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呃,我告訴你,朋友——那是我畢生最快樂的重逢。珍妮哭着、摟着我,我也一樣;補胎部門的其他員工站在一旁納悶怎麼回事。珍妮說再過三小時她就下班,叫我和丹恩到對街的小灑館喝杯啤酒,等好。然後她帶我們去她的住處。

我們去了小酒館,丹恩喝了些漣漪酒,因為他們沒有紅匕首,不過他說漣漪酒更好,因為它比較芬芳。

酒館內還有別的顧客,玩飛鏢、喝酒,在桌上比腕力。有個大塊頭好像是酒館內腕力最厲害的傢伙,不時有人會過去跟他較量,但總是贏不了他。他們還拿它下注,一把五塊十塊什麼的。

過了-陣子,丹思小聲對我說:阿甘,你覺得自己贏不贏得了那邊比腕力的大老粗?我說不知道,丹恩就說:唔,這是五塊錢,我打賭你會贏。

於是,我起身走過去跟那傢伙說:我可不可以坐下來跟你比腕力?

他抬頭看我,微微笑着說:只要有錢,歡迎你試試。

我就坐下,兩人彼此握住對方的手,然後有人說:開始!比賽開始了。其他傢伙都是嗯嗯啊啊,像狗拉屎似的拚命用力,可是大概才十秒鐘我就把他的胳膊扳倒在桌上,打敗了他。其他人都圍在桌子四周發出喔啊聲,我還聽到老丹大叫喝采。

呃,對方並不太高興,但他還是付給我五塊錢,然後站起身。

剛才我的手肘滑了一下,他說,不過下次你再來,我要跟你再比試一下,聽到嗎?我點頭,然後回到丹恩那兒,把錢給他。

阿甘,他說,咱們也許找到了一個輕鬆賺錢餬口之道。我問丹恩可不可以給我兩毛五去櫃枱買個松花蛋,他給了我一塊錢,說:隨你愛吃什麼都行,阿甘。咱們現在有法子謀生啦。

珍妮下了班到小酒館接我們去她的住處。她住的是一間小公寓,離公司不遠,裏面擺設了些可愛的玩意,比方說填充玩具,還有在卧房門上接個彩珠簾。我們去雜貨店買了一隻雞,珍妮燒晚飯給丹恩和我吃,我把和她分手之後我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訴她,

她對弗芮區少校很好奇,不過等我說她跟一個食人族跑了之後,珍妮似乎放心不少。她說這些年來她的日子也不順心。

離開裂蛋之後,珍妮就跟她在和平運動中認識的一個女孩一起去了芝加哥。她們上街示威遊行,多次被關進牢裏,珍妮說最後她疲於上法庭,況且,她也擔心自己成了前科累犯。

總之,她跟大約十五個人同住在一棟屋子裏,她說他們跟她不是那麼氣味相投。他們不穿內衣或者根本一絲不掛,而且不沖馬桶。她和一個傢伙決定合租一間公寓,因為他也不喜歡他們原來住的地方,但是結果並不成功。

你知道,阿甘,她說,我甚至試過去愛他,可是我辦不到,因為我總想着你。

她寫過信給她媽媽,請她聯絡我媽媽弄清楚我關在哪兒,但是,她媽媽回信說我們家燒毀了,我媽媽住在貧民之家,但是,等那封信寄到珍妮手裏,我媽媽已經跟那個新教徒跑了。

總之,珍妮說她身無分文,聽說輪胎公司正要僱人,於是就來到印第安那波里,得到這份工作。大約就在這個時候,她在電視上看到我即將上太空,可是,她已來不及趕到休士頓。她說她驚恐的看着我的太空船墜落,她以為我死了。打那以後,她就把時間全放在補胎上。

我把她抱在懷裏,兩人就這樣依偎半天。丹恩自己滾着滑輪車進浴室,說他要尿尿。他進去之後,珍妮小聲問他怎麼尿,難道不需要協助?我說:不需要,我見過他自己尿尿。他可以自己來。

她搖頭說:這就是越戰帶給我們的下場。

這一點也沒啥爭議。看見一個斷腿的人不得不尿在帽子裏,再把尿倒進馬桶,實在令人心酸憐憫。

我們三個人就在珍妮的小公寓裏安頓下來。珍妮給丹在客廳一角鋪了個地鋪,她還在浴室地板上放了個瓶子好讓他不必尿在帽子裏。每天早上她去輪胎公司上班,丹恩和我坐在家裏聊天,然後去珍妮公司附近那家小酒館等她下班。

剛開始的頭一個星期,比腕力被我打敗的那個傢伙要求給機會讓他贏回那五塊錢,我給了他機會。他又試過兩、三次,結果總共輸了大概二十五塊,過後他就不再來了。但是總有別的傢伙想賭賭運氣,過了一、兩個月,有些人從鎮上和外地小鎮跑來找我挑戰。丹恩和我每個星期大約賺上一百五十到兩百塊左右,這筆收入可真不賴。小酒館的老闆說他要舉辦全國大賽,讓當地電視台轉播等等。但是在這個計劃實現之前發生了另一件事,整個改變了我的人生。

一天,有個傢伙走進酒館,他穿着白色西裝和夏威夷襯衫,頸子上掛着許多金飾。他坐在吧枱看我解決另一個挑戰者,然後過來坐到我們的桌子。

我叫麥克,他說,我聽說過你們。

丹恩問他都聽到些什麼,麥克說:聽說這傢伙是世上最有力氣的男人。

那又怎樣?丹恩問,那傢伙說:我有個點子可以讓你們賺大錢,遠遠超過你們在這兒賺的三毛兩文。

怎麼說?丹恩說。

摔跤,麥克說,不過,不是這衝動動胳膊的小玩意——我指的是真正的摔跤。有擂台,還有成千上萬花錢的觀眾。

跟誰摔跤?丹恩問。

隨便誰都行,麥克說,職業摔跤手有一項巡迴比賽——-蒙面人-、-奇大漢-、-喬治老大-、-臟豬-——數得出來的統統有。一流摔跤手每年可以賺上十萬、二十萬。咱們先慢慢讓你這位老弟暖身。教他些擒拿法,傳授他一些竅。啊,我打賭他三、兩下就會成為大明星——讓大家都賺大錢。

丹恩看着我,說:你認為呢,阿甘?

