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一
【尾聲】
「我明白了。」顏鳳稚低眸,點了點頭。
這時候,暖閣的門突然被推開了,兩人雙雙抬眼望去,卻瞧見臉色蒼白的阮佑山被人扶着,站在門口。
他的一隻胳膊被吊著,還算完好的手輕輕掙開那人的攙扶,緩步走了進來,他先是看了眼梁以柔,微微點頭,「我跟她說幾句話。」
梁以柔識趣的起身,和顏鳳稚客氣的告了辭,然後轉身離開,又輕輕的給他們帶上了門。
轉眼屋裏只剩下他們倆,顏鳳稚整理了下表情,站超身來笑了笑,「怎麼下床了?小心扯了傷口。」
「有話和你說。」阮佑山聲音有些虛。
「該說的,完顏夫人都已經說了。」她走過去,將他扶到床邊坐下。
「這不是在趕你……」阮佑山蹙着眉,額頭上有汗珠。
「我明白。」顏鳳稚難得的善解人意,「明後天,我就走。」
「等事情解決了……我就去找你。」阮佑山說得很慢,帶着些許的氣喘。
「嗯。」顏鳳稚抿着唇點頭,怎麼找她?還去做她的少博嗎?
「稚兒……」阮佑山輕輕的喚她,濕潤的手心撫上她的臉,而後緩緩后移,壓着她的後腦,輕輕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上。
他單手摟着顏鳳稚,緩緩閉上眼,「如果你不是長公主……該有多好。」他極輕的呢喃,說得顏鳳稚心弦一顫,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似乎什麼都不明白。
顏鳳稚的額頭抵着他的肩,眼角濡濕。
今晚,真不知是這段情愫的開端,還是結束。
這一晚阮佑山宿在了這間房裏,兩人依然是同床而眠,這回阮佑山拿了個小香囊放在她的枕邊,顏鳳稚拿起來打量了一下,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問,「那是什麼?」
「薄荷,助眠的。」
「噢。」顏鳳稚抿了抿唇,「沒看出來你還挺細心的。」
「你睡不好就折騰,打擾我。」阮佑山忍不住掩口咳嗽了幾聲。
「嘁,嘴硬。」顏鳳稚看他的動作,又說:「我還不困呢。」
「怎麼?」阮佑山卻有些困頓,強撐的精神問。
「那念『道德經』給我聽吧。」顏鳳稚笑起來,看阮佑山點頭后便下床去取了書來。
折回后她爬上床,在阮佑山身邊趴下來,雙手攏着枕頭,「就念上善若水那一章吧,我記得是第八章。」
「你真的看了?」阮佑山滿臉錯愕。
「當然了,你不信?」顏鳳稚斜眼看他。
「……。」阮佑山笑了笑,拿起了書。
之後他從第八章念到了六十六章,還沒有念完,阮佑山就看了眼顏鳳稚,見她闔了眼,便停止了誦讀,將床邊小几上的小燈吹滅。
阮佑山脫了外衣在顏鳳稚身邊躺下,她還是趴着的,他便拉起了被子給她蓋上,可是被子剛一放下去,她就出了聲:「阮佑山,你說一個人的信念,會容易改變嗎?」
「不好說。」阮佑山誠實道。
「我原來以為是不會改變的.可現在也覺得不好說了。」顏鳳稚咕噥着。
「嗯。」阮佑山言簡意賅的應了句,替她拉了被子,「睡吧。」
他側身對着她躺好,在黑暗中沉默的注視着她。
顏鳳稚背對着他,側臉枕着胳膊,亦是久久無法入睡,她落了幾滴淚,感覺耳邊涼涼的。
就這樣結束了嗎?即便事情可以完美解決,那麼再見面的時候,她還是她的公主,他還是他的少傅。
一個明珠,一個草芥,誰也不該再招惹誰。
兩日後,顏鳳稚便坐上了回西涼的烏篷船。
顏鳳稚這些日子都沒怎麼讓靈之伺候,所以靈之亦不知道公主這樣神情佩撅的,是為了哪般,明明是與來時一樣的船廂、一樣的小桌、一樣的茶具,可是氣氛卻變了很多。
顏鳳稚一直都沒說什麼話,常是坐在小窗邊,端着下巴,看着窗外瀲濫的湖波發獃,靈之有些擔心,卻又不放心。
「長……哦,小姐,喝些茶吧。」
「不用再裝了。」顏鳳稚擺了擺手,「再怎麼改稱呼,身分也變不了。」
「公主?」靈之憋苦着臉,將茶杯遞上去。
「我們走出去多遠了?」顏鳳稚接過茶,抬眼朝外看了一眼。
「已經到了暨洲界。」
「還不是很遠……」顏鳳稚呢喃了一句。
兩人的心正如這路,正在一點一點的遠離,明明知道近日的一切都是假的,可為什麼還是這樣不捨得?
東夷帝都內,一場血雨腥風正在暗地裏醞釀。
鐵了心要置阮佑山於死地的那伙人,是當朝國公尉遲擎,會下此狠手,無非是因為阮佑山正在搜集對他不利的證據,於是尉遲擎便惱羞成怒,糾集了許多朋黨要除去阮佑山,再加上尉遲擎在朝中勢力龐大,阮佑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若不是赫連息未暗中偏袒,他或許根本沒命查出是誰要殺他,並且伺機反擊。
顏鳳稚離開的這段日子裏,阮佑山躲避着各種追殺,拚死的保護着手中的證據,然而他傷勢未愈,在如此緊張的氣氛之下,常常因為體力透支或因為加了新傷而暈厥過去,然後幾乎是去鬼門關打了個轉,再度艱難的活了回來。
他還不能死,他還有父親和兒子要解救,他還有着對顏鳳稚的承諾……他曾說過,自己不會死。
忍受着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壓力,阮佑山卻總能作很美好的夢,那夢裏有他天真可愛的兒於,有他矍鑠硬朗的雙親,還有那個……惡劣的女人。
「鬼面使臣,本公主要誅你九族!」
她總是跳着腳這樣喊,比起她的嫵媚妖嬈,他卻更喜歡她這個樣子。
夢中的阮佑山笑了笑,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摸她因為氣憤而微微發紅的臉頰……
「佑山,佑山!」
可在這時候,卻突然有人在拍他的臉。
「到了嗎?」阮佑山昏昏沉沉的醒來,有些失落。
「遇到了些麻煩。」完顏干里扶着虛弱的他,臉色凝重,「有人追上來了。」
彼時,馬車正在道上快速的前行,距離皇宮只有幾百里的距離了,但他們卻走得艱難,一行黑衣殺手策馬飛馳,那混亂又有力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完顏千里凝眉,握緊了腰上的刀,弓身守在帘子后,心跳得飛快,呼吸卻斂得很輕,「佑山,你護好了證據,一會兒千萬別出來。」
「你小心。」阮佑山點頭,摸了摸自己懷裏的匕首和那一迭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