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當花榮里確定她被自己“吹”得已經不是很疼之後,才站起身,自動的拉住了她的小手往外走。

那時候,九歲的花榮里比其它男孩兒都發育的早,個子已經跟十二歲的少年一樣了,他拉着過分“圓潤”的筠朵,刻意放緩了步子等着她。

“三哥,我們去哪兒玩啊?”筠朵問。

“妳沒吃早飯吧?”花榮里低頭問。

“嗯。”筠朵重重的點頭。

“那去吃餛飩。”花榮里又抬起頭。

“好的。”筠朵還是點頭,“不過朵朵不吃紫菜的喲。”

忽然,一雙筷子探過來,敲了敲她的碗沿兒,“吃飯了。”

筠朵恍惚的回神,才想起自己現在在濰州,花榮里好友的家中。

一碗熱乎的餛飩就擺在自己眼前,自碗中徐徐冒出的熱氣遮了筠朵的眼,令她又有着一瞬的失神,緊接着,那雙筷子又伸了過來,熟練的將她碗中的紫菜一一挑走。

筠朵一怔,旋即抬眸,“你……”

花榮里沒看她,仍是專心的幫她挑紫菜,“妳說過不吃紫菜的。”

筠朵點了點頭,低垂下目光后又細微的搖了搖頭,她怎麼會冒出那種念頭?榮哥兒是榮哥兒,三哥是三哥,根本就是不一樣的。

心不在焉的吃了早飯,也沒和花榮里說什麼話,吃過飯後,花榮里就和他朋友出去了,說些什麼筠朵也不知道,只是自己一個人站在四合院的小花園中,扯花瓣玩。

一片、兩片、三片……

筠朵有些懨懨的,目光獃滯,突然,一隻蝴蝶蹁躚飛來,在她眼前打了幾個轉,她的眼珠兒隨着蝴蝶轉了轉,而後目光突然一凜,她倏地探手一抓,準確的把蝴蝶捏在了手裏!

蝴蝶毛茸茸的翅膀刷弄着她的手心,筠朵張開手,利落的捏住着它的翅膀,把蝴蝶拿起來,湊到自己眼前,對着眼看它。

“轉什麼轉,打算讓本姑娘追着你跑嗎?”

蝴蝶的翅膀哆嗦了幾下。

“告訴你,本姑娘才不是那種矯情的人。”

蝴蝶老實待着不動了。

“什麼,撕花瓣?撕花瓣就是嬌羞嗎?那我是不是吃花才好?”

蝴蝶被她呵出的氣,吹得翅膀微動。

“你才有煩心事,我從來沒有過煩心事。”筠朵持續的自言自語,她端着下巴打量了蝴蝶一陣,狹長的眼角垂了下來。

“不過令我有些頭疼的,倒是有一件,你不了解我,我最討厭欠別人什麼了,怎麼,看我不像個這樣的人嗎?好吧,雖然害過幾個人,但他們都不是好人,他們都欠我的。”

“但榮哥兒就不一樣了,最開始他是對我好,但那又怎樣?對我好的人有很多,真真假假的,我都懶得去猜了,可這一回,他居然兩次差點為我喪命,所以怎麼說,都是我欠他的了,但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去還……嗯,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不想還,所以我想趕他走,走的遠遠的,最好別再理我。”

“你又猜對了,他不但不肯走,還……”筠朵突然閉了嘴,斜斜的看了蝴蝶一眼,“其餘的你就沒必要知道了。”她一揚手,蝴蝶撲騰着翅膀飛走了。

筠朵雙手端着下巴,抬着頭望天,這筆帳,她該如何去還?如果他真的是為了色,自己難不成要把身子給他?不過給了他倒也沒什麼,她離經叛道慣了。

正想着,一個人影突然覆蓋下來。

筠朵一驚,下意識的就要閃躲,可對方快她一步,迅疾的扯住她的手,“走。”

“榮哥兒?”筠朵認出來者,眨了幾下眼,也忘了在和他冷戰了,“去哪兒?”

