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荒漠歷險

20.荒漠歷險

倒數第三天:1997年6月28日下午6點。

紅上白相間的賽斯納-大卡爾文是最大的單引擎多用途渦輪螺旋槳飛機,廣泛使用於郵政與快遞公司。它全長41.6英尺,寬52.1英尺。配備PT6A-114A型發動機,675軸馬力,巡航時速341公里。卡爾文的獨特之處在於:它可以根據用戶要求有五種座艙佈置方式。眼下法知道的;後者承認在人的感覺之外存在一個“自在之物”,飛機在兩萬英尺高空以182節的速度巡航,詹姆斯如坐針氈。他從沉睡中醒來,發現自已被緊緊綁在最後一排的座椅上,太陽穴怦怦亂跳,昏沉無力。他們肯定在自己頭部受傷之後注射了催眠劑。嗡嗡的聲響明白無誤地告訴他身在何處德不依賴於宗教信仰,一個無神論者也完全可以是一個道德邦德瞥了眼窗外,夕陽西沉,大地金黃。看來,他們是飛行在一望無垠的沙漠上方。他想動動身子,但全身被緊緊地綁在了座椅上,也許很快就要着陸了,他們會殺死他,拋棄他的屍體,然後飛回卡爾古利。蓋伊·薩克雷和他的原子彈很可能已經在去香港的路上了……還有桑妮陪綁。

邦德呻吟了一聲,意在告訴那傢伙自己醒了。哈利回過頭來,他拿着AK-47步槍。看來這地方AK-47多得不得了!

哈利朝他咕噥了幾聲,好像在說:“哦,你醒了,好玩吧?”

“把我解開,你這雜種。”邦德呻吟道,“太難受了。”

哈利用廣東話說了一句,邦德沒明白,只聽懂一個詞:“快了。”

“快點,”邦德說,“我得站起來,伸伸腰,我的腦袋快要漲破了。”

洋白人想了想,最後用英語說:“別耍花招。”

“你不是有槍嗎,朋友。”邦德說。

哈利左手拿着一把小刀,割斷了繩子,邦德抽出手來,將身上的繩子扯掉。哈利用槍指着他。邦德站了起來,向上伸出雙手,客艙頂不高,他沒法站得筆直,實際上,他必須斜着身子才能伸直腰。

“看見沒有,我赤手空拳?”邦德說,“沒必要將那玩意兒對着我。”他蹲下來,上身前後搖擺,活動筋骨。

“你給我打了什麼針?”他說,“我感到像是在特護病房。哎,我們在哪兒?”

邦德想挪到走道上,去駕駛艙,但哈利阻止了他,打手勢要他回座位上去。“坐下。”他只說了兩個字。

“哦,行了行了。”邦德說,“你剛讓我站起來,我不能稍稍轉一轉嗎?”哈利朝邦德身邊的座位砰地開了一槍,座椅立即出現了一個洞。“好吧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了。”邦德說,“你的老闆願意你這麼開槍打他的飛機嗎?你要知道,這事兒可幹得不聰明,在密封艙里開槍。我認識一個韓國佬,有一次……”

邦德玩了一個老掉牙的把戲,但挺管用。他看着前面的駕駛艙,作出驚恐的表情:“我的天,你那個機師在幹什麼名堂?”

哈利朝駕駛艙轉過頭,邦德撲了過去。最要緊的是奪下他手中的槍,邦德抓住哈利的槍和他的右手,全身壓在他身上,兩人都跌倒在走道上。哈利仰面躺着,邦德在他上面,兩人都奮力奪槍。一梭子子彈穿透頂棚,機艙里的所有沒有固定的東西都飛了起來,朝破洞竄出去,泄壓的氣流聲震耳欲聾。機師大聲吼叫,但誰也沒聽見。

哈利瘋狂地射擊,邦德幾乎抓不住他了,因為槍的后坐力太大了,而且哈利身手敏捷。邦德不希望打破舷窗玻璃,那樣的話,他倆都可能被吸出機艙外。機師去拿放在身邊儲物箱裏的手槍,但飛機突然傾斜,迫使他不得不去控制住飛機。

