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雖說身為秋劍山莊的奴才,少爺的貼身小廝,多少也是要學點武藝,不過也只是學來防防身,或者在主子遇到危險時可以以身當屏障,抵擋一段時間讓主子有逃跑的機會。但這點武藝不過是三腳貓功夫,他不像少爺專精武學,體力自然比不上。
真是沒用!秋睿武暗啐。
想到霽雲山就在眼前,更高深的武功絕學就在唾手可得之處,要他半途歇息,實在滿心不願。
“少爺,求求您……”秋風張着一雙無辜的眼,殷殷期盼的凝視秋睿武。
“好啦,就歇息……”有殺氣!
秋睿武頭也不抬,拔劍出鞘,銳利刀鋒劃破從上撒下的麻繩網子。
樹上撒網之人驚見網子被破,心知遇上的不是泛泛之輩,連忙朝另一端使了眼色,抓住藤蔓,欲凌空飛盪而去。
“是誰?竟敢偷襲!”秋睿武輕盈一躍,對準目標,伸長手。
偷襲者尚未就着藤蔓盪開去,人就被硬生生扯了下來,像個布袋一樣摔扔在地上。
“唉唷!”那人哀嚎。
細細的嗓音明顯來自女孩的嘴裏。
秋睿武接着再縱身一躍,抓下另一名躲在樹上,明顯驚呆不知所措,說不定早尿濕褲子的小子。
“姊!”男孩驚慌的爬到女孩身邊,緊緊抓着尚爬不起身的女孩。
“是小孩子啊!”秋風喊。
“誰是小孩子!”女孩忍着疼痛,憤怒起身,朝秋風狂吠,“我十六歲,是大人了。”
“妳這身形跟個孩子沒兩樣,說妳十三我都信。”秋風很是故意的以眼角斜睨,上下打量。
“十三的是我。”男孩回道。
女孩氣惱的拿起被割破的網子,“混賬傢伙,割破了我的網子……”一道冷鋒閃過她的眼。
“說!”冰冷劍鋒抵上她的額心,女孩感覺到微微的刺痛,猜想那兒說不定已經破皮了。“誰派妳來的?”
“我自己派我自己來的!”女孩毫不畏懼的怒目迎視,“你割破了我的網子,賠錢!”
好個無理刁蠻的驕縱少女!
“妳剛撒網不就是想偷襲我,趁我被網子困住動彈不得時,強奪我的錢財或者性命?”秋睿武一語道破她的目的。
被說中的女孩臉不紅氣不喘道,“我只是要搶錢,沒有要奪你性命!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我做不出來。”
“搶錢亦是傷天害理。”這女子的標準可真與眾不同!
“你錢不讓我搶,我餓死了,是性命一條,你說,哪樣嚴重?”女孩理直氣壯與之辯白。
“妳餓死關我屁事。”詭辯!
“天啊!這世上竟有如此絕情之人!”女孩誇張的嚷,“餓死了還不關你屁事,你良心被狗吃啦!”
“我需要同情一個強盜?”他可沒如此濫情。
“強盜也是人啊!”都是人生父母養的。
“在我眼裏,強盜與禽獸無異。”殺人越貨搶劫,人人得而誅之!
“你話不能這麼說,強盜會當強盜,背後一定有原由,你難道不認為得該聽聽原由,再來論斷這強盜該歸類為人還是禽獸?”女孩發揮伶牙俐齒,以求生天。
“我不跟強盜講道理。”秋睿武眼色指使一旁的秋風,“把人綁起來。”
“你要送我們到官府嗎?”男孩有些害怕的問秋睿武。
“我才沒這閑工夫。綁到樹上去,接下來看你們運氣了。”他還要去拜師學武,才無暇費事送賊人上官府。
“你是說,要把我們綁在樹上,然後撒手不管?”女孩瞪突眼。
“我剛說過了,妳不歸我管,餓死或被獸咬死,都是妳的命運。”秋睿武無情的回。
“你……”女孩忽然踹了男孩一腳。
“啊……”男孩痛哭失聲。
“你看到他哭得這麼凄慘,難道一點悲憫之心都沒有嗎?”講“道理”沒用,女孩只好試試能否激發此人的同情心。
可惜,秋睿武的同情心就是被狗吃了。
“秋風,將人綁起來。”秋睿武命令。
“這位大俠,你不曉得我們有多可憐,村裏的食物都給山神當供品了,又沒有錢,難得有個冤大頭來,不搶行嗎?”女孩也嗚嗚咽咽的哭訴。
“秋風,動作快點。”她就算哭死,他也不會改變主意的!