“有人跟上來了,此地不宜久留。”花榮里探身勾住筠朵的腿,將她打橫抱起。

“又來啦?”筠朵驚愕道,然後只覺得天旋地轉,下意識的就攀住了花榮里的脖子,然後就見他足尖一點,躍上房頂,從這間院子跳到了那一間,利落又穩當的繼續飛奔。

筠朵的頭髮都被吹了起來,她壓了壓自己飛起的衣襬,羞惱道:“我的輕功厲害得很好不好?你總抱着我幹什麼!”

“在榮哥懷裏安全。”花榮里道。

“你當自己是人肉盾牌嗎?”筠朵掙扎了幾下,但花榮里還沒有放手的意思,現下他正在飛奔,自己要是硬要下去也是搗亂,於是她只好安分下來,只是任性的不去摟着他的脖子,而是雙手環胸,斜眼瞧他,“出來的這麼急,有沒有和人家打招呼啊?麻煩了人家一晚上,怎麼能一聲不吭的就……”

“是他通知我有人跟蹤的。”

“噢。”筠朵悻悻的閉嘴,過了會兒又問:“那他知不知道誰要殺我?”

“不知道。”花榮裏面無表情。

“那看樣子他們要跟我們一路嘍?”

“應該是。”花榮里想了想,還是沒表情。

“唔……”筠朵磨了磨牙,忽的罵道:“王八羔子!”

花榮里依舊沒表情,只是渾身下意識的一抖。

“要讓我知道了是誰,一定誅他九族啊九族!”筠朵莫名其妙的發起飆來。

花榮里被她的動作弄得渾身一沉,腳下的一根樹杈“喀啦”的一聲響。

“喂,盾牌,會不會輕功呀?”筠朵聽到聲響,卻開始嘲笑他。

花榮里的嘴角抽了抽,騰出一隻抱着她的手來,捂住了她的嘴,捂了她有半盞茶的工夫,他就已經將那些人甩掉了。

花榮里一鬆手,懷中的小女人就張牙舞爪道:“居然敢捂我的嘴?信不信我誅你九族!”

花榮里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判斷下方位后,心不在焉的摸了摸她的頭,“嗯,榮哥信。”

這明明就是敷衍!筠朵氣得發怔,一張嘴就咬住了他的手。

可花榮里還是抱着她,任她胡咬一通也不言語,徒步走了一會兒,便找到了一個小城,城鎮規模不大,但客棧、酒樓應有盡有。

筠朵也咬得累了,在花榮里懷中吭哧吭哧的喘氣,還很壞心的想……你不是喜歡當人肉盾牌嗎?那就一直抱着我吧,累死你!她故意的往下壓了壓身體。

花榮里見她沒有下來的意思,就索性把她抱進了城,如此這般,這對男女很容易的就吸引了城內人的目光。

花榮里大大方方的走,倒是筠朵漸漸的不自在了,況且那雙健碩的手臂一隻落在自己的腋下,一隻落在自己的腿窩處,走起來一動,免不了隔着衣料接觸,動來動去,總好像離自己的胸和屁股不遠的樣子。

筠朵沒堅持多大一會兒就自動自的跳下來,快走了幾步,好像要裝得和花榮里不認識一樣。

花榮里卻是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臉色微沉,“別離太遠,不安全。”才剛被人追殺過,他不想筠朵離開自己的視線。

“不是甩掉了嗎?”筠朵明白他的意思,翻了個白眼。

“嗯。”花榮里點頭,但還是攥着筠朵的小手不放。

“追來倒好了,好讓我瞧清楚是哪幾個人。”筠朵瞇了瞇眼,旋即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來。

須臾過後,陰森的笑容又變成了燦爛的笑臉,她甩開花榮里的手,速迅地跑出去幾步,驚喜道:“呀,糖葫蘆!”

“小泵娘,來一支吧,好吃得很。”小販笑道。

“嗯嗯,我要一支!”筠朵重重的點頭,一摸腰包……沒錢。

“怎麼,小泵娘,沒錢?”小販的笑容淡了些,試探的問。

“啊……”筠朵張了張口,小手在布衣上抹了抹。

“沒錢看什麼看!”小販看她一身素衣,迅速的變了臉色。

筠朵被唬的一怔。

“去去去,沒錢別擋着……哎呦!”小販倏地慘叫一聲,捂住了腦袋。

筠朵轉過頭去,只見花榮里陰着臉走過來,從那樁子上拔下一根糖葫蘆交到筠朵手中,她愣了愣,再回頭,看那小販放下手來,腦門上頂着個血印子,手心裏拿着一塊染血的碎銀子,他咧了咧嘴,抬手朝他們看過來。

花榮里瞇眼,“不夠?”