邦德用肘部連續猛捶哈利的臉,但洋白人抓住槍死不肯放。他舉起槍想掙脫邦德,手舉過了頭頂,不幸的是,這一來槍口正好對準駕駛艙,一梭子子彈將機師與操縱台打得滿是窟窿。機師應聲仆倒在座椅上。

飛機立即脫離航線,開始俯衝。邦德與哈利被頂在座椅上,哈利的槍也掉下去,飛機翻了個底朝天,他倆也滾到了已成地板的頂棚上。突然那小個子男人使出空手道,猛擊邦德腰部,痛得他鬆了勁,哈利立即掙脫身,去抓槍,但已找不到槍的蹤影。

飛機又翻滾過來,一切都回正了,飛機已失去控制,十分危險。他倆又被頂在了座椅上,哈利朝邦德撲過來,重拳連續出擊。邦德疼得喘不過氣來,只剩下招架之功。如果他的身體沒受傷就好了,他瞅準時機用右手猛擊對方的臉,洋白人仰身倒下,邦德雙手扶住座椅,屈起腿,再狠狠地踢出去,正中哈利的腦袋。但看來這一招沒有使對方喪失戰鬥力,哈利趁機抓住邦德的腳,拚命扳,幾乎要擰斷他的腳骨,邦德疼得大叫,提起另一腳踢過去,哈利鬆了手,滾到走道上,卻一眼看見那槍,連忙去抓。

邦德一下子跳到洋白人背上,那槍離他還有一點兒距離,哈利已經被逼到絕路上,他拚死命掙脫邦德的胳膊抓住槍,掙扎着起身,跪在地上,但飛機又一次仄過去,將他們兩人都甩在了客艙左側的艙門上。邦德伸手去抓橫在哈利胸前的槍,洋白人的背緊靠在了艙門上。兩人眼睛死死盯着對方。

現在,機艙里所有的氣壓都已釋放了,呼吸困難。但邦德有了可利用的機會了。他使出全力,用右手推開槍,不讓槍口對準自己,同時左手伸到洋白人身後去摸那個緊急開啟手柄,抓到之後狠勁一扳。

艙門訇然打開,哈利掉了出去,槍依然抓在他手裏,他尖叫着,臉上露出恐怖的神情去見死神了。邦德使勁頂住門框,然後慢慢地順着走道爬到駕駛艙去。

邦德將死了的機師拉出座椅,迅速坐到駕駛台前。我的上帝,飛機離地面只有1000多米了!他會不會在着陸時將飛機撞得粉身碎骨?邦德竭盡全力將飛機拉平,減到安全速度之內。下面有一塊平坦的沙地,也許能行。謝天謝地,這一帶沒有懸崖峭壁。

邦德把飛機降下來,但無論如何,這將是一次迫降,他集中精力盡量將機身放平,使輪子接地,不讓機頭撞上地面。隨後邦德用手捂住腦袋,俯下身子。

飛機的前輪與左輪先着地,前輪立即撞飛了,機頭與地面相擦。神奇的是,飛機沒有爆炸,但螺旋槳斷掉了,舷窗碎成了無數碎片,飛機繼續朝前滑去,終於停了下來。飛機已經徹底毀了,但沒有解體,這真是一次對賽斯納聲譽與卡爾文結構承受力的考驗。

邦德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仔細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沒傷着。他慢慢地離開座椅。當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時,大難不死的慶幸立即煙消雲散。他從破碎的舷窗望出去,太陽正朝廣袤荒涼的地平線落下去,他正處於茫茫蠻荒之中。

他首先做的一件事是去檢查飛機上的無線電,已經不能用了,AK-47步槍將它打了一個洞。隨後他在機艙里尋找有用的東西——地圖、水瓶……有幾張澳大利亞西部與北部的導航圖,但邦德還是不知道飛機迫降的確切地點,他折好地圖放進口袋。機師曾伸手去儲物箱裏摸槍,這槍正是邦德的華爾瑟PPK,但彈匣里只有幾顆子彈了。不幸的是,他找不到一瓶水。飛機里也許還有一點兒用處的東西是兩件救生衣,一台滅火器,一條毯子,一隻枕頭,還有一個手電筒。他摁了下,手電筒沒電了。真是太妙了……

邦德爬出飛機,四下觀望。地平線如同一條平直的線圍在四方,太陽在他左邊落下去,因此很容易確定大致的方向。可是知道東南西北並不能解答一個大問題——他到底是在哪裏,他離文明世界究竟有多遠?