我不知道,我說,我有點想回老家做養蝦的小買賣。

養蝦!麥克說。啊,小夥子,干這個賺的錢起碼是養蝦的五十倍!不必一輩子幹這一行——只要花幾年工夫,然後,你就可以高枕無憂,銀行里存着錢,養一窩金雞吶。

或許我還是問問珍妮的意思。我說。

聽着,麥克說,我這可是給你畢生難逢的機會。你不要,儘管說,我立刻走人。

不,不。丹恩說。接着他扭頭對我說,聽我說,阿甘,這傢伙說的話不無道理。我是說,要不然你怎麼賺到足夠的錢去養蝦?

這樣吧,麥克說,你甚至可以帶着你這位朋友一起。他可以當你的經紀人。只要你想退出,隨時可以。你怎麼說?

我想了一下。聽起來是滿不錯,但通常這種事都有詐。話雖如此,我還是張開了我的大嘴巴,說出那個要命的字:好。

呃,就這樣我成了職業摔跤手。麥克在印第安那波里市中心的一家健身院有間辦公室,每天丹恩和我都會搭巴士到那兒,學習摔跤的正確方法。

簡單說,職業摔跤是這麼回事:實際上任何人應該都不會受傷,但是,看起來像會受傷。

他們教我各種技術——反扼頸、穿襠胯、原地抱摔、打樁、鎖肘等等的。還有,他們還教丹恩如何對裁判吼叫,造成混亂局面。

珍妮對於摔跤這件事並不熱衷,因為她說我會受傷,我說不會有人受傷,因為這玩意是唬人的,她說:那有什麼意思?這話問得好,我找不出合理的回答,但是,我還是盼望能替我們賺些錢。

一天,他們教我一招叫腹壓的技術,我要凌空壓到對方身上,但是,對方會在最後-剎那身滾身滾開。可是不知怎的,我老是搞砸它,有兩、三次對方來不及翻開我已壓在他身上。最後,麥克走進場中,說:老天,阿甘——你是白痴不成!你這樣子會傷到別人,你奇壯如牛啊!

我就說:對——我是白痴。麥克說:什麼意思?丹恩就把麥克叫過去解釋了一番,麥克說:老天爺!你在說笑不成?丹恩搖頭。麥克看看我,聳聳肩說:唉,世上什麼樣的人都有吧。

總之,大約過了一小時,麥克從他的辦公室跑到場中。

我想到了!他吼道。

想到什麼?丹恩問。

他的綽號!我們得給阿甘一個摔膠的綽號。我剛才想到了。

是什麼?丹恩說-

笨瓜-!麥克說。咱們給他穿條尿布,戴上一頂圓椎紙帽。觀眾一定愛死了!

丹恩想了想。難說,他說,我不太喜歡。聽起來你好像想拿他耍寶。

這只是給觀眾看的。麥克說,他得有個綽號。所有大明星都有綽號。還有什麼綽號比-笨瓜-更好!

叫他-外星人-如何?丹恩說。這比較恰當。他可以戴一頂塑膠頭盔,插上些天線。

已經有個傢伙叫-外星人-了。麥克說。

我還是不喜歡,丹恩說。他看看我,問,你認為呢,阿甘?

我才不在乎。我說。

晤,事情就是這樣。經過幾個月的訓練之後,我終於以摔跤手的身份初試啼聲。大賽前——天,麥克帶着一盒尿片和黑色圓推紙帽走進健身院。他說明日中午會再來,載我們去參加我的第一場摔跤賽,地點是蒙夕。

那天晚上,珍妮回家之後,我進卧房穿上尿片和圓錐帽,回到客廳。丹恩正坐在他的小車上看電視,珍妮在看書。我進門時,他倆都抬起目光。

阿甘,這是什麼玩意?珍妮說。

這是他的戲服。丹恩說。

這麼打扮把你弄成個傻瓜似的。她說。

咱們這麼想嘛,丹恩說,就好比他在演戲什麼的。

他還是像傻瓜,珍妮說。真不相信!你竟然讓他打扮成這副樣子去公共場所?

都為了賺錢吶,丹恩說。他們還有個傢伙綽號-蔬菜-,拿蘿蔔葉當褲弔帶,還弄個挖空的西瓜戴在他頭上,再挖兩個眼洞讓他看見。還有個傢伙叫-神仙-,背上裝了一對翅膀,還拿着一根仙杖。那傢伙大概有二百磅——你該瞧瞧他那模樣。

我不管別人怎麼樣,珍妮說,這件事我一點也不喜歡。阿甘,你去脫下它。

我回到卧房脫下戲服。也許珍妮說得對,我心想——可是男人總得賺錢謀生。何況,這打扮比明晚我的摔跤對手好得多。他自稱屎蛋,穿了件緊身衣,衣服上畫得像一團糞。天知道他身上會是什麼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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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甘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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