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自從忙上瑪森的案子之後,我就沒有和銀行劫案組的那幫傢伙接觸過,一直徘徊在無人地帶等着我的提升,現在,我需要找個人聊聊,但是,周圍竟然沒有人。我失魂落魄地在“牛柵”里漫遊,在他們每個人空蕩蕩的辦公桌前逗留一會兒,直到我意識到今天是這個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五,那麼他們一定聚在一起吃他們的家常午餐,我到自動售貨機旁,清洗出了裏面所有的香子蘭奶油三明治,想要有所貢獻,但是,在午餐室里同樣也沒有人。我猜想他們一定是到哪家飯館裏去了,接着我注意到有一幫人擠滿了小會議室,而燈卻關着。
透過百葉窗我朝里瞟了幾眼,我看見他們全在裏邊,凱樂、弗蘭克、芭芭娜、羅莎琳、唐納多……還有丟勒,正圍着桌子坐成一圈,在紙盤子裏堆滿了好吃的東西。但是,沒有玩笑和活潑的交談,相反,他們每個人都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電視機,裏面一盤錄像帶正在播放安娜·格蕾大步邁上大達那矯形診所階梯的情景,後面跟着半打穿着桔紅色作戰馬甲的聯邦執法員。我曾經把一家電視台給我的逮捕依區哈特的一盒錄像帶借給芭芭娜,但是從未希望過她拿到這裏來作下午的公開放映。
我打開了門的時候,他們似乎很驚訝看到我本人。
“作點記錄呵,夥計們,看看它就是這樣完成的。”
我放下了滿抱的香子蘭奶油甜餅,然後坐到芭芭娜旁邊,從她盤子裏挑出一顆草莓來。
“來點吧。”羅莎琳推過來一份。
“我自己就行。”
“我想你不會在意。”芭芭娜指的是磁帶。
“當然不。我只是希望你收點入場費。”
我們注意到了阮德爾·依貝哈特心神錯亂的臉部特寫,那時我正越過他準備衝進檢查室去,鏡頭一直跟着我們到門廊,你可以想像,我的夥伴們一定會為此歡呼的,就像我剛剛辦完加利福利亞第一銀行那件劫案的早晨,他們的歡呼那樣,然而,現在在視聽室里卻只有種令人不舒服的緊張氣氛,我想,也許當一個人就要離開一個集體,這個集體就要失去她時,都會是這樣。
“這會對你大有幫助的,安娜。你看上去就像一個頭兒。”芭芭娜大約看出了我的神情。
“是不是像要發狂的樣子?”我轉向唐納多的那方向,但他躲在陰影里啜咖啡。他的沉默讓我不安寧,好像自從那頓午餐,他戲謔地把我叫作“戴着黑色‘花邊’的安妮·奧克雷”以來,時間已過去了很久。
“不,”芭芭娜說,“你看上去能夠控制任何緊張的局面。”
“請原諒,”丟勒咂咂嘴說,“但是,這又不是什麼諾曼第登陸,他們不過是闖進一個醫生的辦公室而已,他能做什麼,用他的X光機把他們殺死?”
弗蘭克和凱樂敷衍地鬨笑了一陣。
“新聞媒介都在那裏,是高羅威使她成為焦點人物的,”芭芭娜乾脆地回應說,“這才意味深長。”
“為什麼這麼說?”
“人們都圍在這兒,最後認識到女人也能幹這項工作。”
另一個沉默,沒有人想對這點提出疑議。
“可丟勒認為這是一樁蹩腳的案子。”我解釋說。
“根本就不存在什麼案件,”丟勒說,“高羅威和局座之間本來就在你推我讓。”
“你是妒嫉。”芭芭娜相當愉快地表示,手指一面在玩弄項上的珍珠。
“那麼就向我證實那是一起案件吧。從搜查和逮捕中重新獲得了什麼證據?”