恐懼襲上邦德的心頭。他可以戰勝艱難困苦,但如果他被困在幾百里深處的荒漠之中,他怎麼能阻止蓋伊·薩克雷炸毀香港呢?他甚至連一個信息都發不出去。他完完全全孤身一人了。

天已黃昏,夕陽向天空射出了動人的橘色餘輝。邦德注意了一下太陽與飛機的相互位置,這樣他至少知道哪兒是西。但到了晚上怎麼辨別方向呢?多年前,邦德還是個毛頭小伙時,曾學過沙漠生存的特工訓練課程,他現在努力回憶當時的細節。

邦德坐在一塊棕色的岩石上,脫下左邊的鞋子,撬開後跟,取出微縮膠片閱讀器和一小疊微縮膠片。這是他從Q部的圖書館裏借出來的。他知道自己要去香港,因此儘可能多地帶些周邊地區的地圖。至於澳大利亞地圖,是因為他後來想到該國內陸發生了核爆炸,才帶上的。他想,這事情幹得太棒了。

他要等到星星出來之後,才能比較可靠地確定自己的方位,現在,他可以研究一下地圖,並與從駕駛艙里拿來的導航圖相比較。他從卡爾古利-保爾地區開始,研究了一番之後,他認定飛機肯定是往北飛越沙漠,但他不知道到底飛了有多遠。

在他醒來之前飛機到底飛了多久?他不省人事至少有六個小時,他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那頓不愉快的早餐。導航圖上標有進出珀斯、艾利斯泉與尤盧魯的航線,艾利斯泉簡稱艾利斯,是澳大利亞內陸富有傳奇色彩的城鎮,以它那紅棕色的地貌及內陸探險旅遊中心而聞名。尤盧魯也被稱作艾依斯石,那是一處自然奇觀,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大的巨型獨石,有人認為它也許是埋在地里的大山的頂部。土著人視它為聖地,最近,澳大利亞政府將艾依斯石及周邊地區歸還給當地土著。他們重新將它命名為尤盧魯,在土著語言中它表示岩石,土著人還在那裏經營旅遊業,把這個旅遊勝地辦成國家公園。

邦德估計自己位於去艾利斯泉或尤盧魯航線的附近。當然艾利斯泉與尤盧魯不是沒有差別,艾利斯泉位於艾依斯石的稍東北處,飛機最終可能要飛越土著人的保留地。

天已經有些涼了,到了晚上沙漠會變得寒冷刺骨,還好有一條毯子。

一個小時后,太陽沉下去了。繁星點點,他從來沒看到過如此清澈的夜空。他用了半個小時研究了星座,然後與微縮膠片上的南半球冬季星圖相比較,微縮膠片閱讀器有微光照明,閱讀很方便,南十字星座的交叉線是南天極,在天空中顯得清楚而明亮。用簡單的幾何學,邦德比較了南天極與剛才太陽落山方位的關係,不到90度角,這表明飛機確實是朝東北方向飛的。他有兩個選擇——往南走向卡爾古利,或者繼續往東北走。另一些小礦城如列納拉還很遠。

當地上著人以擅長徒步旅行而著稱,那是老少皆宜的宗教儀式。他們走入叢林,在那裏待上幾天,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靠採集野果生活,直到與精靈合為一體才回家,他們相信精靈是生活在叢林裏的,是人類的嚮導,並保護人類。邦德不信教,不過他也站在星空下閉上了眼睛,作了幾次深呼吸,將自己與這萬籟俱寂的大沙漠融為一體。

