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正在往床上進軍
塞萊斯蒂娜搖搖頭。"你去問吧。下次他來的時候。"她的臉上開始湧現出微笑。"理查德(Richard)寫過情書給你嗎?"
"還沒有。他是那種口頭型的。"
"我打賭他害怕寫在紙上,生怕你撕了。知道你是一位天才的解構主義者,我也會膽怯的。"
"解構主義者?塞莉,沒有遇見我之前,你還根本不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呢。"
10天以後,莉亞-伍迪森穿着浴衣,蜷縮在客廳里唯一一張休閑椅上,喝着她的第三杯咖啡在閱讀。忽聽見大門開了,她從書上抬起眼來。"普賴斯小姐,怎麼早晨9點15分才悄悄地溜進來?你的科學進軍怎麼樣了?"
"正在往床上進軍。我已經筋疲力盡了。"塞萊斯蒂娜經過莉亞坐的椅子時,從她的肩膀上看過去。"你在看什麼書?"
莉亞合上《倫敦書評》。"米切爾(Mitchell)寫的一篇關於文學批評的黃金時代的文章。假如你不知道的話,告訴你這個黃金時代就是眼下。我關於對話主義的研究正是其前沿。看看他關於文學批評是怎麼寫的。"她把翻開的那一頁扔給塞萊斯蒂娜看。"'實驗主義者贊同新的、未經嘗試的、奇異的或者乖張的探索。'不壞吧,嗯?昨天晚上怎麼樣?是奇異的還是乖張的?"
"我正要跟你說這事。"
"真的?"莉亞做出一副色迷迷的眼神。"你終於想要說了。說到性方面的事情,你過於扭扭捏捏了。我洗耳恭聽。"
"莉亞,別開玩笑了。我是認真的。昨天晚上,傑里問我是否願意和他同居。"
"你怎麼說?"
"我說我要考慮一下。"
"你真的會考慮和他同居?"
"是的,我會的。"塞萊斯蒂娜停頓了一下以後說。"他是一位很正派的男孩,很誠實。他說他愛上了我。此外,傑里有一點說得很對。我們的研究都剛起步,我們都得拚命工作。他那位康托教授要他做一項極其保密而又時間緊迫的實驗,而瓊和我正準備開始做我們的研究中最困難的部分。他說,保持穩定的關係對我們的科研有好處。"塞萊斯蒂娜說完就沉默了。她最終抬起頭來,看見莉亞的臉,她問:"怎麼啦?"
"那誰來教你關於巴赫汀(Bakhtin)的事?"
塞萊斯蒂娜擁抱了一下她的朋友。"你說得對,誰呢?如果我在實驗室里提起巴赫汀,他們可能會問我:'他的作品發表在哪裏?'一年以前,在沒有碰到你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巴赫汀,或者那些什麼符號論、對話主義、后結構主義,以及你到處亂扔的形形式式的'主義'。我會想念它們的。特別是你,莉亞。"她再次擁抱她。
"這麼說,你下定決心了?"
塞萊斯蒂娜點點頭。"我還沒有告訴傑里,不過,我已經決定了。"
"塞莉,你為什麼不採取一種兩全其美的方法呢?"
"你什麼意思?"
"你考慮過讓他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嗎?"
"沒有,"塞萊斯蒂娜很茫然。"你不在意嗎?"
"理論上不會。你所要做就是找一張雙人床。我可以節省一些租金。不過,我得先見見他。"
見面最後變成了一場嬉鬧。斯塔福那封跟鮮花一起送來的信被"解構"了。他承認那是從《妓女生涯》裏的一封文藝復興時期的情書上抄錄的,只是改動了一些形容詞。
"塞莉,"莉亞哈哈大笑,一邊讀那封信,"你知道嗎,在你的文藝復興原型里,你的紅色外衣原本是"教皇的紅色斗篷",你的豐腴的身體則是'不可思議的'。"她轉向斯塔福,用眼睛探究似地看着他,問:"你怎麼會看《妓女生涯》的?"
"我到書店裏面去買艾略特詩集,正好看見它。"他舉起手來制止她打斷他。"我知道你會問:'怎麼會想起來讀艾略特的詩歌的?'康托教授要我讀他的詩歌。"
"我還是有一個問題。"
"好,好,康托教授為什麼建議我去買一本艾略特的詩集?"
"沒錯。即使我現在不搞文學評論,我仍然覺得很好奇,為什麼一位生物學家會建議另外一位生物學家去讀艾略特的作品。"
"康托教授第一次談論一種關於腫瘤產生的普遍理論時,他吟誦了一句詩,深深印在我的記憶之中:'我們有過這種經驗,但沒有領會其中的涵義/而懂得涵義就可重構經驗……'後來我問這句詩的出處,他說是艾略特的《四個四重奏》。他說在詩歌里你可以發現許多不同的意思,就像一本小聖經一樣。所以作為一位讀聖經的前浸禮教徒,或者說一位以前閱讀聖經的浸禮教教徒,我就去買了一本。"
莉亞問:"你還記得它是從哪一個四重奏里摘錄的嗎?"
"《乾燥的薩爾維斯》,"他得意洋洋地回答說,然後用肘輕輕地推了推塞萊斯蒂娜。"塞莉,要知道,艾略特也曾獲得過諾貝爾獎。"
諾貝爾獎的誘惑
相隔50多年以後,康托如果能夠贏得諾貝爾獎的話,他在學校里的地位將無可比擬。
"不必苦苦去追求,只需耐心地等待。"康托忘記了最初是誰這樣談論諾貝爾獎的。可我們為什麼要像待嫁的少女那樣羞羞答答呢?他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未來的諾貝爾獎獲得者必須始終表現得很天真,不肯公開承認自己是合格的人選呢?
康托教授心裏很清楚,自己完全有資格獲得諾貝爾獎。事實上,最近幾個月裏,這一想法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頭。時間緊迫:如果他能獲得諾貝爾獎,那就應該是今後3年,至多4年裏的事,趁他的研究領域仍然還炙手可熱的時候。當今時代,在分子生物學的各個方面,研究發展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幾年前十分引人注目的研究成果現在已經被認為是很尋常的事了。基因工程只是其中一個例子。那兩個最早做重組DNA實驗的人,並沒有因此沒有獲得諾貝爾獎。如今,有多少剛起步的研究生還記得他們的名字呢?這就像攀登高山,只有最近兩個上去的人才在山頂插上第一面旗子,以便尋找在建的滑雪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