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每次手機響起來,她都像發瘋般地衝過去,可是不是他,為什麼不是他?
她尖叫着把手機丟得老遠,將自己埋進被子裏哭,門鈴響了,她不想去理,外面的一切,好像都跟她無關一樣。
閉上眼睛,他微笑的容顏就浮現在腦海裏,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她想他,非常非常地想他,思念像刀,一下一下刻上她的骨,讓她痛不欲生。
她想要見他,哪怕只是一眼,都可以,想念磨掉了她的怒氣,磨掉了她的自尊,她就是想要去見他一面。
於是,將自己關在房裏整整七天之後,汪甜跳了起來,換上乾凈的衣服,努力將自己打理得漂亮,然後去他的家門口等他。
嚴君堯打開房門,就看到那個可憐的小傢伙,穿着粉色的外套,站在門口,像是一隻迷路的小貓一樣。幾天沒見,她瘦了很多,以前圓潤的臉蛋變尖了,紅潤的臉頰變得蒼白。那種突然浮現的強烈心痛,讓他眼眸變得複雜起來。
這幾天沒有她在身邊吵他、鬧他,他非常地不習慣,感覺生活中少了很重要的東西,怎麼填都填不滿,但也給了他時間去想一些自己以前從來都不會想的事情。
他的腦海裏,總是會浮現那天她失控的畫面……一個吻,就將她逼成了那樣,他跟她在一起,會不會最終讓她傷得更深?
汪甜看到心心唸唸的人出現,眼淚突然就涌了出來,她卻只會傻傻地站在那裏掉眼淚,望着他。
他走過來,抱着她,「貓兒,怎麼會瘦了這麼多?」
熟悉的溫柔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引來她更多的淚水,她撲進他的懷裏,大哭起來。
他將她抱進房裏,摟着她,輕聲安撫着。一切的一切還是那麼熟悉,就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那件事情一樣。
她抬起朦朧的淚眼,抽嚥着開口,「君堯,你、你以後只有我一個……好不好、好不好?」
只要他保證,以後只喜歡她一個人、只愛她一個,她可以忘掉以前的不開心,什麼都可以當沒有發生過。
他沉默着,手掌一下一下地撫着她背。
「我們在一起,只有我們兩個,好不好?」她可憐兮兮地扯着他的衣袖,為了愛情,首次將自己的自尊放在腳下踩着,努力想要挽回自己心愛的人。
他歎息,抱緊她,「貓兒,我無法給你這樣的承諾。」做不到的事情,他絕對不會答應。
感覺她在他的懷裏僵硬起來,他抱得更緊,輕輕地吻着她的頭髮,「我不能保證!如果說了,那也是騙你的。」
出生於豪門,家世優渥,漂亮的女人,於他而言從來都不缺。
每一個女人,都有她自己的可愛之處,他尊重她們、喜歡她們,身邊圍繞的女人太多,感情來得一向都是容易而且快速。
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哪一個女人,可以持久地打動他、讓他愛上,他也習慣那樣的感情。
他學不會對身邊的人專一,也不會要求女人對他忠誠,他也非常享受這樣的感情,一段你情我願之後,再無牽扯。
其實汪甜不是他應該招惹的類型,他知道她認真、她單純,她對感情非常專一,所以最開始,他真的只是單純地喜歡看她無厘頭、喜歡看她搞笑、喜歡她陪在他的身邊。
可是慢慢地,當他忍不住想要將她抱在懷裏,想要寵着她、疼着她,看她沒心沒肺地笑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對她的感覺已經不同,有她在身邊,他會覺得滿足。
但她要求的,是一段完完整整的愛,她需要的,是一個對她死心塌地的男人。
他沒有把握自己可以做到,他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對別的女人心動,就像裘安的一個吻,也許以後還會出現無數個裘安,她每次都會覺得受傷害,這樣對她,真的好嗎?