憑着在世界頂級的冒險生涯中給他帶來好運的本能,邦德決定朝北面走。他認定飛機往北至少飛了兩個小時,也許更多,他相信離尤盧魯比離其他有人居住的地方要近。

他將毯子裹住身體,走在平坦的沙地上。他始終注意着南極星,每半個小時確定一下自己的路線。他努力回憶土著人是通過採集哪種植物得到水與食品的。他知道無脈相思樹有含水的根莖與果實,麵包樹的樹榦裏面也有水,但他實在不知道它們長得什麼樣子。當然他還知道另外一些樹,但都生長在澳洲大陸的其他地方。澳洲中部以及北部的大部分是這個國家最貧瘠荒涼的地區。有些灌木與草本植物結着果實,但他不知道有沒有毒,哪些吃了沒事。他可以認出一種叫做黃叢林番茄的植物,還能認出紅濱藜。如果運氣的話,他還會找到一種沙漠無花果,但在夜裏發現不了它們,只能等到天亮之後,他才能仔仔細細地辨認。他早就飢腸轆轆,但還能頂住。最要緊的是趁着涼快,儘可能走得遠些。

時間慢慢地逝去,邦德不停地趕路。有一會兒,他聽見了狼嗥,不,那不是狼,是野狗,是澳大利亞的原生野狗。他看見它們了,一群八隻,離他20米處。它們好奇地跟着他,野狗危險嗎?他記不得了。但有一件眾所周知的事情,一位婦女聲稱野狗在露營地叼走了她的嬰兒,但它們會不會攻擊成人?如果它們野性狂暴,自己就身處險境了。

野狗跟得更近了,開始包圍他。在月光之下,它們很像狼。他不想浪費僅有的幾顆子彈,但如果迫不得已,他也只好開槍了。也許有另外的辦法驅趕它們。

邦德坐了下來,脫下左腳的鞋子,抽出一根鞋帶與兩顆打火石,再折下附近一根一米來長的枯枝。野狗狺狺狂吠,邦德用打火石摩擦鐵,爆出幾顆火星,隨即鞋帶着起火來,他迅速將它繞在樹枝上,成了一個火把。

007突然跳起身,揮動着火把朝野狗大吼,有幾隻野狗嚎叫一聲拔腳就跑,但還有三隻大狗站在原地不後退,齜牙咧嘴低聲哼着,隨即又狂嗥起來。邦德手裏揮動着火把大聲嘶喊地衝過去,又有兩隻野狗退了回去,但最後一隻頭狗卻朝他撲來,邦德舉起火把狠狠地接在它的腦袋上,它哀嚎一聲,跑掉了,總算明白人類太厲害,它們對付不了。領頭的一跑,其餘的野狗也跟着逃之夭夭了。

邦德舉着火把,一直到熄滅,然後繼續趕路……

倒數第三天:6月29日早晨6點。

太陽升起來了,給周圍的曠野帶來了溫暖與生機。邦德疊起毯子塞進褲子裏,坐下來休息一會兒。他脫下右腳的鞋子,取出一支防晒軟膏,這是考慮周到的布思羅德塞進他的鞋子裏的。他在臉部、頸部與手臂上都抹了一些。

他現在是饑渴交加,如果要在太陽底下保持同樣的速度行走,不能不喝水。他看看四周,地上東一處西一處地長着些他不認識的植物,看上去已經枯死了,他掘起一枝觀察它的根部,已經枯乾發黑,一點兒用也沒有。

上午10點左右,他看到遠處有三隻袋鼠,正在灌木叢里吃着什麼,一聽到他的聲音,一溜煙地跑掉了。邦德察看了這灌木叢,發現上面還掛着一些黃番茄狀的果實。如果袋鼠能夠吃,就說明它是沒有毒的。他記起了沙漠生存課的教官說過:注意觀察野生動物,因為野獸能判斷什麼食物是有營養的,什麼食物是有毒的。邦德摘下一隻黃色的小番茄,咬了一下。酸酸的,但味道很新鮮,而且汁水很多。他吃了兩隻,把其餘的五隻都摘了下來,放進口袋裏。

