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翌日清晨,天還蒙蒙亮,韓旭奇已經站在浴室里準備要刮鬍子了。
他拿起刮鬍刀,卻從鏡子裏瞄到門邊探出一張小臉,眼睛溜溜轉地看着他。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他微笑回頭,自己的起床時間一向比較早,剛剛還看她卷着被子睡得很熟呢!
“要是晚點起來就看不到你的猛男秀啦!”她頑皮地笑着,故意用色咪咪的眼神掃視他只穿着一條睡褲,上半身打赤膊的男性體魄,一副流口水的樣子。
他的身體沒有“塊塊分明”的健壯肌肉,但勁瘦的肌理卻看不到一點贅肉。寬闊的肩膀接着厚實的胸膛、收窄的腰部……她滿意地點點頭,從門框後站出來。
“一大早就胡說八道。”他輕斥,眼裏滿是寵愛。然而一見到她身上穿着他的睡衣,他唇邊的笑意馬上消失,面色凝滯。
“怎麼樣,不能借你的睡衣來穿一下喔?”她抬起下巴,對他扮了個鬼臉。
她的衣服昨晚在和室房裏就被他脫光了,起床時看到掛在衣架上的睡衣便順手取來套上,沒想到下半身的睡褲竟穿在他身上哩!
“可以……我只是怕我待會兒會刮破臉,血流如注。”他看着她寬鬆睡衣底下露出的雪白雙腿,想起它們光潔細緻的觸感,昨夜緊緊圈住他的腰……
他喉頭滾動,一大清早的腦袋就大受刺激,感覺精神抖擻。
“安啦,到時候我會馬上幫你人工呼吸的。”她笑呵呵地保證,因他着迷失神的目光感到欣然自喜。
“喂!為什麼大量失血要先做人工呼吸啊?”他愈聽愈不對勁,正色質疑她急救失當。
“也對喔,那你自己小心一點,我救不了你。”她想想也是,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轉而要他自求多福。
他兩眼一瞟,受不了地搖搖頭,覺得女友已經擁有從天兵晉陞為天將的資格了。
韓旭奇回過頭去刮鬍子,颳了幾道,他發現自己真的會分心——
“你先出去,別一直站在那裏。”他對着鏡子裏的那抹窈窕倩影說道,看她還真的站在那不動,單純地注視着他。
“有什麼關係,我又沒出聲吵你。”她覺得自己沒有影響到他。
“我不習慣有人在旁邊看着我刮鬍子。”他從沒遇過刮鬍子旁邊還有觀眾的,而且她還一臉笑盈盈,教他怎麼能專心。
“可是我喜歡看着你呀。”她甜蜜地笑着。喜歡從他每晚都會睡在上頭的床鋪醒來,身上和他穿着同一套睡衣,看着他做每天都會做的事……這些生活中的平凡小事都讓她覺得自己和他很親近、很快樂、很幸福。
“你真的想看我刮花自己的臉嗎?”他開玩笑地說,其實自己也好喜歡注視着她,就像昨夜她入睡后,他也慈祥了她許久才捨得閉上眼。今早醒來看到她躺在身旁睡得香甜,他的心就莫名的愉快,連擠牙膏都會笑。
但是此時不同,旁邊多個人的感覺真的怪怪的,不太自在。
“好嘛好嘛,我不看你就是了。”她才不捨得他那張俊臉被划傷呢。
他本以為她要走出去,結果她卻反而走進來,從背後抱住他。
“這樣行了吧,我沒在看你嘍,刮吧。”她微笑着,臉頰貼着他的背,所以真的看不到他刮鬍子了。
“你這樣我更不能專心了。”他苦笑,一點都不覺得背後緊貼着她柔軟的胸脯會比看着她放鬆。
“那乾脆不要刮算了,反正留點鬍渣也挺有個性的,你今天就來走頹廢風,連領帶也別打,用新造型去上班吧,總監。”她在腦中幻想他極富性格的新風貌,耳邊聽他說話時從胸腔里傳來的共鳴震動,覺得好好玩喔。
