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沒事撒撒小謊
桃紅端得是心靈手巧,只一根銀簪在絲間繞了幾下,如瀑長就被繞成好看的樣子。齊眉流海襯托的眼睛更大,一小半頭在頭頂盤成圓髻,用銀簪別住,再拿梳子挑出碎,散成菊花的形狀。剩下的頭兩縷垂在臉頰旁,其餘纏進淺藍薄紗編成麻花辮。
君掠影滿意的看着銅鏡里的自己:“桃紅,梳的真好看。”見她從妝奩里掏出幾件金光閃閃的東西,忙阻止:“這樣就夠好了,我不要戴那些東西,腦袋扛不住的。”
“平日你不愛戴這些,在自己院子也沒什麼。”桃紅翻翻揀揀,選了件輕小的飾往她頭上別去,“待會有太醫院的太醫來給你瞧病,可不能失了君家嫡女的體統。”
“怎麼扯上太醫院了?”印象里,那可是皇族專屬的醫院啊,她抬眼看着桃紅。
“聽說是墨國師讓他們派人來的。”
這算怎麼回事,算錯抓自己的補償么?她撇撇嘴角,冷眼看着太醫跟着小廝進來。懷着點遷怒的情緒,板著臉對着太醫。
“君小姐,請把手伸出來,放在小几上。”想那太醫服務的無不是達官貴人,更倨傲的態度也見過。仍面不改色溫和的請求。
倒叫她不好意思起來,乖乖伸手讓太醫聽脈。
那一臉凝重叫在旁的君家父子好不揪心,想詢問又怕打擾了太醫診斷。她本人倒是沒注意到太醫越來越皺的眉頭,心裏盤算着如何開口要珍貴藥材給常醉療傷。
“敢問君小姐,可曾受過傷?”
莫名其妙自燃燒傷常醉那次,祭月大典那天,多少都受了點傷。她想想,便點點頭。
“墨國師也說你身受重傷,才命我速來診治。可真是奇怪,小姐無論從氣息和外觀,都看不出受傷的樣子。”太醫滿臉訝異。
“不可能,我親眼見妹妹割開手腕,怎麼會無半點痕迹?”霍梓舟捉住她手腕,旋即滿臉訝異。
她低頭看去,手腕白皙光潔,連淤青都找不着。估計因為前世是上古女仙,傷口短時間內就癒合了。可這理由又怎麼說得?
“醫術上曾有記載,有些人體質異於常人,受傷也好的比常人快。想必君小姐就是這種體質。”太醫想通后,高興的搖頭晃腦。
這個太醫不僅醫術高明,更是道德高尚啊。君掠影滿臉感激的看着他,這解釋既貼近事實,又能幫自己解圍。
“聽貴府公子說,您家千金曾割開手腕,想必失血過多。我來開幾副補血的藥方,讓她好好調理身體。”太醫轉頭對君凡凜說。
“有勞太醫了,這藥材方面不必吝惜,多珍貴的也儘管開。”君凡凜微笑示意,小廝立刻將早準備好的盤子端上,掀開,滿是閃閃亮的金元寶。
“哎呀,君老爺,我是受國師之命前來,這如何使得。”話雖如此,眼睛卻粘在元寶上。
“太醫不必客氣,福德,等藥方開好,你遣人將診金送到太醫府上去。”
看着太醫樂顛顛的背影,肩膀還在抽動,想必心裏很高興。君掠影嘆口氣,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外人對自己好都是看在錢的面子。不像常醉,萍水相逢就能為自己不要了性命。
想到常醉,她忙調整好表情,擺出嬌憨無力的樣子靠在椅子上。
“誒呦,我頭暈。”怕自己會笑場,伸手掩面呻吟着。
君凡凜大驚失色:“太醫不是說沒什麼事么,這會怎麼又頭暈了?”