“夠……夠了!”小販忙不迭道。

“狗眼看人低。”花榮里不屑的收回目光,再度拉住筠朵,“不要亂跑了。”

“嗯。”筠朵心不在焉的應,解恨的朝那小販看去一眼。

“下次想吃,榮哥買給妳。”花榮里安撫的捏了捏她的手,然後看了那小販一眼,小販立即嚇得退了幾步。

筠朵驚嘆花榮里的逼人氣息,忍不住在心底偷偷的給他叫了聲好,所以回答時語氣也乖順了不少:“噢。”

彼時已過晌午,花榮里又沿路給她買了些零嘴,接着去驛站買了輛馬車,沒雇馬夫。

筠朵叼着糖葫蘆跟在他屁股後頭,驚愕的看着他掏出大把大把的銀子去買這買那,然後又驚愕的被他塞進了馬車,在來到這個小城不到兩個時辰之後,聽着那噠噠的馬蹄聲離開了這兒。

期間馬車在幾處停了下來,花榮里又買了薄被、枕頭什麼的來,一一搬上車后就又繼續趕路,筠朵看他這陣勢是真的要送自己去西涼了。

傍晚時分,馬車又停了下來,花榮里撩開車簾鑽了進來,他的身上帶着些塵土的味道,許是被風吹得,鼻尖還有些發紅,而筠朵正盤膝坐着,兜起的衣襬上都是點心渣滓。

花榮里的衣襬被撩了起來,似乎裝了東西,鼓鼓的,他彎腰挪過來,單手拂去筠朵身上的渣滓,然後一傾身,把衣襬里兜着的東西一股腦的倒了上去,是一大堆野果子,他放下衣襬,拍了拍手。

“方才用水袋的水洗過了,只吃零嘴,難免口乾。”他囑咐完,轉身就要下車。

“還要趕路?”筠朵叫住他。

“不了,夜路危險,今兒就在車裏宿下。”花榮里隨口道,想了想又問:“可以嗎?”

他忘記筠朵自小嬌生慣養了,不知道能不能適應睡在這樣的小馬車裏。

沒想到筠朵卻大聲地說:“有什麼不可以的。”

“嗯,那我出去睡,有事叫我。”花榮里鬆了口氣。

“不用的呀,馬車夠大,可以擠擠的。”筠朵拍了拍被子,“外面多冷啊,會凍死人的。”

筠朵把被子和枕頭都搬開,找了兩個角落鋪好,然後坐在屬於自己的小角落上看着花榮里,“愣着幹什麼?不好意思?”

花榮里不語,臉有點紅。

“一個大男人扭捏什麼。”筠朵瞪他,旋即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抱着個枕頭一裹薄被,舒服的縮到馬車座位上,“哎,挺舒服的,可比外面強多了,不過你要是非得出去,我也不攔着,一個人睡多舒服呀。”說完一閉眼,不管他了。

花榮里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是彎腰上前,在筠朵座位旁席地而坐,他盤着腿,雙手搭在膝蓋上,閉上眼,算是睡了。

兩人沒有多話,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

半夜筠朵打了滾摔下去,正掉到花榮里懷裏,花榮里掀開眼皮,下意識的把她撈進來,用被子裹緊了摟住。筠朵都沒睜眼,只是往熱.源縮了過去,於是莫名其妙的,兩人就這樣緊緊的擁在了一起。

一夜無夢,筠朵難得睡了個好覺。

初夏的早、晚還是冷的,更別說是在馬車上過夜,但筠朵這一夜卻睡得暖和極了,一早醒來都不願意睜眼,只覺得被窩裏舒眼得很,她在被窩裏舒眼的蹬了蹬腿,卻發現活動區域受到了限制,於是這才不情不願的睜開眼。

睜開眼筠朵發現,此刻的她,正躺在一個人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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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夫七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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