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做錯了什麼事嗎？還是……你丈夫有別的女人？”她看過許多例子，一些男子喜新厭舊，一有新歡便百般挑剔舊人的不是，甚至隨意找理由將舊人休離；能像她父親對母親的那種執着而專一的感情，可說是很少數。
“我知道他愛我，他這輩子也只會有我一人。”上官春吸吸鼻子，一雙眼凝視着遠方，像是在回憶般，“是我不好，我沒遵照他的要求做事，三番兩次的惹他生氣。”
“他的要求很過分嗎？”
上官春搖頭，“一點也不，就是一些很簡單的事，像是跟他說話時要溫柔一點，不要讓他擔心……”
趙小春怔了一下，想起上官涼也曾如此的要求她，“你達不到要求，他便打算休妻嗎？”
心裏同時也納悶着，難不成天底下的夫妻都會有那種奇怪的規定嗎？
“不是，他答應給我個機會，但是……我也不知自己是在彆扭什麼，不斷的跟他嘔氣，他氣我只顧着自己而冷落他，最後他……”上官春難過的緊抱着趙小春，“抱歉，可以讓我抱一下嗎？我……我真的好難受，需要有人來安慰我一下。”
你已經抱着了，趙小春很想這麼說，見她心情不好，忍耐的被她緊緊抱住，雖然是不討厭，但那女人身上的脂粉味讓她有點受不了，忍不住打了噴嚏。
“你生病了嗎？”上官春擔心的打量着她，“要不要去請大夫幫你看看？”
“我沒事，你繼續說吧！”趙小春忍着不適道：“最後你丈夫，他到底怎麼了？”
“最後他也不跟我一般見識，但是……”她伸手拭淚，“但是我最近因為一件小事而負氣離家，我這次是真的傷了他的心。”
“既然是你不對，那去道個歉吧！”一個人生活也辛苦，看她還過來領取米糧，想必是日子不好過。
“我丈夫也說，只要我回去，他就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
“休妻一事也當沒提過嗎？”她說得太過輕易，讓趙小春感覺兩人之間的吵架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上官春點了頭，“他很後悔沒能體諒我的感受，他真的是太溫柔了……”
趙小春也覺得她的丈夫是個很有包容力的人，“照你這麼說，你的丈夫還是很愛你的。”不然怎會三番兩次不計前嫌的原諒妻子？
“你也這麼覺得吧？”上官春吸吸鼻子，又瞅着她，“那你呢？怎會來尼姑庵呢？”
聽她忽然問起自己的事，趙小春頓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你幫了我這麼多，我也該幫幫你，會來尼姑庵，應該是有什麼煩心事吧？”
上官春反客為主的倒了杯茶給她。“若你難過，抱着我說話也沒關係。”
“不用了。”她沒有親近人的習慣。
“別跟我客氣，說吧！你對不起誰了？我幫你出點意見。”上官春一臉期待的看着她，“我可是幫很多人解決了許多問題，就自己的問題處理不好……”
“我沒有對不起誰。”聽着上官春那種篤定的語氣，讓她心裏感到不太舒服。
“我看你一個姑娘家孤身在外，家人會擔心吧？”
“我父親知道我在這裏。”
“那你的情人知道你在這裏嗎？”
“情人？”
“沒有嗎？”上官春揚高了音調。“感覺你有一個很不錯的對象呢！”見趙小春一臉疑惑的看着自己，趕忙又道：“這是身為女人的直覺。”
“我……是有一個要成親的對象。”趙小春艱澀道，一想起此事，她的心仍感到難受不已。
上官春糾正道：“那就是情人了。”
趙小春不再反駁，“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們之後會如何？”畢竟她都躲到這裏來了，上官涼的怒氣可想而知，而既然兩人都是如此的憤怒，在一起又有什麼意義呢？
“若是你有不對的地方，跟他道個歉就沒事了，你不也是這麼安慰我的嗎？”
上官春輕拍着她的手背，“若有不錯的對象，可要好好珍惜，別因一時的氣憤而害自己錯失了良人。”
“我們兩人的情況不一樣。”她可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上官涼的事。
“哪裏不一樣，你說說看啊！”
趙小春總覺得這女人有些咄咄逼人，是她太敏感了嗎？“他那人太過任性妄為，一點也不在意別人的感受。”
一想到此，趙小春仍是怒氣難平——他對她是很好沒錯，但對待別人卻是惡質又沒天良，一點是非之心都沒有。
“像是什麼？也許你說了，他會試着為你而改變。”上官春頓了一下，幽幽道：“像是我的丈夫，他就為我改變了許多，都……都是我不好……”說完又緊抱着她。
趙小春僵硬的拍着她的背，“你別傷心了。”
“所以你有什麼不滿，都應該去跟你的情人說清楚，而不是一個人躲在這裏。”
“我只是還沒想清楚，不是躲。”她若是想通了，自然會回去處理一切。
“來這裏的人不都是逃避現實的人嗎？”上官春尖銳的說，見趙小春抿了唇，又忙着解釋，“我這個人說話比較直接，這是我個人的感受，沒有要針對誰的意思，你可別介意。”
趙小春輕輕點了頭，“你還是快回去道歉吧！”一直在這裏心煩也無濟於事——
突然又被用力的抱住，她驚嚇的問：“怎麼了嗎？”
“真的很謝謝你肯聽我訴說心事，我會跪下來向他道歉的。”說完又將臉埋在她的肩上。
趙小春覺得被抱得有點喘不過氣，“別……別這麼客氣。”
這女人動不動就對她摟摟抱抱的，讓她不太習慣，但這也讓她想起了上官涼，這兩人表達情感的方式都非常的直接。
上官春見她快喘不過氣了才鬆開她，改握着她的手，“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才好。”