“不刮鬍子是很頹廢沒錯,但只颳了一半的鬍子就很可笑了。”他看着鏡中的自己,半邊臉光溜溜、半邊臉沾着白色泡沫……正是呆瓜本人是也。
“不會呀,這樣看起來剛好有點頹廢又不會太頹廢。”她探出半個頭看看鏡中人,表示自己的欣賞,也正好印證了“情人眼裏出西施”的說法——她真的很愛他。
“好了,放手,我真的要刮鬍子了。”他側過頭下令。
“不要,我就是要一直賴着你。”她不為所動地耍賴皮。
“葉柏心,別鬧嘍……”他舉高手臂、扭扭身體,向左轉、向右轉……背後的女人卻反而抱得更緊,正面曲線牢牢服帖,硬是跟着他原地打轉,不放就是不放。
韓旭奇停下繞圈圈的遊戲,沒轍地失笑,對她這種幼稚的行為感到很無力。
“你知不知道傳說中有一種妖怪會一直黏在人的背上不下來,甩也甩不掉?”他意有所指地揶揄她。
“那麼那隻妖怪也愛上了那個人類,像我一樣這麼愛你嗎?”她悠哉地回答,聲音里有着飛揚的笑意。
“不,它後來變成一顆巨石,愈來愈沉重,最後把那個人給壓死了。”他很白目地說。
“那我跟它不一樣,我沒那麼重,不會把你壓死。”她水來土掩,嘻皮笑臉地擋回去。
他哈哈大笑,放下手中的刮鬍刀,拿毛巾抹掉臉頰到下顎泡沫,一把抓住她的手,回頭眯起眼—
—
“我看你分明就是只愛調皮搗蛋的小妖精,看我今天怎麼收服你。”他突然出手猛搔她癢。
“啊——住手,我怕癢……哈哈哈……快停……哈哈……救命呵……”她抓住他的手想阻止,但一點效果也沒有,只好開口求饒,整個人又縮又扭,笑到肚子發疼。
他愈玩愈起勁,把她逼到角落也沒打算停手。
她無路可退,只好拚盡全力推開他,乘機跑出浴室,一躍上床,趴倒在床上大口喘氣,整個人酸軟無力,覺得腰腹還是有種麻麻痒痒的感覺,像被電疼了一樣。
“快過來,小妖精,讓我好好替天行道……”韓旭奇追出來,站在床邊摩拳擦掌,這角度瞧見她趴在床上嬌喘不止,面若桃紅,衣下還露出半邊俏臀……當下更是見獵心喜,堅定了他想“收服”她的決心。
他撲上床——被她閃掉,動作靈敏地爬向另一頭……
他快手逮住她的腳踝,把她拉回來。
“啊!幹麼咬人家屁股?”她驚叫,摸着被咬一口的屁股回頭看他——
又是那種壞壞的神情。
他勾唇淺笑,露出忻忻得意的表情,一手還緊抓着她的小腿不放,一副躍躍欲動的模樣。
她也不甘心地抿起嘴,決定為自己討個公道,總不能白白被他咬一口。
“我要報仇!”她大喊一聲,張牙舞爪的展開反撲行動,換她抓住他的手腕,腳丫子朝他的下半身又鏟又推……
“給我轉過去,快點……我也要咬你一口……用力的咬回來……”她不時齜牙咧嘴,作勢要咬人,要他最好乖乖就範。
她很認真的表情,卻逗得他大笑連連,借力使力的和她纏鬥打鬧,半躺在床上任她拉扯。
“咬不到、咬不到……”他還火上加油地逗着她玩。
“吼——我真的要生氣了……咬你正面喔!”她氣呼呼地出言威脅。
“沒想到你這麼開放,真大膽。”他笑得很無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用有“色”的眼光上下打量她。
“我……才不是咧,不准你亂想。”她臉紅得像太陽,想也不想就朝他的胸膛劈下一掌——
還真有點吃痛!他摸摸胸前的五指印,眯眼拉下她,翻身壓住她的身子,嘴唇貼近她的霧鬢:“讓我來告訴你我是怎麼想的,我想要……”
他邊說邊做,把火辣辣的枕邊細語全化為令人意亂情迷的大膽舉動,害她忘了復仇,忘了抵抗,只能融化在他懷裏……
“唔嗯……你的鬍渣好刺人喔。”她抱怨他粗糙的鬍渣扎紅她細嫩的皮膚。
“是你叫我不要刮的,不是說這樣頹廢嗎?”他輕笑着,像存心要教訓她似的將臉埋入她胸口,親昵地廝挲,舔吻。