“少爺,這網子那麼大一張,很難解呀。”秋風手忙腳亂抽拉織成網的繩索。
“剛那個男的說我才十三歲,你就知道我多可憐,沒飯吃所以長不高!所以,大爺啊……”女孩拉住他的褲腳,“求您放過我們吧!”
剛被抓時可沒見她這麼悲情,這女孩真是狡猾奸詐!
秋睿武心底更是輕蔑,對於秋風實在過於緩慢的速度更為不耐。
“我來!”秋睿武搶過網子,直接用劍砍掉連接的橫向繩索,僅留單向,再每兩條綁成一條,就足以將這兩姊弟一起捆在樹上,動彈不得。
這男人真是狼心狗肺,自娘親肚子裏生出來時,忘了把同情心一併帶出來嗎?把他們綁在樹上,萬一到了晚上還沒人經過,不成了野獸的食物?
女孩心知這男的軟硬不吃,他們唯有自力救濟一途。
“快跑!”女孩拉着還哭哭啼啼的男孩,拔腿就跑。
“想跑?”利落身子一閃,轉眼擋在他們前面。
“我又沒真的搶到你錢,你何必趕盡殺絕?”女孩氣得小臉發紅。
“妳搶了誰我都不管,妳今日犯到我頭上,就別想沒事離開!”秋睿武拉開手上的繩索,沒兩下就把兩姊弟捆在一塊兒,綁在樹上。
“放開我!”女孩大罵。
“嗚嗚嗚……”男孩大哭。
“少爺,他們看起來好可憐。”秋風於心不忍,“天快黑了,把他們綁在樹上好像太狠了點。”
天色漸晚,樹林內的陰影變多亦變深,誰知會不會有什麼野獸經過,甚至出來覓食,被綁在這一晚,恐怕明早就只看到骸鼻一堆。誠如女孩說的,他們既未搶成錢,亦未傷到人,何必做得這麼絕呢。
“你現在把他們放開,誰知他們等等會不會恩將仇報,又想搶奪我們的錢財!”秋睿武冷聲道。
“可是少爺的武藝高強,這兩個猴子般的孩子,根本連根寒毛都碰不上啊。”有必要這樣欺負兩個只會在樹上跳來跳去的小朋友嗎?
“誰說我們是猴子!”被捆在樹上的女孩憤怒的掙扎。
“你休息夠了沒?”秋睿武不理會女孩,對秋風大吼,“走了!”
“可是少爺,他們……”秋風還想求情。
“你想陪他們在林子裏過夜,隨你!”秋睿武懶得多說半句,抓起地上的行囊就走。
“少爺,等等我啊!”秋風忙追上,一臉諂媚的拿過秋睿武的包袱。
“混賬!竟然真的把我們綁在樹上!”女孩不斷的掙扎。
“姊,入夜有野獸走動,我們會不會變成野獸的食物?”
“怕被吃,還不快一起把這繩子解開!”可惡,綁得這麼緊!
“姊,我被吃了沒關係,妳不能被吃啊,吃了我們村子就完了!”男孩緊張道。
女孩咬牙,“對我來說,還不都一樣!”
“姊……”男孩難過得掉眼淚。
“別廢話了,趕快想辦法把這繩子弄開啊……”
走進林內的村落,天色也暗了,皎潔的月高掛在天上,路上沒什麼行人,感覺這村子人口有些稀少。
“少爺,我看我們今晚就在這村子歇息,明天一早再過樹海登霽雲山,您意下如何?”