“不用客氣，這只是小事。”趙小春覺得她的手感有點熟悉，那手指的長度及色澤都像極了一個人！
將上官春的手掌朝上，見那大拇指與食指間有個黑痣，當下怔住了。
“怎麼了嗎？”上官春將手縮回去，不動聲色的笑問。
趙小春抬起頭來，直盯着她的臉，一直覺得她的眼睛很熟悉，只是臉上有一層厚厚的粉，將她原來的面貌遮掩住許多。
“我知道我很漂亮，但你這樣一直盯着我看，我會很難為情的。”上官春嬌羞的低頭道。
趙小春愈看愈可疑，伸手就要往上官春的胸口探去——
“啊——”上官春尖叫一聲，手緊捂着胸口，一臉害怕的看着她，“我的身體只有我的丈夫能碰，你想幹什麼？”
“對不住。”趙小春也覺得自己的舉動實在太過無禮，但她又懷疑眼前女子的身份，想了許久，才又緩緩開口，“其實我那位婚配的對象——”
“也就是你的情人。”上官春指正道。
“我那位情人也有很多優點，只是我一直故意忽略。”
“像是什麼？”上官春充滿期待的看着她。
“我一時間也說不上來。”
“怎會說不上來呢？隨便都可以想到的吧？”上官春揚高音調。
“他長得還算不錯。”
“是吧！你真是太有福氣了，你得要好好珍惜。”上官春笑道。
“上官涼！”她冷冷的喚道，這種語氣讓她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什麼？”上官春持續裝傻。
“別裝了！”趙小春怒瞪着他，這人竟敢扮女裝混進寺里，他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麼？“你幹嘛把自已扮成這副德行？還有你剛才又在騙我！”什麼被丈夫休離，還冠夫姓，這人連在名字上都要佔她便宜。
“誰教你哪裏不躲，偏要躲來這裏，我不扮成這樣，進得來嗎？”他恢復原本的聲音說話。
他在王府里等了幾天，見趙安遲遲不去找她，才派人放出有女子被綁架的假消息，果然趙安當天就到緣平寺來尋愛女。
而這間尼姑庵規定只有女子才能入內，就連要領取賑品也得是女子，不得已，他只好扮女裝進來，努力的開導她。
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做如此偉大的犧牲，說是痴情也不為過！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當我想着你時，腦中就浮現出緣平寺的畫面。”他嚴肅的說著，“你一直心心念念着我，等着我來找你對吧？”
趙小春冷笑道：“沒有我打人的畫面嗎？”
“你捨不得打我的。”
趙小春很用力的打了他好幾下，愈打愈生氣，眼眶也有些泛紅，怎麼她就是逃不離這哥人呢？
“好了、好了，瞧你為我心疼成這樣。”上官涼輕鬆的抓着她的手。
“誰心疼了！”她兇巴巴道。
“你躲在這裏，是有出家的念頭嗎？”就算她真出家了，他也非要她還俗，替他生一窩的孩子，陪着他一輩子。
見她又不搭理人，上官涼自顧道：“我看你一直在看我呢！看來不論我是男、是女，你都會為我着迷吧？”隨即抱怨道：“我一直用女聲說話也好累。”
這全是他自找的，趙小春看着他嬌艷的模樣，雖然覺得荒唐，還是不得不承認上官涼的女裝扮相很吸引人，但她不想說出來讓他得意。
“對了，你剛才說我有很多優點，除了長相外，還有別的嗎？”
趙小春不理會他的問題，只是冷聲道：“你去把這身裝扮換下來，快點離開這裏。”
“我是要來帶你走的。”他花了好一番工夫裝扮，要走也是跟她一起走。
“我已經知道你對浦夜華的所作所為，在我想清楚該怎麼處理我們兩人間的事之前，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
不就是一名小小的浦夜華，他早在當日便從那名官差口中問出了原因。
“你就這麼在意他嗎？你是為了他在跟我生氣嗎？”他挑起眉頭，她若敢說是，他絕對會阻斷他們兩人再見面的機會。
“我在意的是你的行為！”她不禁揚高了音調。
“所以你是在意我的？”他露出驚喜的笑容。
這人完全搞錯了她的重點，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在生什麼氣啊？趙小春又覺得一肚子火了。
“小春，既然你這麼在意我，就該好好把握住，而不是在這裏浪費時間。”上官涼好聲好氣的勸着，“你想像上官春一樣的後悔嗎？”
趙小春怒瞪着他，他還有膽提上官春這個名字！
“有什麼事我們回去再慢慢討論，我絕對會原諒你的。”
拜託！是她不能原諒他！“我說了，浦夜華的事讓我沒辦法釋懷，你讓我覺得好陌生，你已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上官涼了。”
“所以我們要找機會多多相處。”他故意偏離重點，見她還是耿耿於懷，也板起臉，“反正做都做了，不然要怎樣？”
“你這人就是不懂得反省。”
“趙施主，我來送午膳了。”
門外傳來女尼的聲音，趙小春才要應聲，就覺得那下巴被抬高，唇上有着一股壓力。
推門入內的女尼驚呼着，“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趙小春急忙推開上官涼，看到女尼驚懼的表情，“我、我和她剛才只是不小心碰到嘴巴！”
女尼受到剛才畫面的衝擊，不斷的深呼吸着——這兩人都身為女人，竟然敢做出這種敗壞風氣的行為！“你什麼都不要說了，趙施主，我們這裏沒辦法再收留你，請你馬上離開！”
趙小春怔了一下，她不能繼續待着了？
“我只是情不自禁。”上官涼故意細聲道，存心讓那名女尼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