儘管我很樂意看到丟勒惱羞成怒的樣子,但我不得不向每個人承認我們在辦公室里確實沒有發現什麼可以使醫生牽連進去的東西,事實上,地區助理檢察官已經趨向於認定,根本就沒有任何理由可控告他。
“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又一場可憐的狗咬狗的戲。”
“在今日這個被新聞事件和圖片資料統治的世界裏,每件東西都只不過是拿來作秀的,”凱樂緩緩地,有條理地說,“為了六點鐘的新聞節目,安娜只是做了她被要求做的事。這是一個臟活兒,但是總得有人去做。”
帶子已經放完了。羅莎琳站起來拉亮了燈。
丟勒·卡特爾伸長了他骨瘦如柴的細腿,靠在椅背上,把椅子翹了起來。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嚇得屁滾尿流。案子還沒有完,你畢竟對案情已有所了解——”
幸運的是我早已有準備。我一直在想瑪森那天走出我們辦公室和那個吃晚餐的晚上她的舉止行動。擴張的瞳孔,顫抖的雙手,不調和的能量,當她從休息室里返回來時,這一切都深深刻在我的印象中。
“我們知道瑪森是個支配狂,”我尖厲地打斷道,盡量不去看他兩腿分叉處具有侵略性的展示。“對她的那一伙人,我全都進行過犯罪檢查。她多次吸毒,而且她是從別的什麼地方弄到它們的。”
丟勒猛地向前把椅子放倒,椅子的前腿“咄”的一聲敲在地上:“你能得到什麼?他們拉開對你的束縛只不過是為了逗那個漂亮小姐開心。”
“是為了讓她的經紀人開心。”唐納多一臉洞察一切的表情看着我,似乎在說“我幾周前就警告過你,可是你偏偏要一意孤行”。她在高層有朋友。”
這好像倒是讓丟勒很開心:“一周之內就會再次面對你的劫案,那時候,我可能不會等到歡迎你歸來了。”
他趾高氣揚地踱步出去。凱樂搖了搖頭。
所有我能做的便是用我的腳趾悄悄地向他那把空椅踢了一腳。
“我現在是大姐大。”
唐納多把黑瓷碗和一把黑色色拉鉗子收進一隻購物袋裏。
“那麼別鬆勁。”他對我說,帶着同樣的個人興趣,就好像是這傢伙在拖洗廁所地板時所表現出來的那種。
我跟着他出去。他把袋子往他辦公桌底下胡亂一塞,然後抬起頭來看着我,好像對發現我站在他面前高高立着相當不高興。
“羅謝爾在法律學校幹得怎麼樣?”
“她愛這行。”
“可是?”
“這只是一個調節。”
“聽起來好像不上如此。”
他不耐煩地嘆了口氣:“這會讓每個人都感到難堪,是吧?突然她就不在孩子們身邊了——我本來應該全力投入新的角色,做一個超級爹地的,但是每天晚上到八點鐘我才能回家,我在那裏又能做什麼?”
“那麼誰做的這些色拉?”我嘲笑道。
“我做的,要多糟就有多糟。”他開始在桌子上旋着一把銀質裁紙刀玩,“法律學校對她很合適。她很早以前就該完成它的。”
跟着,他的食指彈一下,那把刀子旋出一片星光。
我猶豫着。
“我知道丟勒可能是對的。瑪森的案子恐怕會崩潰,然後我將會回來和你並肩戰鬥,重新帶給你艱難的日子,你能經受住嗎?”
他只花了幾毫秒的時間來決定說什麼,於是我所有希望便全落空了。
“現在他們讓我和喬·波西塔魯搭檔。”
“誰是喬·波西塔魯?”
“從亞特蘭大調來的新手,他本來該來吃午飯的,但是他沒能拿到他的加利福尼亞駕駛執照,可憐的婊子養的白痴。”
“那該能改變。”
“什麼能?”
“喬·波西塔魯。如果我回來了。”
然後,又是該死的沉默。
“誰知道呢?”唐納多空洞地說,伸手去夠挎在肩上的手槍皮套,一面打開鎖着的辦公桌抽屜,把他的武器拖出來。我的感覺極壞。
“是不是因為那次秘密行動你仍然在埋怨我?”
唐納多在他的手槍皮套外邊又穿上了一件運動夾克。
出其不意地說:“不。”然後,他變得溫和起來:“那麼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干?”