秋睿武望着遠處濃密的樹海深思。
樹海遠比村子入口前的樹林更為茂密,除了要擔心野獸以外,興許一個不小心就會迷路了也不一定。
“少爺啊,這樹海我看恐怕也是兇險萬分,就怕不知得花幾天時間才過得了,得準備足夠的乾糧跟飲水才行,今晚就在村子歇息,飲食方面由小的去準備。”
“嗯,去問問有沒有客棧。”夜晚入林,實在是不智之舉。
“是的,少爺。”一直提着心擔憂秋睿武不理會他的建議,今晚就要直接過樹海的秋風鬆了口氣。
他隨意找了個路人詢問,這才知道這村子平常無旅人經過,所以也沒有什麼具規模的客棧。
“不過那個於家是有空房可提供住宿,也許可去問問。”那位路人好心的建議。
“請問於家往哪走?”
路人指示了方向,秋風道過謝,領着主子一塊兒上了於家。
說是有空房可提供住宿,但仔細看,也不過是個一般大的屋子,整體來說,面積範圍恐怕僅秋劍山莊內主屋的偏廳大。
這小小的屋子若真有空房,恐怕也是小到無法轉身吧。秋睿武蹙眉想。
秋風上前敲門,一名年約四十的中年大叔開了門。
“什麼事?”大叔的嗓音有些許滄桑。
“我們是旅人,想借宿一宿。”
“兩個人?”大叔瞟了秋睿武一眼。
“是的。”秋風點頭。
“一宿兩餐,十文錢。”
“行。”秋風低頭就要自腰間拿錢。
“不過這是一間房的價錢,你們要睡一塊兒?”大叔問。
“當然……”
“不!”房間小,想必床也小,秋睿武才不想跟個男人擠一間房。
“當然是兩間房。”秋風比出兩根手指。
跟少爺擠一間房,要不睡地上就是擠椅子,少爺不肯跟他同房,他自是滿心歡喜,這代表他自個兒有張床好睡啦!
“那我得整理一下。”於老爹說,“你們先進來吧。”
進了屋,果然如秋睿武想像的狹小。
他們在一張圓桌前坐下。
“倚輕、倚亭!”於老爹在屋內喊着,“有客人,快去整理房間!”
於老爹說話音量不大,沒想到喊起來卻是如雷聲轟隆,逼得秋風不得不捂上耳朵。
“少爺,你不捂耳嗎?”秋風好奇的問。
“此人無內力,傷不了我。”秋睿武淡漠的說。
也對啦,普天之下能傷得了少爺的還真沒幾個,更別說是一般的市井小民了。只是那吼聲……真的很刺耳啊!
“奇怪了,是又跑到哪野了?”於老爹不滿的嘮叨,“兩位請坐一下,我去整理一下房間就來。”
“好。”秋風應允。
“不過,錢可以先給嗎?”於老爹有些不好意思道。
“沒問題。”秋風拿出二十文錢來。
“貪財。”於老爹看秋風那麼爽快,笑咧了嘴。
於老爹很快的就整理好房間。亦如秋睿武所猜測,屋小床窄,開了門之後的空間僅容他轉身,就連床身都有些短,他一躺下,腳直接抵着牆。
不過有床睡,總是比露宿野外的好,這是他這個月旅行的心得。
“您先休息,我去準備晚膳。”於老爹退出房門。
門才關上,秋睿武又聽到於老爹喊着──
“倚輕、倚亭,死哪去了?快出來準備晚膳,有客人啊!”
他一路喊到外頭去,似乎怎麼也找不到兩個孩子。
秋睿武敲敲牆板,隔房正在整理行囊的秋風立刻放下手上的雜事,來到秋睿武的房間。
“少爺,有事吩咐?”
“去幫我打盆水來洗臉。”秋睿武吩咐。
“是的,少爺。”
秋風一回身,就差點跟於老爹撞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