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李怡悅注意到記事本六月十五號那一格上的小花記號，她的生理期該在上禮拜報到，可是今天已經二十三號了，她的生理期從來不曾遲到一個禮拜這麼久。

李怡悅的心跳漏跳一拍，不太可能，除了第一次發生關係之外池翔都有戴保險套，而且第一次那晚之後她也馬上吃下了事後避孕藥，不可能是第一次的緣故，因為她上個月生理期還有來。

她仔細回想，雖然池翔天天跑出去玩，不過他也時常進去她的房間，儘管他每次都有戴保險套，不過她還是不放心。

李怡悅擔心地搭上公車到華池集團應徵，一開始大家集體進行筆試，就好比大學時在一間大教室進行考試，接着依照順序叫人，李怡悅被人帶到一間小會議室單獨進行口試。

眼前的男人應該是主管之類的，手上有她的大學成績單跟基本資料，他問她答，李怡悅只希望趕快結束，她得回去買驗孕棒驗一驗才能安心，應該只是她生理期來得晚，再說池翔都有做避孕措施，她不會中獎，這次只是生理期來得晚讓她擔心。

「李小姐，說真的，以你的成績看來，你在大學四年當中的表現不算優秀，你有其他參與社團活動的經驗嗎？」

「沒有。」

嗯，只有「沒有」兩個字讓人不禁懷疑參加面試者是否真的想要這份工作，池閏從她慘不忍睹的成績單上抬頭。

她的必修科目從大一當到大三簡直是個奇葩，大四再當的話更不用畢業了，集團還不曾僱用成績單上出現紅字的新進人員，只是池翔回家千交代萬交代，就算她的筆試和智商測試是鴨蛋也得讓她進來工作，還得給她起薪五萬。

起薪五萬，那天上來的仙子當這裏是開心農場？

他跟大哥雙雙否決，一切按照集團的規矩來，那小子就說剩下的他要自己貼，丟出一本存摺，要他跟大哥每個月至少匯五萬塊的薪水到她戶頭，不用刻意隱藏他們是兄弟或華池集團家族的事情。

還有不要讓她加班、不要增加她的工作量、不要叫她幹些倒茶水的事情、不要派遣責任制的工作給她，雖然池翔是他的親弟弟無誤，可是他怎麼不幹脆把這女孩放在桌上供着？

他今天破例下樓來面試集團的基層人員，其實這事情交代下去也很簡單，只是他跟大哥對這個讓池翔特別關照的女孩子很好奇

住在一起也就算了，這四個月來池翔三天兩頭打電話吩咐家裏羅嫂幫他燉補品，勤勞地回家拿，那小子最討厭中藥味，想必都是為了這個女孩子。

池翔直到高中畢業之前，在家裏吃水果都還是由奶奶親手喂到他的嘴裏，他大剌剌地躺在沙發上蹺着二郎腿打電動。

那小子在家裏就連碗都不曾端到流理台，之前竟然陪她去餐廳端盤子，就算餐廳是他的，這事情他跟大哥也不敢讓家裏人知道。

大哥若問他嘛，說真的這女孩子看起來很普通，雖然長相秀氣、身材纖細，但稱不上美女，而且他記得池翔喜歡波霸、身材火辣一點的。

池翔偏好皮膚白皙的女孩子，不過她看起來有點虛弱，池翔喜歡體力充沛可以跟他一起四處玩樂的女孩子，他以為他們是在夜店或KTV認識的，不過這個女孩子看起來不太會涉足聲色場所。

「說說看如果你應徵上這個工作，你個人對於這個職位的展望或者是期許如何。」

萬一她真的懷孕怎麼辦？池翔說過他不會要她拿掉孩子，可是他也不會結婚，現在再去吃事後避孕藥也太遲了，她要拿掉小孩嗎？不，她做不到。

生下來的話她養得起嗎？以前她一個人是過得勉勉強強，而且聽說養小孩的花費很高，不過她已經畢業了，或許很辛苦，不過應該沒問題。

池閏見她一雙擱在腿上的手絞個不停，從一開始他就注意到她心不在焉：「李小姐，你有什麼困擾嗎？」

「咦？」

「你大概不知道自己從一進來就是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你曉得你現在在華池集團應徵工作嗎？」