中午時分,驕陽似火,邦德大汗淋漓,開始虛脫。這會兒有一頂帽子該有多好,但用毯子也能抵擋一陣。果實提供了一些營養和水分,但口依然渴得厲害。他繼續前行,每小時停下來休息五分鐘。有時他會看見一些動物:一隻在狂亂地尋找蟻窩的穿山甲,還有一隻慌裏慌張地爬過岩石的蜥蜴。邦德真想抓住它,他聽說過蜥蜴是可以吃的。他還看見一個匪夷所思的景象:一群駱駝疾奔在沙漠上,他弄不懂它們是從哪兒來的,又到哪裏去了——這真是一種超現實的存在:在這個地方,什麼都可能發生,也什麼都可能不發生。

他來到一株蓊鬱繁茂的大樹前,很可能是一株木麻黃樹,它獨立於荒漠之中,根部粗而硬,很可能會有水分。邦德從鞋子裏取出挫刀,在樹根邊挖起來,正在這時,一樣東西映入他的眼帘,使他的心猛地提起來。這是一個人的腳印,印在軟沙地上,很可能還是剛留下的,因為它形狀完好,沒有侵蝕的跡象。這是一隻小小的赤腳板留下的,也許是孩子的。附近有土著人嗎?邦德知道自己是在他們的土地上了。就傳統而言,土著人是個和平的部落——他們會樂意提供幫助的。

他站起來,眺望四周,但除了廣袤的地平線,什麼也沒有。他雙手攏在嘴邊,大聲喊道:“喂!”他朝每個方向喊了三遍,如果一公里內有人,會聽見他的聲音的。但沒有任何反應。

邦德又跪下來挖樹根,不一會兒,一條樹根露了出來,他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干。它又粗又大,光用手根本弄不斷,他也沒有適當的工具能切斷它。他又拉又扭,但立即發現這是白費力氣。

真見鬼!肯定還有其他的含水植物,他這麼想着,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黃番茄咬了一口,靠吃這玩意兒是解不了渴的,不過今天或許能對付過去,但明天怎麼辦,後天呢?當然到那時已經太晚了。實際上,如果他在午夜時分還到不了文明世界,他懷疑在7月1日之前還能不能趕到香港。也許他還來得及警告有關當局,但問題是要找到那顆原子彈,他們肯定不可能有時間去搜索整個地區,局勢相當無望。

邦德嘆了口氣,站起身。他瞥了一眼太陽確定了一下方向,剛轉過身想上路,卻不由得吃驚地站住了。

一個土著黑女孩站在離他六七米處,約摸20歲左右,穿着骯髒的白色T恤和滿是灰塵的卡其短褲,腿腳赤裸着。姑娘挺瘦,但看上去很健康。邦德剛才看到的腳印很可能是她留下的。她手裏拿着根一頭削尖的細長棍子,肩上還背着一個網袋,袋裏裝着塊莖狀的東西。

她看着邦德,好奇又害怕,眉頭緊鎖,好像弄不懂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邦德慢慢地抬起手,作了一個世界通用的手勢。“你好。”他愉快地說。

姑娘很緊張,好像時刻準備跑掉。

“等等。”邦德說,“別害怕。”他丟掉手中的挫刀,伸出雙手,“你能不能幫幫我?”他指了指那株樹,“我想找到水。你知道……水嗎?”他雙手作了一個喝水的姿勢。土著人會說英語嗎?他認為他們應該會的,但眼下在這個地方,他不敢肯定了。

她只是站在那裏,盯着他。在這短暫的靜默中,邦德竭力回想他所了解的有關土著人的知識。他知道大多數土著人是游牧部落,以家庭為中心,也許是世界上最遭歧視和苛待的部落。他還知道女人通常採集植物,男人狩獵與舉行宗教儀式。面前的這個女孩子可能是出來為家裏採集植物的。

“你會說話嗎?”邦德問,他指了指自己,“詹姆斯。”

她沒有反應。

邦德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黃番茄,“喏,我有這個,你想要嗎?”他伸出手作出要給她的姿勢,她看着這果子,又看看他,揚起長長的棕色眉毛想着。她不再怕他了,也許是在納悶,這個人到底在這裏幹什麼?