我看着他的臉好半天。
“去退還我的加濕器。”
再沒有什麼可說的。他簡潔地向我說了句再見,我們就分手了。
我坐在“世紀城購物中心”里的一條長椅上,吃完了一顆從“塞氏糖果店”里買來的黃油鬆脆花生薄片糖,在過去,放學之後我經常這樣偷偷摸摸地款待自己一回。現在,生活中的每一個部分都更加讓我感到消沉。除了我腳下這個新的加濕器,裝在一個平滑有光澤的盒子裏,用細繩捆着,這樣,在聖安娜的那些早晨,哪怕濕度為零,我也不再會因為喉嚨的干痛而驚醒了。
一點點小安慰。
我和外公醫生的交談是凄慘的。我們只能看着他這幾個月來與日俱增的虛弱和痛疼。他說我哪怕是花上一天時間嘗試一下就會明白,處在這種景況里不是人的精神所能忍受的。然而,我總是無法把精力集中在這上邊,我聽到了我父親那裏傳來了異常的悲鳴聲,他離我的耳朵這樣近,以至於我可以清清楚楚地聽見,那就像是墓穴里水的汩汩聲。
我想念我的組,我想念唐納多,我們清白的愜意的調情已經結束了,和別的傢伙在一起永遠也不會發生同樣的事情。一切開始於那天我獨自對付那個銀行搶匪之時,在我着手依貝哈特的案子之後它就變得更糟,我就像是一隻被人放出來追查獸跡的愚蠢的靈柩,我得到這些是不是因為我包藏的野心?當每一個人都離開了獵場,我卻仍在撕咬一隻假兔子。
麻木地回到辦公室,我拿起我的包漫無目的地到商店裏去閑逛,呼吸明亮的午後的空氣,寄希望干想起點兒什麼值得買的東西,能夠讓我感覺好點兒,但是,所有跟着我去的只有一個空空的屁股包。
我估計在布洛克斯也許會有點新玩藝兒,所以我推開玻璃門,拖着沉重的腳步緩慢地走過化妝品部,膩人的香粉氣味令我窒息,又被光亮可鑒的廳柱上反射出的各處銀色、金色的光滑物面搞得暈頭轉向。這是一個地獄,人的心臟都被簡娜·瑪森掏去了。
不是真正的簡娜·瑪森,只是一幅真人大小的卡紙板剪影,跟我在馬裡布她的巢穴里看到的那幅一樣,她穿着一件晚長袍,懷裏抱着一束花。那一幅一定是一個大模子,因為在花束上印着一行字,寫道:正在銷售簡娜·瑪森的“黃玫瑰”化妝品。
一個女孩,妝化得無可挑剔,穿着一件白色的試驗室大褂,胸口別著一朵新鮮的黃玫瑰,正目不轉眼地盯着我看。
“我們剛到了一種特別的東西,簡娜·瑪森的新型化妝品,每購二十美元你就可以得到一隻手提袋。”
我被搞懵了。在整個櫃枱上堆滿了唇膏、眉毛油、眼筆、香粉、胭脂、指甲油等試用品。金銀兩色的包裝紙上醒目地標示出簡娜·瑪森的簽名,跟那天在辦公室里寫在芭芭娜的公務便箋上的字體同樣的圓滑認真,令人吃驚的是這些精心製作的煽情展覽簡直無處不在,那天簡娜·瑪森進來掃視一圈時它們還都不存在,我現在意識到那次她只不過是為了來查驗一番,看它們是否已經在化妝品部里擺設好。但它們並沒有像她想像的那樣時,她自然感到失望。
而且它們並不僅僅是無處不在而已。
“實際的成品是誰生產的?”
“是吉辛勒。”
我現在明白了我們是在吉辛勒的櫃枱旁,“黃玫瑰”只是一個再生物。他們多年生產的產品陳列,“蓓蕾”和“月影”——我甚至只有十幾歲時就在用的——被堆放在角落裏,所以簡娜·瑪森已經成為一家主要的化妝品公司的代言人;在那遇上阮德爾·依貝哈特之前不久,一筆價值數百萬美元的買賣剛剛成交——而前者,很可能是她和她的經紀人蟬精竭慮做出的一項安排。
“你喜歡改進型產品嗎,簡娜·瑪森的問候?”小姑娘甜甜地問。
她指着簡娜微笑的剪影邊上的一張擱凳。
我發出一聲尖厲的咯咯笑聲,聲音似乎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姑娘驚愕地看着我,身子向後退了一步。
“她已經給過我了。謝謝。”
甚至到了下午四點鐘,百威利·維爾希爾飯店樓上的酒吧還是人滿為患,膚色各異的人們在這裏交換着商品和服務,包括一對年輕的應召女郎正在和一些穿着考究的日本人談生意。不知怎麼回事兒,傑利·康奈爾和我居然會在這個集市中碰在一塊兒;我讓他成了這間屋裏最激動的男人。
“我不是一個快樂的野營者。”當我們差點兒就要擦肩而過時他說。
“剛從聖路易斯艱難地飛過來?”
“下一次來訪之前你先打個招呼好不好?就說:嗨,這是安娜·格蕾,FBI。三十秒鐘以後我將給你一個心驚肉跳的逮捕,現在先通告你知道。”
他搖着頭咧開嘴笑了起來。金色的頭髮,誘人的藍眼睛,穿着那種最為時髦的流行時裝,看上去同時具有保守和激進兩種效果——他像一頭用閃亮的翻領西服打扮起來的敏捷的靈提。我把他領到最後一張空桌子旁,坐下時偷偷地摸了一下他的極好的開士米。
我們都要了檸檬汁。康奈爾興奮而且緊張,有點兒強制性的滔滔不絕。
“說起來真是駭人。吉辛勒有一個極為重要的打算。他們僅僅和我們簽訂了三年的廣告代理權,而就此範圍來說,我們也只是他們的生意的一部分,但是,我們相當出色地為他們結束了‘月影’的使命,並且毅然推出了‘黃玫瑰”’。
“是你們部門提出來的主意要動簡娜·瑪森的腦筋?”
“那是瑪格達·斯脫克曼的主意。你見過她嗎?”