李怡悅臉一紅：「對不起，我沒忘記我正在應徵工作。」

她面試如何不重要，因為池翔都說了就算她筆試零分也得給她進來，只是現在雖然只有他跟她兩個人而已，也不能放水放得太過分吧。

「你簡單地跟我說明一下經濟學裏的供給與需求。」

「嗯，供給跟需求可以解釋市場上的價格如何調節產品的生產與消費……」

李怡悅記住平時池翔教她的東西侃侃而談，接着面試官又問她幾個和國際貿易相關的問題，她心裏雖然想着驗孕棒的事情，不過還是儘力表現。

「你期望的底薪有多少？」

「依照公司規定。」

「你什麼時候可以上班？」

「我應屆畢業，所以隨時可以上班。」

「嗯，歡迎你加入我們華池集團，依照公司流程大概三天之後會通知你報到，關於往後的工作內容你有任何問題嗎？」

李怡悅搖頭：「沒有。」

「嗯，很好。」

怎麼錄取的人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池閏想着要怎麼多問她一些問題，因為她的基本資料上沒有任何親人，這不影響工作，只是她是池翔關照進來的，他很好奇她的背景。

「請問面試結束了，我現在可以離開嗎？」

「我本來想多了解你的背景，不過如果你趕着離開也沒關係。」

雖然不妥，不過李怡悅還是站起來：「抱歉，我現在必須離開。」

池閏點了個頭，不知她為何事着急，不過如果不是池翔關照，這樣的面試是無法通過的。

池閏趕在她走出會議室之前開口：「對了，你認識我們集團里的人嗎？無論是員工、主管還是任何有相關的？」

李怡悅搖頭：「我不認識集團里的人。」

「好，我只是隨口問問，你路上小心。」李怡悅點個頭，直接往外走。

看來她還不知道池翔是華池集團家族的成員之一，老實說她的外表跟能力並不突出，可是她居然能跟池翔穩定交往，他記得那小子一向不喜歡穩定的男女關係，他說他容易膩。

池閏收拾桌上的資料站起來，大哥還在樓上等着他的消息，雖然他跟大哥不認為池翔會在這個時候定下來，他畢竟還太年輕，不過他們也看得出來這個女孩子在池翔的心目中有一定的分量。

李怡悅心神不寧地走出華池集團的企業大樓，只想着趕緊到藥局買驗孕棒，是她胡思亂想嗎？她怎麼有種自己八成懷孕了的感覺？

李怡悅在住家附近的藥局買了驗孕棒，一回家她衝進廁所，她已經提心弔膽了一整個下午。

過了一會兒，當李怡悅拿起驗孕棒的時候，清楚的兩條線讓她腿軟，她蹲在地上一手撐着牆壁，全身發顫地拿起說明書，上頭確實寫着出現兩條線是陽性反應，恭喜懷孕。

驗孕棒上的兩條線十分清楚，懷孕是件十分高興的事情，可是她……李怡悅忍不住掩面痛哭，池翔根本無法安定下來結婚生子，他說過他不結婚，她怎麼辦才好？

他說過有小孩不一定要結婚才叫負責，難道他只給錢，小孩讓她一個人帶着？這樣她跟單親媽媽有什麼兩樣，她自己從小在育幼院長大，她知道沒有爸爸媽媽在身邊的痛苦，她不要她自己的小孩也是如此啊。

不，池翔說過他愛她，或許他能為她改變也說不一定，或許他願意為她穩定下來，這不只是為了她，還有他們的小孩啊，她都還沒有跟他商量，她怎麼會覺得肚子裏的小孩生下來只有媽媽？

