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間寢室的擺設充滿強烈的個人風格,既狂傲又不羈,連思考都不必,她就知道這是那人的寢室,愣愣地看着那面巨大窗戶,不得不佩服這個男人的巧思。從來沒有見過開得這般大的窗戶,從那推開的窗戶間,落日的餘輝靜靜地灑了進來,與滿天的彩霞相輝映,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他是為了欣賞到這種悲壯之美,才開了這扇大窗的吧?
輕巧的推門聲打斷了她的深思,她抬眸望向來人,以為會如往常一樣,看到那張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可惡臉龐,誰知映入眼帘的,是兩張陌生的臉蛋。
不是他,原來不是他,心裏突然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滋味,讓她的眉頭輕鎖。
“小姐,你醒了?”進來的那兩個綠裳少女,驚喜地望向床上躺着的佳人。
顧遙夜只是望着她們,沒有開口。
“奴婢青衣、綠羅參見小姐。”規矩地行了個禮。
那個看起來年紀稍輕的丫頭,帶着一臉的明快活潑笑容快步上前來,“小姐睡了整整兩天,肚子該餓了吧?”
而那個稍稍年長一點的少女則為她捧來摺得整整齊齊的衣裙,規矩地擺放在床邊的小凳上。
她竟然睡了兩天?怎麼可能?
“前兒王爺見小姐睡着,怎麼也叫不醒,急的可不得了,連忙傳來御醫,御醫說你是操勞過度導致體力衰竭,只要休息幾天就沒事了,這才讓王爺安下心來,果然,今天你就醒過來了。”
嘰嘰呱呱,綠羅一看到沉睡的小姐醒來,那股高興勁,讓她怎麼也住不了口,“剛剛王總管還叫我們趕緊進來看看,說王爺又派人來催着問,看小姐醒了沒……”
“綠羅,你逾矩了。”一臉正經的青衣淡淡地開口,阻止了小姑娘的喋喋不休:“還不向小姐致歉?”這丫頭,好不容易升上一等丫鬟,還這般沒規沒矩的,小心被降級。
“啊!”綠羅忽然醒悟起來自己有多麼造次,小手捂住自己多事的嘴,驚地跪了下來,“奴婢放肆,還望主子恕罪。”
“好……”剛開口,就被自己的沙啞嗓音給嚇到了,清了清,才再度開口:“好了,你起來吧。”她討厭不了這個活潑可愛的丫頭,她身上帶着的是她顧遙夜所沒有的開朗,有這個小姑娘在一旁說說話兒,讓她覺得沒有那般悶。
“謝謝主子。”看起來冷冷淡淡的小姐,其實也沒有那麼不好講話,綠羅偷偷地朝青衣扮了個鬼臉,告退一聲連忙去端梳洗的水,順便讓王總管去向那個在皇宮裏處理事務的王爺復命。
他心心念念的小姐,總算醒過來了。
一醒來,就沒好日子,果然接下來的日子,充滿忙碌與緊張。
裁衣、梳妝、定妝,還有專門的嬤嬤上前來教導大婚的禮儀與規矩,像是走路怎麼走,幾時在哪裏行什麼樣的禮之類的都有規定。
堂堂輔政王爺要大婚,又豈是可以隨便馬虎?要知道,輔政王爺可是曾經在那個九龍寶座上坐過,當過皇帝的人,要不是他大人不爽,到現在他仍是一個帝王。
如今他既是輔政王,也是當今天子的皇叔,身負培養皇帝的重責,身份有多尊貴就有多尊貴,他的婚禮聖上早就下旨,比照皇帝大婚,不得有誤。
難得一向最煩這些個繁文縟節的王爺沒有異議,全憑聖上裁奪。
一句令下,皇宮、王府里上上下下,里裡外外都忙了起來,衣裳、器皿、傢具大到新房的裝修與佈置,小到一隻茶杯,都講究到極點。光是王爺府的門房,都每天累得直不起腰來,四個人輪班都呼天搶地,收賀禮收到手軟,朝里文武百官,皇親國戚,番邦使節等絡繹不絕!