他使勁想把浮在他杯子裏的檸檬片榨乾。
“我認識斯脫克曼夫人。”
“這個人簡直無處不到。她說她是簡娜·瑪森的私人經紀人,問我們是否有興趣為吉辛勒發展一種新的化妝品貨色,用簡娜作代言人。她殺出來,作了一番極為聰明的描述,結果老總當真買了她的賬。”
“這筆交易是怎麼個構造法?”
傑利·康奈爾沒法安靜地坐着。他的膝蓋上下抖動,手一直在桌子上敲得“砰砰”作響。現在他的手指捻了捻他的瘦長條子的皮領帶。
“那是簡娜·瑪森和吉辛勒之間的合作計劃。他們大量加工化妝品。”
“然後簡娜——”
“要求她作一些電視廣告節目,定點銷售展覽,印刷品廣告,還有一兩次預約的講話,總共大約要花她一周的時間。”
“她得到多少報酬?”
“我不能告訴你這個……”他用一根牙籤挑起檸檬片來使勁嚼,“不過它是個高七位數。”
“為一周的工作。”
“我們寧願認為為了得到公眾的認可她要耗費一生的價值。”
“你做了一樁可愛的生意。”我說。
“就像你一樣可愛。”
他側眼看着我。他的激動不安平息下來。傑利·康奈爾是一個精明的有教養的生意人,一直漂泊不定,現在他正打算定居下來。
“所以你瞧,特別行動處的安娜·格蕾,我還得趕下一班的飛機到聖路易斯,為了這個,我不得不放棄讓索爾給我理髮的打算,你知不知道要跟那傢伙約個時間有多難?”
“你的頭髮看起來很好啊。”
“我得去保護我的當事人。告訴我有什麼事要發生。我在那兒是不是會遇上大麻煩?”
“我也不知道。簡娜·瑪森什麼時候和吉辛勒簽的合同?”
“兩年前。使這些事情正常運轉要花一些時間。”
“那麼當她進入貝蒂·福特中心時生意才做成?”
“是的。”
我記起瑪格達·斯克曼充滿激情的演講,傳媒圍繞簡娜的毒品問題所做的所有文章如何不可挽回地損害了她的職業生涯。“那沒有讓你們擔憂嗎?”
“我們得到保證事情能夠處理,並將處於謹慎地控制掌握中。”
“但是在《人民》雜誌的封面它又被披露出來。”
“在任何時候你要信任名人的保證都有一定程度的冒險。他們是無法預言的。他們也是人。”
“但是難道它不會讓你們的老總感到厭煩嗎?他們的代言人竟是個癮君子。”
“這不像她注射海洛英,是這個奇特的醫生讓她上的癮。我想在社會各階層里反而會引起對她的同情。”他笑得相當可愛,“在這個世界上誰沒有做過一點點逾矩的事?”
我把手平攤在桌子上,盯着他的眼睛。
“瑪格達·斯脫克曼是不是向你們宣稱簡娜·瑪森吸毒是醫生的過錯?”
“是的,而且她說不用為此擔心,他已經被起訴了。”傑利·康奈爾突然瞪着我:“還沒有嗎?”
“沒有,除非我們能夠找到起訴的證據。”
他開始無意識地撥弄他的領帶,就好像它是一支短笛一樣。
“管他什麼呢,就我的當事人所關心的,在這點上可能還不會有什麼問題。”他自顧自地說道,“公眾的洞察力是如此的……”
他收住嘴,望着遠處,似乎在估算着公眾的洞察力。
“好的,”他得出結論道:“吉辛勒是安全的。”
“怎麼樣?”
“情形最糟的方案:瑪森違反了她的合同。我們撤出產品。我們提出訴訟。卟一嘣。”
他拍了兩下桌子,像要準備趕飛機去了。
“我不明白。她怎麼違反合同了?”
“我們有一個道德方面的條款。”
“給我看看。”
儘管在聖路易斯已將近晚上八點鐘了,但在康奈爾和伯吉斯廣告公司里仍然燈火通明。有人回到那兒正通過寫字樓的傳真機向我們傳送簡娜·瑪森合同中的道德條款的副本。當它從機器里吐出來時我一行行地讀出聲:
M.道德。如果代言人首先,或在本條文執行過程中,或此後,沒有、拒絕或忽視約束自己的行為,以達成和社會習俗、公共道德與禮儀的一致性,或者做出任何使代言人陷於名聲的敗壞、醜聞、受辱或落下笑柄的行為,或者上述行為引起了大部分人或社會某團體對代言人或製造商的震驚、蔑視、憤怒或任何不利的反映,那麼製造商可以,除了不使自己的合法利益受損害而提出任何種類的賠償要求或自然提出起訴外,並隨時在類似事件發生后終止該協議。
我握住傑利·康奈爾的手謝了他。我把那張薄紙疊起來,小心地藏進了我的藍色公文包的內層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