「你只要我一個,不可以嗎?」她張大眼眸,透明的淚水不斷地從眼裏掉下來,心口疼痛難忍。
他是喜歡她的,但他不知道這份喜歡可以持續多久,所以他無法開口答應她。
她的身子,慢慢地冷下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她終於開口,聲音冷靜,「我明白了,嚴君堯,請你放開我。」
他依舊抱着她,無語。
「我們,就這樣算了吧。」她在他的懷裏抬頭,撫着那讓她心痛的容顏,「你無法給我我想要的東西,我沒有辦法接受你過的生活,既然如此,我們就算了。」
挺直身子,在他的唇邊印下一吻,「我能做的,我已經做過了。」不要自尊、不要矜持,拋下一切來挽回這段感情。
她無法像小說女主角那麼果然,說斷就斷了,她傷心、她難過,她還是捨不得他,所以她來為自己的感情努力,但最終的結果還是失望,也許是因為她根本就不瞭解這個男人吧……
她以為自己可以做他的唯一,卻忘了他從來都只跟她說:「我現在只喜歡你一個。」
現在,是的,當下!他其實從來都沒有騙過她,他無法給長久的承諾,他不能許她一個未來,既然如此,那便放手吧。
「嚴君堯,我愛過你,也努力過,卻還是沒有辦法。」她拉開他的手,輕輕地一拉就開,原來,他也沒有想過要留她。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真正地徹底地算了吧。
嚴君堯最近的心情非常不好。
他突然間變得很好說話,接手術極其爽快,有時誇張到三天三夜不睡覺,接連不停地進手術室,可是最讓人覺得可怕的是,即使沒有怎麼睡覺,他的刀法,卻越來越凌利,每一刀都詭異地精準,再難、再複雜的手術,在他手裏都像是割個盲腸般簡單。
他的精神好像在可怕地亢奮着,越是冷靜,越是駭人。
自己的老闆這麼賣力工作,麥迪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可是他心裏卻怪異地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現在很怕看到自己的老闆,最希望的事情,就是老闆趕緊像以前一樣,時不時放個假什麼,讓他不用面對他。
「心跳、發育都是正常的。」嚴君堯扯了幾張面紙遞給許漫雪,讓她擦掉肚皮上的凝膠,抬眸,冷冷地望着那個一直守在一旁的男人,「陸飛揚,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我不是婦科醫生,這樣的事情,你再找我做,就試試看。」
「雪兒寶貝,你小心點。」陸飛揚理都不理他,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老婆起身,六個月的身孕,不是開玩笑的。
「堯,謝謝你。」許漫雪朝他點了點頭道謝。
這個陸飛揚實在是有夠誇張,竟然大手筆地買下一整套產檢的器材,說是捨不得她跑來跑去到醫院跟人擠。
每個月總是把嚴君堯叫過來幫她檢查,雖然他們相處近十年了,但只要想到這個醫界的傳說,別人求都求不到他賞面,卻來給她產檢,她就會覺得非常不好意思。
「嚴君堯,我女兒長得漂亮嗎?」陸飛揚才不管嚴君堯生不生氣,只問自己想知道的。
嚴君堯關器材的手頓了頓,抬眸望了望那個一臉幸福的男人,丟出兩個字,「兒子。」
簡簡單單兩個字,立刻就惹毛了陸飛揚,「嚴君堯,我警告你,再敢說我的女兒是兒子,我絕對不給你面子。」
「那就不用給啊。」嚴君堯冷笑,直接按掉電源,轉身走人。
「喂,你……」
「飛揚。」許漫雪拉住發怒的老公,細聲問道:「你覺不覺得堯最近心情好像都不太好。」
「有嗎?沒有吧,他一天到晚都是笑瞇瞇的,哪裏心情不好了?」陸飛揚伸手在她圓滾滾的肚皮上摸着,「乖女兒,剛剛有沒有嚇到你?」
許漫雪真的非常想要翻白眼,這個男人作夢都想着要個女兒,真是懶得理他。
她起身往樓下走去,看到那個站在窗邊抽煙的男人,「堯。」
嚴君堯聽到她的聲音,就將煙掐掉,拉開窗戶,讓新鮮的空氣流進來,轉身朝她抱歉地笑了笑。
「汪小姐呢?」她對那個笑起來甜甜的小姑娘非常有好感,她感覺得到,汪甜站在嚴君堯身旁時,他是不一樣的,只是他自己有沒有發現?