最不擅長的就是撒謊編故事,而且有些話用小孩子的身份說不合適。她忙對着滿臉焦急的霍梓舟擠眉弄眼,還假裝無意的拍拍胸口。
他立刻瞭然,一板一眼配合起來:“妹妹這小小年紀,出外吃了這許多苦,肯定嚇壞了。”
君凡凜緊緊捉住她的手,炯炯有神的大眼裏滿是關心,手心裏傳遞的溫暖讓她剎那失神。想起了那個爹,在自己生病時,也是這麼擔憂焦慮的看着自己。瞬間不想再讓他着急,想起常醉只好別轉臉去。讓哥哥繼續演下去。
“我想多給妹妹吃些補品,很快就能好起來了吧。”
“恩,舟兒說的有道理。”君凡凜大聲叫過福德:“傳令給君家所有藥鋪,將現有的珍貴藥材都送回內宅。”
“爹,在崑崙時我曾學過些醫術。我想妹妹由我來照顧比較好。”
“恩,由你來照顧的確更周全。”君凡凜贊同的應允,“需要什麼藥材儘管吩咐人從全國收購。”
哥哥想的的確很周全,以後常醉需要什麼藥材就可以借自己之名要了。她只是將戲幕拉開,他一個人卻將整齣戲演的天衣無縫。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她對着霍梓舟豎起了大拇指。他回以清淺的微笑。
“舟兒,你在這陪影兒玩耍,免得她悶。為父此次匆匆趕回,還有很多事物沒處理。現在要去書房,晚上的家宴,你記得帶影兒參加。”君凡凜吩咐完霍梓舟,慈愛的摸摸她絲,便起身離開。
老爹前腳才踏出門,君掠影後腳就生龍活虎的跳起來:“哎呀,憋死我了,差點就穿幫了。”她抱住霍梓舟的腰:“哥哥,謝謝你喔。難為你陪我欺騙爹了。”
為著這個妹妹再失禮的事情都做過,更何況配合她對父親撒點小謊呢。他但笑不語,任由她抱着自己。
“小姐,這繩子哪來的,不像咱家的東西。”桃紅從她換下的衣服里翻出那根明黃錦緞,“不過看着倒挺眼熟。”
她回頭看清桃紅手裏的東西:“不就是前些天,沈彥錦那大壞蛋拿來捆我的腰帶么。”鬆開手,走到桃紅面前,氣憤的拿過那錦緞。
“不過捆東西的確挺結實的,丟了怪可惜的,桃紅,看看院子裏有沒快倒的小樹,拿去捆好。”她皺着眉頭看了一會,又準備遞給桃紅。
瞧她那一臉嫌惡的神色,霍梓舟總算能理解沈彥錦對着自家妹妹,經常嘴角抽搐的原因了。拿琉璃寒玉帶當繩子用的人,恐怕天下僅此一家,絕無分店。嘴角揚起,臉憋的紫,終是隱忍不住滿腹笑意,放聲大笑。
他一直是白衣勝雪,溫潤如玉,氣度風華如皎皎明月,出塵若芝蘭玉樹的少年。他對誰都微笑,也僅是溫和的笑,清淺的笑,何曾如此縱聲大笑?
君掠影看着他耀眼笑容,竟有些痴了,以前總覺得他的笑透着清冷。現在這笑卻是,一直從心底笑開了去,泛在臉上。她也咧開嘴笑起來,雖然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你個小傻瓜,這哪是什麼繩子。這可是沈彥錦採集天地靈氣煉製的法寶——琉璃寒玉帶。看上去不過一根尋常腰帶,卻有降妖伏魔之能。他好心送與你防身,你不僅拿着寶物當垃圾,還一口一個壞蛋的叫人家。”霍梓舟止住狂笑,正色道。
是說自己錯把人家好心當做驢肝肺了么?她仔細看着那錦緞,怎麼也瞧不出玄虛來。要怪也只能怪沈彥錦他自己做了好事,卻唱着白臉。
“哥,那你給我裝常醉的那什麼袋子也是個好寶貝嘍?”
“乾坤袋啊,可大可小,要是可以,連天也能裝進去。”霍梓舟淡淡的說,她卻瞪大了眼睛。半響,撲上去,“吧唧”就是一口:“哥,你對我真好。”
他笑笑,將下人都打出去,問她要來乾坤袋。將常醉輕輕放在床上,手抵在脖頸處,緩緩輸入靈力。
君掠影大氣不敢出,乖乖站邊上看着。
天色漸漸暗下來,有丫鬟來敲門,說家宴快開始了。霍梓舟深吸一口氣,面色有些蒼白,額頭有微汗。
“先將他收好,別給人看見了。剛才輸了些靈力給他助他恢復,晚上我再查查古書,配合藥材治療,能不能醒來就看他自己了。”
摸着常醉溫熱的身體,她眼睛酸澀,又想起了那個血月之夜,想起了他的那些寂寞的記憶。醉醉啊,你一定要醒來,只要你醒來,我就會陪着你,看日升日落,潮汐漲退,絕對不讓你一個人。
她飄忽悲傷的眼神讓霍梓舟心頭一窒,摟住她肩膀,默默無言。
兩兄妹,拖着沉重的腳步踏入大廳,安靜的氣息完全與這家宴的喧騰熱鬧,格格不入。諸位姨娘們花枝招展的嬌笑連連,使出渾身解數希望吸引久不在家的君凡凜注意。舒淺笑也巧笑嫣然的,似乎在說著什麼好玩的事情。誰也沒現他們的到來。只有一直坐在主位沉着臉的君凡凜。
“我的寶貝女兒,快到爹這裏來。”斜視快貼在他身上的柳姨娘,“還不讓開。”
“誒呦,我們的小姐啊,你可算回來了。姨娘想死你了。”舒姨娘立刻上前,伸手抱住她,走到君凡凜邊上坐下,“想吃什麼,姨娘給你夾。”
坐在人大腿上很不習慣,她輕輕說:“舒姨娘,我自己坐吧。”
“小姐現在還小,這麼高的桌子哪夠的着,姨娘來伺候你吃飯。”舒姨娘笑眯眯的。
“不就藉著嫡小姐想討老爺的好么。”
“對自己女兒也沒見這麼上心過啊。”
不屑聲,嘲諷聲,姨娘們拿帕子掩着嘴竊竊私語,卻又能讓整個大廳都聽見。
君凡凜面色一黑:“不想吃飯,都別給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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