邦德將果子扔給她,她用閑着的一隻手接過來,邦德對她微笑說:“接得漂亮。”

她將果子放到嘴裏咬了一口,眼睛一直沒離開他,汁水從她的下巴流了下來,滴到她的T恤上,那濕跡慢慢滲開去,使得她那結實乳房的乳頭清晰地從衣服裏面頂出來。邦德看着她將整個果子吃了下去,儘管又熱又渴,處境艱難,但他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極其性感。

果子吃光了,她沒去擦下巴與脖子上的汁水,卻突然放聲大笑,邦德點着頭,也同她一起笑着。

“水?”他又問,“你能幫我弄點水嗎?”他又一次將手攏在嘴邊。

姑娘點點頭,很自信地蹲在樹邊,用手挖起來。她的手粗糙堅硬,真像是挖土的好工具。不到五分鐘,她已經挖得比邦德用挫刀挖得還深了。她抓住一些較細的樹根,將它們從大樹根上折下來,站起身,拿着根須給邦德看。她將其中一根掰成兩截,用嘴吸吮斷裂處,發出響亮的“滋滋”聲,表示這裏面確實有水。她將另一截遞給邦德。邦德將它含在嘴裏,輕輕吸了一口,有水!不多,只能吸三四口,他對她笑着點點頭。姑娘又蹲了下去,再折斷了一些根須,遞給他。他吸了好幾根,將其餘的放進口袋。

“謝謝你。”他說。

她點點頭笑了,儘管有點兒像嘲笑。

“尤盧魯,”他說,“我去尤盧魯。”

她點點頭,指着東北方向,這正是邦德走的路線。他走對了。

他們聽到遠處傳來動物的叫聲,她轉過身去,揮動手,發出一聲類似的嘯叫,看來那根本不是動物的叫聲。邦德看到遠處有兩個人影,顯然是她家裏或部落的人。

姑娘朝邦德轉過身來,作出非常怪的動作。她伸出雙手放在邦德的臉上,撫摸着他的臉膛,沿着他的眉毛,然後是鼻樑摸下來。她的手指摸過他右頰淡淡的傷痕,又摸到他的嘴上,輕柔地捏了捏他的嘴唇,將食指伸進他的嘴裏,碰着了他的牙齒,好像對他有滿口的好牙驚訝不已。邦德的舌頭舔着她的指頭,味道是鹹的。她沒有縮回去,反而格格地笑了起來。

她開口說話了:“如果你一直朝前走,夥計,日落前就可以到尤盧魯了。”

“我的天,你能說英語!”邦德叫了起來,“你為什麼剛才不說呢?”

姑娘大笑起來,猛地轉過身,朝她的夥伴跑過去。

邦德目送她遠去,姑娘回過頭來,朝他揮手,很快消失在地平線處。她使他感到自己像個傻瓜,而她卻是他所見到過的最性感的女人之一。

邦德繼續往前走着。到了下午,太陽更毒了。他又抹了一些防晒油,吸了幾根含有水分的樹根。大約3點鐘光景,他找到了一條土路,看上去這路同他要去的目的地是同一個方向,於是他上了路。大約4點鐘,他看到了文明世界的痕迹,一個破輪胎扔在路邊,遠處還有電話線杆子。

邦德終於看到它了。在天地交合處,有一個紅色的鼓包,遠遠看去,它只不過是一個小丘。邦德越走越近,那小丘也越來越大,終於成為一座突兀的大山——尤盧魯——艾依斯石,澳大利亞的紅色心臟,它是土著人的聖地,也是旅遊者歷險澳大利亞荒瘠內陸的主要原因。348米高的巨型獨石確實是一大奇觀,在夕陽輝映下,其巔峰顯現奇幻炫目的色彩。

現在是下午6點,邦德在澳大利亞內陸整整走了24個小時,終於來到了文明世界,他如釋重負,懷着敬畏與歡欣,幾乎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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