“啊啊……”她忘情地喊叫,已經分不清那感覺是痛苦還是歡愉,只是緊緊纏抱住他,與他合而為一……
這天清晨,他們做了一場激烈的晨間運動,在涼爽的室溫里汗流浹背……
歡愛后,他讓她留在床上多眯一下,自己則到浴室里打理儀容。換上成套西裝、系好領帶之後,再走到和室房裏收拾她昨夜散落一地的衣物,拿回卧室來給她。[熱$書+吧&獨@家*制#作]
“總監,我今天可以請假嗎?”她還賴在床上捲成一團,好累好累呦。
“不可以,再不起床我就要開始扣你薪水了。”他笑着威脅,戴上手錶。待會兒還得先送她回家梳洗、換衣服,不能讓她繼續賴床了。
“呿,跟你上床又沒錢領,哪來的薪水給你扣……”她打個大哈欠。
“嘖!”他回頭瞅着她,瞧她又在亂說話了。
“嘿嘿……”她馬上露出一個超級燦爛、無比討好的笑容,很識相地起床穿衣服。
肚子好餓啊!今天一定要吃兩份早餐才夠……
一個半小時后——
老樣子,和他們下班的時候一樣,韓旭奇將車子停在離公司差不多三個紅綠燈遠的地方讓她下車。
“哇!你好過分喔,才剛跟人家發生過關係而已,現在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就急着踢我下車,真沒良心……”她顰眉癟嘴,一副受人糟蹋的可憐模樣,演起被人拋棄的戲碼。
“說這是什麼話”他笑笑地看着她的“新角色”,覺得她的戲路還真廣。
“實施。”她斜眼看他。“我今天總算看清你的為人了,先把人家累個半死,餓得要命,又不陪人家吃早餐……好無情呦。”她抱怨自己被虐待了,連頓早餐都要不到。離上班時間明明還有四十幾分鐘,他卻只把她一個人丟在早餐店前,自己趕着進辦公室,說晚點再打電話請戴秘書幫他多買份早餐就可以了。
“對不起,你知道我昨晚‘忙’得沒時間把事情做完,要趁上班前趕點進度才行,晚上再請你去吃頓大餐,包準不會再讓你挨餓了。”他抱歉地摸摸她的臉頰,無奈手邊總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處理,若是再三拖延,恐怕連晚上都要失約了。
“喔!你這壞蛋……把人家餵飽以後想幹麼?”她故作嬌嗔,表情羞落落,一手壓着胸口、一手按住裙子。
“葉柏心!你真是……”他在說正經事,她那是什麼反應。
“我知道,我真是讓你受不了對吧?好好好,我現在馬上就滾下車,等一下吃完早餐再自己走好長……好長一段路到公司,這樣行了吧?”她誇張地放大自己的委屈,一副看開了的表情,動手解開安全帶。
“等等。”他按住她的手。“我再往前開一點好了。”看看遠處的辦公大樓,雖然沒她形容的那麼“遙遠”,而且他其實已經有朝公司開近一點,刻意停在早餐店門口了,不過看她把處境說得那麼凄涼,他忽然還真有點捨不得讓她獨自走過這一段路。
“哼,不必,我才不稀罕坐你的車呢!說不定等一下我走在路上會遇到一個超級大帥哥來跟我要電話號碼,說他想和我做朋友咧。”她看了他一眼,卻不領他的情,很有個性的抽回自己的手,驕傲地說道。
其實,她哪裏是在乎多走幾步路,她只是想在他們第一次一起上班的早晨里和他吃頓早餐而已。
這大概是女人的“紀念”心態在作祟吧,總覺得和情人交往的過程中有很多日子、很多時刻、很多東西、很多事、很多話……全都值得被特別紀念,牢記在心底成為愛情的珍藏品。
可是一到了公司,她的愛情似乎就註定略遜一籌,輸給工作,連幫他買份早餐也不是她能做的事,因為他們的愛情在公司里是“不存在”的!