李怡悅扶着牆壁站起來，她決定等池翔回來之後告訴他這件事情，或許他會很高興，可是萬一他一點也不高興的話……思及此，李怡悅兩行淚又掉了下來。

李怡悅在客廳等着池翔回來，可是窗外的天色從昏黃轉黑，李怡悅站起身去打開電燈，時鐘上面指着十一點多，她這才曉得自己等了五個多小時。

看樣子今晚他不打算回來了，她不想等到明天，如果明天他又沒回來呢？李怡悅決定出去找他。

一整個晚上她坐在客廳想了很多，她希望小孩的戶籍上頭有爸爸、媽媽的名字，不要像她一樣，如果他願意結婚，她不會要求他改變現在的生活模式，就算她再怎麼不喜歡他出去玩，她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只希望他能留一點時間給她跟肚子裏的小孩相處。

可是如果他不願意結婚，她也不會強迫他，她會獨自帶着孩子生活，她知道在金錢方面他不會吝嗇，可是小孩真正需要的是關心，她想要的也只是一個顧家的丈夫，如果他以為拿錢給她就叫負責，那麼她寧願讓孩子以為只有她這個媽媽。

李怡悅拿起電話撥着池翔的號碼，撥了好幾通他都沒有接被轉接到語音信箱，她想他在夜店吵到聽不見手機的聲響，李怡悅拿着鑰匙準備出門，她知道他獨愛一家裝潢多變的臂夜店，他今晚大概也是在那裏玩樂。

李怡悅來到夜店門口，這裏左右各站了一位彪形大漢，她看見進去的人被他們擋住，不知道正一一確認着什麼。

這夜店池翔帶她進去過一次，那一次她跟池翔並沒有被人擋下來，那些人是沒買門票還是怎樣，李怡悅也搞不清楚，一時之間她不想進去，打算在外頭等着。

她進去過一次，可是那環境她真的不喜歡，而且瀰漫著一種讓人不舒服的味道，池翔說是一旁有人吸毒助興。

當時她吃驚地問他有沒有這樣做，他說他不會這樣做，他只是愛玩，又沒打算毀掉自己的人生，只是她真的不懂這燈光昏暗的地方有什麼好玩的。

雖然不想，不過李怡悅也考慮進去找人，否則他要是玩到天亮才出來呢？她正打算從行道椅上站起來，就看見一群男女正從夜店的門口走出來，外貌突出的池翔也在其中。

李怡悅的心一沉，她看見他的手搭在一個同樣高挑的女孩子肩上，走路有點搖晃像是喝醉了，女孩子偎在他的懷裏呵呵笑着。

池翔有些醉，但不至於醉得不省人事要人攙扶，Tina偏偏大驚小怪地要他小心，又主動將他的手往她的肩膀上擱,他當然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把手從她的肩膀上放開好幾次，可是她不厭其煩，要不是顧及她哥今天在場又是他從小玩大的朋友，他早就一把推開她。

他被池辰派去南部處理緊急危機，直到今天傍晚才告一段落，他累得無法開車，一上朋友的車就睡著了，沒想到一覺醒來車子停在夜店門口。

朋友衝著他笑，說什麼要幫他送行，還說人都叫齊了只等他進去，兩天前大哥通知他該去美國的時間到了，他只想回家告訴李怡悅。

他不知道她的反應會如何，但是他想帶她一起去，他想說進去夜店應付兩杯就好，只是不知道是這幾天太累的緣故還是怎樣，今天的他特別容易醉，他直嚷着要結束，一群人一說他掃興，他們怎麼懂得他心裏挂念家裏女人的心情。

他一整個禮拜都沒有見到李怡悅，事情結束之後他只想回家，不知道她這個禮拜在忙着什麼，忙到他每次抽空撥電話給她，她的手機都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