雖然有無數的下人、丫鬟們伺候,但顧遙夜也不能幸免於難,她對於這樁婚事,本來就是深惡痛絕,一點都不感興趣的,對於她來說,這不是婚事,而是一種犧牲。賠上自己的終身幸福,來換取親人和愛人的平穩順遂,所以對於婚禮的操辦,她是一概不關心。
不過有的事不是她想當它不存在就會不存在,她不想理,可是那一票閑雜人等卻不放過她,最先是芙蓉世家的人上門來為她量身,並帶來一大批五光十色的絕美布料,將一個偌大房間擺放得眼花繚亂,不容分說地為她訂製大批朝服、吉服、喜服、平日裳裙,連小到睡衣都包辦在內。
接下來,又有什麼號稱千年老字號大小的金鋪,帶來大量珠寶首飾、金器玉器之類的,讓她挑選;再接下專門為貴族梳妝打扮之類雜七雜八的人,都跑上門來,每天都鬧得她不可開交,想躲都躲不開。
每天不管她跑到哪裏,那個青衣都有辦法將她找到,再加上嘴裏說個不停的綠羅,兩個人加一加,她想清靜都難。
賭氣地將那隻剛剛打造好的蝴蝶振翅花樣的金步搖重重地摔到梳妝枱上,她的辛苦日子到底還要過多久?
“怎麼生氣了,嗯?”男人帶笑的眸子,從銅鏡裏面望着她,這個小女人也真是夠倔強了,一直到大婚前幾日,才有了輕微的情緒反應。本來他還在賭,她會不會一直忍着不出聲,看來她的脾氣可不小。
努力地想冷淡地對待他,不理會他,可是這將近一個月的痛苦日子,讓她火氣直線上升,這一切都是這個男人給她帶來的。
從認識他的那天開始,她的生命就變成了一場可怕的災難,想躲都躲不開。可他倒好,一天逍遙自在地到皇宮裏處理事務,只有晚上才回到府里,還有閒情逸緻地取消她。
將生着悶氣的小人兒愛憐地摟入懷裏,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已經上癮的蓮香,“寶貝,累了嗎?”
那還用問,每天白日裏要應付那些數不清的人,晚上還要承受他怎麼都不知饜足的可怕欲-望,她確實累了。
嘴唇在她白皙的頸間摩挲着,“既然累的話,那就早點休息。”順佳人的意,一把將她抱上床。
“你要幹什麼?”一把拉住那個伸手解她衣裳的大手,實在忍無可忍,開口低斥道。
“睡覺。”理直氣壯地看着她,這點小小的阻礙不放在眼內,手上依舊靈活動作着。
從認識他的第一天起,除了她癸水來潮的那幾日,他只是忍着,將她全身上下摸了個遍才甘心入睡,平常日子,他根本就從來沒有放過她。
可是今天,她真的好累,這段日子的疲憊,讓她今天實在不想再面對他磨人的欲-望,小手胡亂地推拒着,徒勞地想要阻止他的剝除全身上下僅剩的絲薄褻褲。
“戲調初微拒,柔情已暗通。”抓住她掙扎的皓腕,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輕吟道。
他到底說什麼?臉蛋被熱氣得通紅,被凌亂的髮絲襯出幾分少見的嬌憨,神情呆愣,忘了抵抗。
噙着一抹邪氣十足的笑容,在她紅唇上輕輕一吻,“果然是眉黛羞頻聚,朱唇暖更融。”接着不再溫柔,一把扯下她最後的屏障,開始了他的“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
果然,春光無限……
即使再不情願、再不甘心,大婚之日還是快速地到來了。
在六名巧手丫鬟精心服侍下,穿上了用金縷線綉滿飛鳳的紅艷喜服,不愧是出自芙蓉世家的裳裙,最為名貴上等的布料,流暢的裁剪,別具精心的設計,在在體現了名家手筆。寬大的袖邊飛挑着漂亮的鳳翼,一朵又一朵盛開的牡丹花在裙擺上綻放,這件喜服無處不精美、無處不細緻,將素來清麗的顧遙夜襯托得嬌媚萬分。
“蓋上紅喜帕,富貴榮華不用愁。”在喜娘笑嘻嘻的話語中,一頂綴滿珍珠與水晶的鮮紅蓋頭被青衣和綠羅覆上了她的戴着鳳冠的頭頂。
於是,在一片鑼鼓聲中,她被撫上了那十六人抬的花轎。