這突然讓她覺得有點不甘心,所以就加減“演”給他看一下,抒發一下內心的心酸嘍……
“哈,怎麼可能。”他不以為然地笑了聲,只把她的“搭訕說”當笑話聽。這條路上看過去只有長相普通的男人和還在運動的老伯,沒有她理想中的類型。
欸,居然瞧不起我是不是葉柏心眼睛一瞪,滿心不服氣,還以為他是在笑她沒有吸引人的本錢。
於是很不爽的下了車,用力甩上車門,旋即面向車子。
她脫下薄外套,露出裏面的無袖襯衫,彎腰對着車窗上的倒影——包括車窗內的男人嫵媚一笑,多解開胸前兩顆鈕扣,把衣領往旁邊拉開,露出一個又大又深的V領,從他的角度已經可以看見內衣。
她再挺身把腰圍采伸縮設計的短裙也拉高一點,秀出更多的美腿曲線,接着搔首弄姿的撥撥頭髮、擺幾個風情萬種的姿勢……
“拜……”她輕輕搖手,笑得光彩美麗,不輸陽光的明媚。
車窗立刻搖下——
“不準穿這樣去上班!”他從車內大聲警告。
她聳聳肩,比比腕上的表,示意他上班時間還沒到,他管不着。接着退步、轉身、起步走……
“葉柏心,敢隨便給別人電話你就死定了!”他朝着那婀娜多姿的背影大吼。
她回眸一笑,扭着屁股繼續往前走。
吃早餐嘍,喔呵呵~~
炎夏蛻至秋末,時間推進一季——
周休二日,正在舉行換季拍賣的百貨公司里人潮匯聚,許多民眾都利用假日到此逛街購物,尋找撿便宜的機會,順便品嘗美食,接收各式早秋的流行訊息。
韓旭奇也在人群中,不過他逛街的目的是為了工作而非休閑,主要任務是視察“萊曜”在中、南部主要門市及各大百貨公司專櫃的實際營運狀況,以及配合總公司營銷計劃的落實與執行程度。
由於這不是公司正式的視察行程,而是出於個人額外的工作安排,所以——
“親愛的,你看這件圍裙超卡哇伊的,上面全部都是可愛的綿羊耶,你猜它們一共有幾隻呢?”
葉柏心拿着一件粉紅色綿羊圖案的圍裙興奮地回頭問他。
所以,葉柏心也跟來了。就在他告訴她這次的視察計劃后,她立刻吵着要和他同行,並且拍胸脯保證不會影響他的工作,還會適時幫他整理數據,提供他意見……
“快說嘛,你猜有幾隻?還有你覺得我是買粉紅色的好看,還是粉藍、粉黃或粉橘色的比較好看?”她數完了上頭的綿羊,又拿了另外幾個顏色來問他,像在試穿衣服一樣放在身上比劃給他看,要他幫忙挑出一件來。
“我不知道有幾隻羊,不過粉紅色那件滿適合你的。”他馬上幫她作出抉擇。
到目前為止她在走過的每家百貨公司里都有消費記錄,並且時常詢問他對各樣商品的看法,如果他的回答是“我沒意思”或“都不錯”,那麼她就會在同一個地方對着其實看起來都差不了多少的同款商品一再比較,平均考慮十五分鐘以上。因此他學會直接給她答案就能多節省一點時間,早點到達下一個目的地,否則照她這種速度,要在兩天內視察完所有預定的營業點恐怕很難。
一開始他本來還想叫她別弄混了他們此行的目的,但看她逛得那麼開心,加上他最近因為工作忙碌而不太常在假日陪她外出約會,實在不忍心破壞她的興緻,所以只好盡量在不催促她的情形下幫她作選擇、省時間。
“那我就買粉紅色這件,請幫我結賬,謝謝。”她把圍裙和信用卡交給專櫃小姐,回頭朝他笑一笑。其實自己也比較喜歡粉紅色這件,他們的眼光一樣呦。
買完了圍裙,他們倆才到自家公司和競爭對手的櫃位里走了一圈,還故意問了小姐幾個比較專業的問題,測試她們對自家商品的熟悉度與服務態度……
“看吧,這種家飾用品還是和女人一起來逛才不會突兀,要是你自己來,別人一定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你,在背後猜測你私底下可能是個很娘的男人。”她勾着他的手臂說道,一有機會就要“倡導”
