被你深深的吸引住了。”
“不可能，我們……我們是兄妹。”她慌亂的駁道，心臟一陣狂跳。
“只是法律上的兄妹，我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他糾正。
“但是——”
不讓她有繼續辯駁的機會，藍斯俯身攫住她的唇，用行動表示他一點也不後悔，一點也不想忘記。
這個吻有別於車內的那個帶着疼惜的憐吻，而是充滿了確認自己的情感后的狂烈。
他霸道的在她唇上烙下屬於他的印記，吸吮着她口腔內的蜜津，不讓她有任何躲藏的機會，只能承受他給予的一切。
幾乎要淹沒在他的濃烈情感中，溫家語全身酥麻無力的癱軟在他懷中，感受他的寬廣溫暖的胸膛將自己包圍，讓她有種幾乎想流淚的幸福感受。
“小語……”他微微抬起頭，捧住了她的臉，深深的望進她氤氳迷濛的雙瞳，輕聲道：“我愛你。”
迷醉在他深情的低沉聲音中，溫家語差點就要臣服響應了，但是繼母的警告突然在她迷亂的腦海中響起，讓她的思緒霎時清明起來，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不！”強迫自己離開他溫暖的懷抱，她雙手環抱着自己，搖頭道：“不，你不是愛我，你……你只是搞錯了。”
“我已經搞錯了大半輩子，現在才是我最清楚的時候。”藍斯拉回了她，強迫她望向自己。
“不！不可以這樣……”她眼眶泛淚，頻頻搖頭。
“可以的，只要你願意接受我，其他的都由我來扛。”他期待的等着她的回復。
她多想就這樣答應他，多想告訴他，自從他吻了她之後，她有多渴望自己是章之華，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順的跟他在一起，但是她不能。
她不能自私的讓他夾在家人與她之間為難，她不能讓他因為她成為上流社會的笑話。
哪怕她已經明白，早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些對他的在乎、因他而加快的心跳，還有那些心痛與思念，都不僅僅只是兄妹之情，而是代表更多更多……
“小語？”藍斯緊張的看着沉默不語的她。
“對不起，哥，我一直把你當成兄長，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感情。”溫家語忍住心痛，強迫自己說出違心之論。
“你說謊，我不相信。”藍斯痛苦的扭曲着臉，剛剛她的響應不會是假，他不相信她對他一點男女之情都沒有。
“是真的，哥，今天的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你還是我的好哥哥，我也一樣是你妹妹。”她的手在身側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但仍比不上像被針戳着的心疼。
“你是認真的？”他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看着他臉上充滿痛苦，溫家語幾乎有股衝動想要投入他懷中，告訴他不是真的，她在意他，她想要永遠與他在一起。
但是不可以，他值得更好的女人去愛他、陪伴他，而不是她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對不起，我真的不愛你。”溫家語道出致命一擊，把藍斯徹底的擊垮。
收回扶在她肩上的手，藍斯將臉仰向天空，彷彿在阻止什麼掉落似的，好久好久才低下頭道：“我知道了。”
“哥……”她可以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絕望與心痛，然而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默默隨着跟他同樣的疼痛。
“沒事，讓我冷靜一下就好。”不想她難受，藍斯勉強自己扯扯唇瓣。
“對不起。”她紅了眼眶，哽咽道。
“傻瓜，你沒有錯，是我不該自以為你可以接受我。”他自嘲道。
“哥——”
“別說了！”藍斯還是忍不住一泄漏了受傷的情緒，低吼喝止。
溫家語瑟縮了下身子，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為自己帶給他的痛苦而心疼着。
“我送你回家。”深吸了幾口氣平復心情，他緩緩道。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她怎麼還有臉接受他的疼愛與照顧呢？
“求你，不要連我僅能做的這一點點事都剝奪了。”藍斯苦笑。
不，我不配你對我這麼好，我不配。溫家語很想大聲對他這麼喊，但最終還是把話吞入肚中，沉默的點點頭，跟在他身後走着。
冬天的夜晚是如此的寒冷，卻比不上心頭的冷。
這樣應該是最好的吧，她想。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她第一次覺得兩人之間的鴻溝是如此的深長，怎樣也跨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