昨日,依據宮廷的成親禮儀,滿心不情願的龍庭澹將她送來這座位於郊外的皇家別院待嫁。
而今天就是她顧遙夜出閣,正式成為輔政王妃,也就是當朝九王爺娶妃的日子。
紫旭皇朝的大婚禮儀,其實是非常繁瑣與複雜,從清晨起,龍庭澹已經先行沐浴,併到天壇祭天,太廟祭祖一系列規矩后,到現在他終於可以站在朝殿門前,盼來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花轎
一身鮮紅的喜袍,穿在他身上,卻不顯俗氣,有一種特別的飄逸與瀟洒。當看到那宏大的隊伍時,一向喜怒不形於外的輔政王,臉上的表情,只要站在朝殿之上,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來,那是一種可以稱之為愉悅的神情。
原來,他們的輔政王爺,是真的非常喜歡他的王妃。
看着花轎在轎夫的合力之下跨過火盆,慢慢地來到自己的面前,龍庭澹接過關千里遞過來的那把繫着紅絲綢的玉弓,一箭射中轎頂那顆巨大的珍珠,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踢開轎門,看到自己的新娘被丫鬟們從轎內扶了出來,心裏湧上的那種感動與滿足,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受的。
皇族大婚,要從皇帝手裏結果御賜金牒才算被承認,龍庭澹撫着顧遙夜的小手,慢慢地走向那個坐在朝堂之上的年輕皇帝。
“宣。”稚氣的聲音在自家皇叔的示意之下,輕輕開口。
“是。”身邊的小太監連忙捧着聖旨,徐徐打開來,“紫旭皇朝武宗皇帝十年,輔政王爺龍庭澹迎娶顧氏遙夜為妃,御賜黃金十萬兩、珍珠十斛、玉如意八柄、珊瑚……”
那一長串的聽來嚇人的賞賜與封號,並沒有聽入顧遙夜的耳內,燦紅蓋頭下的水眸,一直望着那牽着她的大掌,衣袖上飛騰的龍將他的手掌襯得巨大、結實、充滿力量。
與楚隨瑜那雙修長白皙的文人手掌不同,這個男人的手,表現出一種充滿侵略性的氣勢,也是,他的手,握的可是全天下的權力與富貴,從今以後,這雙手,就牢牢地握住了她,讓她再也沒有可以逃開的機會。
多麼可憐的自己……
慌神間,那一直遮蓋住她嬌顏的蓋頭忽然被掀了開來,含着一絲輕愁的水眸望進了一雙漾着無限神情的男性眸子,從他的眼裏,她看到了一直想要裝着看不懂的情意。
她不明白也不懂,為什麼這段日子以來,她冷淡對他,他無所謂,包容着,她有什麼值得他這麼喜愛的?他對她的好,她不是看不到、感受不到,但是她卻無法接受。
如果她接受了,那麼楚隨瑜又算什麼?他是最無辜的,如果她的身體已經不能屬於他,那麼至少她要保有那顆屬於他的心?
“你終於是我的了。”抬起那輕垂的小臉,望着那少見的嫵媚風情,心裏的柔情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來,不是看不見她眸里的悲傷與掙扎,但是對於她,他不想放手,想要的人,他就算付出一切代價都要得到。
輕輕地閉上眼眸,不敢看他那充滿情意的黑眸,因為那會讓她覺得好慌好亂,好內疚又好心虛,對誰內疚、對誰心虛,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想了。
性感的薄唇重重地朝她壓了上去,在這紫旭皇朝的宏偉大殿上,在年紀雖小但充滿睿智的小皇帝面前,在滿朝的文武百官的眼裏,他龍庭澹吻了她,吻上了自己這輩子最心愛的女人,顧遙夜。
禮儀過後,就是熱鬧的喜宴,龍庭澹娶妃,席開何止百桌,寬闊的王爺府邸從來沒有這般熱鬧過,人潮絡繹不絕,歡聲笑語,祝福之意源源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