一下此趟有她同行的好處與正確性,包括偶爾買點東西也是為了不讓別人對他們的身分起疑,不是她自己愛買喔。
“喔,那一起被誤會成剛結婚的新婚夫婦就沒關係是不是?”他笑着問她,兩一路上已經讓不少專櫃小姐產生相同的誤解了。
“嗯……這我倒是不介意,為了幫你掩人耳目,稍微犧牲一點沒關係啦。”她言笑嘻怡地靠着他,把話說得很有義氣。
其實只要能和他一起出來逛逛走走,她就算被誤認成他媽也沒關係啦。因為他最近為了那些產品營銷規劃、區域營銷策略、年底營銷計劃、各檔活動的營業狀況分析及活動主題規劃配置……等等等又點點點的一大堆事情,已經快把她給打入冷宮了。
而葉柏心雖然偶爾還是忍不住會向他“申訴”幾句,使點性子,不過多數時間還算是很體諒他的,也不會硬要求他丟下工作陪她出門約會。
不過像來百貨公司逛街這種既可以工作又兼具約會性質的相處機會,她說啥也不可能白白放過,一定要緊跟他才行呀。
“這麼說來我可要好好謝謝你嘍。”他搭住她的肩頭道聲謝,雖然看得出來她擺明在“假公濟私”,但心裏又覺得有她陪在身邊“打混”的感覺還挺不錯的,至少加入了她這個活潑的變量后,他這趟兩天一夜的工作肯定不會無聊了。
“不客氣,誰叫我這麼愛——”話還沒說出口,她的目光就瞄到前方——
“啊~~彼得兔……”她小聲尖叫地沖向寢具區的彼得兔專櫃,彎腰對着鋪在床上的展示品又摸又笑,一副心動不已的模樣。
“我之前就一直想買他們家的寢具,可是覺得有點貴,始終下不了手。”她邊摸邊說,對那棉柔的觸感愛不釋手,可是就是狠不下心為自己的單人床添上一組幾千元的寢具,都睡頂多一千元出頭,摸起來不太細緻的寢具。
像韓旭奇他家的床單摸起來也好軟好柔喔,讓她睡在上頭都不想下來了……
耶!她想到了,不如……
“旭奇,你覺得它們看起來是不是很溫馨、很可愛?而且好好摸喔,睡在上面一定很舒服。”她抬頭問他,一邊還撫摸着那件以五隻兔子和森林背景為主要構圖的米色系被子,其餘的枕頭套、抱枕、床包上也有略微不同的兔子圖案。
“嗯,你要買嗎?”他也摸了下被子,覺得料子還不錯,溫暖的卡通圖案也挺適合她的。
“對呀。”她笑着點點頭。“我們買一套雙人組,一人出一半好不好?”
他眉毛一挑,聽出了她的用意,側眼多看一遍那幅圖案,想像着他冷調的卧房裏多了這滿床可愛兔子的景象,算算至少有幾十隻大小各異的兔子……
“我看還是買一套單人組,我出錢。”他笑笑地對她說,心想自己一個大男人絕對不要每天躺在這堆兔子裏,蓋着這堆兔子入睡、從這堆兔子裏醒來,那畫面光用想的都讓他起疙瘩……像什麼樣啊!還是鋪在她家的單人床上好一點。
“你不是也覺得它們很可愛嗎?”她失望地小嘟嘴,就是想和他一起用才捨得花錢買的嘛,誰要他幫她出錢呀。
“是啊,就是因為覺得可愛才想買來送給你的,你不覺得它放在你房裏比放在我那兒好看多了嗎?我房裏換色調又冷又硬,擺了它們就像把它們關起來一樣,可是放在你的房間裏的感覺就很溫暖,配上其它擺設就像把森林延伸出去一樣,視覺感很豐富、很自然。”他牽起她手,說得很有感情,盡量不想讓她聽出自己完全不想和那堆小兔子“沾”上關係。
她看着床單想一想,覺得他說得也沒錯,這些可愛的彼得兔和她房裏那些以粉嫩色係為主的陳設好像比較合得來,不過聽他講了這麼一堆,會不會話中有話啊?
她懷疑地看着他。“你該不會是……在嫌我的房間亂吧?”還說什麼“豐富自然”是指她太少整理房間嗎?