嚴君堯臉色如常,淡淡地開口。「我們分開了。」
「這就難怪了。」許漫雪點點頭,像是瞭解般。
許漫雪的話語,他一聽就明白了,如果他聰明的話,就不應該繼續往下問。但他沒有忍住,「難怪什麼?」
「我想到上個禮拜在清和園看到汪小姐跟一個很帥的男人在一起,他們很親密呢,當時我還覺得奇怪。現在才知道原來你們分手了,難怪她交了新的男友。」
清和園最出名的就是情人約會的首選,那裏的氣氛及設計,都是專門為戀愛中的人打造。
嚴君堯望着她笑得一臉優雅,「是嗎?」
「當然是了!想也知道,汪小姐那麼可愛,喜歡她的人肯定很多,沒有你在身邊,她的行情肯定會更好!你知道嗎,婚禮過後,有好多人跟我打聽她呢。」
「原來如此。」
「堯,你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餐?」話點明就可以了,許漫雪很識趣地轉開話題。
他搖了搖頭,「不必了。」
轉身往外走去,走了兩步,突然停住,回頭,「漫雪。」
「嗯?」
「下次你在說話之前一定要想清楚。」他仍是一派的溫柔謙雅,「第一,你不喜歡吃日本料理,陸飛揚也不喜歡,尤其是你現在懷孕,他更加不可能讓你到清和園去;第二,你在刺激別人前,不要笑得那麼得意,效果可能會更好。」
「是喔。」許漫雪為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你既然可以那麼理智清楚地分析出我是在撒謊,為什麼卻連方向都辨不明瞭?」她指了指他走的方向,「那裏是去廚房的路,我想你剛剛是想要去大廳的吧?」
嚴君堯是出了名的記憶力驚人,認路的本領一級棒,何況這裏他來得比自己家都要勤快,竟然會走錯方向?究竟是有沒有受到影響呢?
何況,清和園是她隨口說說,但男人,卻真的有喔!上個禮拜她就看到汪甜跟一個長得還蠻不賴的男人在一家餐廳吃飯,不過沒有很親密啦,但是這一點一定不會告訴嚴君堯。
他望着她,不說話。
「既然喜歡她,為什麼又要推開她呢?」
「陸飛揚這張嘴,真是太多餘了。」
「你們這幾個男人,永遠都是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我一直以為你是不同的,原來,你跟他們一樣,一點分別都沒有,難怪你們會成為朋友。」
他笑着,雲淡風輕,「我從來都沒有說過,我跟他們不一樣。」
「嚴君堯,這個世上,誰也不能保證會愛對方一輩子,可是至少現在,我們是相愛的,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地相愛,將來怎樣,誰也不會知道。」
「……」
「難道你真的要等到失去了,才去後悔?想想有一天,她被別的男人抱在懷裏,親着、吻着……」
「砰」地一聲巨響,陸飛揚花幾百萬買來的宋代冰青花瓷瓶碎了一地,鮮艷的紅玫瑰四處飛散。
「你受不了的,對吧?」她笑着,難得的嬌媚,「哪怕只是聽聽,你就受不了,可是你卻在她面前吻別的女人,你讓她情何以堪?」
「怎麼了?怎麼了?」聽到聲響,飛快從樓上衝下來的陸飛揚,望着一地的狼籍,顧不得心痛自己的寶貝花瓶,一把拉住老婆,上下打量,「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