噗……他在心裏偷笑她的天真,好愛她這顆單純的腦袋。
“當然不是嘍,你別亂想,我只是覺得這組寢具比較適合你罷了。怎麼樣,要不要買?”他笑笑地轉移注意力,看到一旁插不上話的銷售小姐也眼馬馬地看着他們,希望他們光顧一下呢。
她放心地微微笑,又勾着他的手臂,看看床單,再朝銷售小姐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不了,等我領到年終獎金再來考慮好了。”她拉着他離開。
“真的不買?我送你耶。”他看得出來她很喜歡那套寢具組,為什麼他要送她單人組就不要?擺在她家也沒什麼不好啊。
“這不是錢的問題,是感覺的問題,如果是自己要用的感覺就不急,如果是兩個人要一起用的,期待就會加倍,幸福感也會加倍,那麼就會有種迫切想要得到的感覺了。”她一邊想,一邊說出自己的感覺。
“也就是說,你是因為想跟我一起睡,才肯花錢買下那組寢具的,不然送給你也不想要?”他說出歸納的結果。
“嗯……不對,應該是說我一個人睡就不急,可是兩個人……不,我的意思是兩個睡的感覺比一個人好……也不能這麼說……唔……”她愈想解釋清楚,卻反而把自己給弄糊塗了,到底要怎麼說他才會懂呢?兩個人……一個人……在她腦袋裏形成難解的方程式。
“我先去一下洗手間,你慢慢想喔。”他摸摸她的後腦勺,轉身,忍不住發笑,覺得她的腦袋要不是太直轉不過去,就是一個勁兒的九彎十八拐,想出一堆怪問怪答。他只是順着她的話尾隨便問個問題,故意把話說得直接一點,她怎麼就聽不出來他是在跟她開玩笑啊?
他當然知道她想說的是比起一個人獨享,與心愛的人共同分享同一件事物反而能得到加倍的滿足與幸福感,所以才讓她更想買下那組原本就很喜歡的寢具組。
不過看她一臉認真地站在那兒用力思考,苦想不通的模樣傻得真可愛,他決定還是稍後再點破這件事,並且先聽聽她這麼絞盡腦汁究竟會想出什麼答案來……
“柏心。”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葉柏心抬頭看了看,發現是一位企劃部里的女同事。
“欸?你怎麼會來這裏?”葉柏心沒想到會在中部的百貨公司里遇到她。
“我男朋友是台中人,這個星期陪他回老家,跟他媽媽一起來買東西。”女同事指指後頭正在挑選商品的一對母子。“那你呢,也跟朋友來台中玩啊?”
“呃……對。”葉柏心頓了一下,差點反應不過來。
“難道是你那個神秘的男朋友?”女同事好奇地問。辦公室里有許多人都聽說過葉柏心有個交往中的男朋友,不過她對對方的身分一直透露得很少,讓大家反而一提起就特別好奇,但偏偏又問不出什麼……更好奇!
“不是啦,我是跟一個女朋友來台中吃吃喝喝的,她正好去上廁所了。”她隨口編個人,心跳得好快,真怕韓旭奇這時候走出來,那場面可尷尬了。
“是喔……”女同事似乎心有懷疑的探看葉柏心手中的紙袋裏裝着什麼東西,還想往下問——她男朋友卻在此時走過來,說他母親結完帳就要離開了。
“她是我同事,叫葉柏心。這是我男朋友,他叫……”女同事笑着幫他們簡單介紹,然後和男朋友一起回頭去找他母親,三個人相偕離開。
遠遠地,他們一左一右站在婦人旁邊,那男人手中提着幾隻紙袋,女同事也拿着一隻紙袋低頭和婦人討論剛買到的東西……
看着這一幕,葉柏心忽然覺得有些羨慕……又帶點難過的情緒。
交往快半年了,她還沒有去拜訪過韓旭奇的父母,也不曾聽他提過想去拜訪她的家人,甚至連他們的戀情都還像影子一樣,不容許在公司里曝光……
她從沒問過他是否曾對隱藏戀情這件事感到麻煩困擾,因為看他一直將公司內、外的兩個身分切割得很成功,不曾在她面前錯亂、重迭過。
她想公司里大概也不太有人敢去過問他的感情動向吧。
可是她不同,除了偶爾會混淆他的身分,在辦公室里也常有機會被問起和男朋友的感情生活,而她總是不敢多答,寧願在女同事們熱烈討論各自的戀情時成為冷場王,就怕自己一不小心說溜了嘴,沒頭沒腦地供出太多線索,讓人猜出男朋友的身分……
日子久了,或許也是她變貪心了吧,她開始覺得自己愈來愈不喜歡跟同事“裝聾作啞”的感覺,每次都是笑着不說話,或說假話……就像剛才一樣,不得不撒謊,但其實她也好想像那位女同事一樣挽着男朋友的手,大方向別人介紹韓旭奇就是她心愛的男人,偶爾跟其它同事分享一下自己的戀愛心得,談談有關男朋友的事——
但她不行,所以羨慕,又有點難過。
這情緒在她心底醞釀著,愈來愈多,從隱隱約約到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