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腳還痛嗎？」

「一點點。」她輕描淡寫的帶過，看着他放在一旁的劇本，狀似輕鬆的詢問，「聽說黎詠君除了單元劇之外，也要加入你接下來的電影拍攝？」

「只是個跑龍套的小角色，她才十八歲，是他們經理公司力捧的重點之一，一直強力推薦，所以就給她一個機會。」

「跟她合作了幾天，你有什麼感覺？她不錯嗎？」

「她在鏡頭前表現還算自然不做作，」賀以軒不是很想跟她提及這號人物，只是淡淡的表示，「反正就是十八歲的年輕女孩，正好符合單元劇的角色設定，她只要演出自己就好，這個角色對她來說不算有難度，所以壓根看不出她到底有多少實力。」

他的說法很中肯，窩在他的懷裏，她思索了一會兒，「但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拉她一把嗎？」

「我是可以，」他平靜的口吻沒有太多情緒，「只是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的口氣幾乎使她皺眉，她微拉開自己的身軀，審視着他的神情，「黎詠君笑起來挺甜的，你不覺得嗎？」

他挑了挑眉，眼底轉為深沉，「我比較喜歡看你笑。」

他銳利的眼神令她的心一突。

他雙眼直視她的眼眸，手不經意的卷着她的頭髮，淡淡的口氣含着一絲壓抑的不悅，「青青，以和為貴是好事，但未必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知道什麼了嗎？」

「我該知道什麼嗎？」他好笑的反問。

她閉上雙唇，靜了一會兒，「沒什麼。」

她一點都不想要因為胡亂猜想而說了不該說的話，反正她是打定主意把陳冬華和黎詠君所做的事當成她的小秘密。

「那就什麼都不用說了。」他鬆開了摟着她的手，倒了杯水，喝了一大口。

看着他的動作，她開了口，「你在生氣嗎？」

他搖了搖頭，轉身面對她，「反正我的工作，我自己會看着辦。我只想讓你明白，在這一行我待得夠久，事情自然看得多了，踩着別人的頭往上爬，在我們這一行就跟肚子餓了要吃飯一樣平常，人人都想有出頭的機會，跟有名氣的人同時登上新聞版面，宣傳這種事只要無傷大雅，鬧鬧小花邊就當笑話看看，但凡事都該適可而止，不然會讓人覺得厭惡。」

「你……」她的神色一凝，「知道了什麼嗎？」

「我向來知道我該知道的，」他彎下腰，輕拍了拍她的臉頰，「別擔心，做任何事我都有分寸。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頭，若有一天你看到報紙雜誌上頭把我跟別的女人的名字連在一起，可千萬別當真也別介意，那不過是宣傳炒作手法罷了。」

「這是在打預防針嗎？」她意味深長的望着他，「就算是真的，只要你不承認，就只是花邊新聞，對不對？」

他佯裝不悅的瞄了她一眼，「太固執跟太聰明的女人都不討人喜歡。」

「在我看來，」她不留情的反擊，「你的生活才不討人喜歡。」

「有的時候確實如此。」他輕笑出聲，伸出手將她抱進懷裏，「但是名人身份也有好處，至少在周末人滿為患的夜店前，我可以不用排隊、不用買票就長驅直入，這種感覺還挺不錯的。」

她露出荒謬的神情，「難不成對你而言，當明星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排隊進夜店？」

「當然不只，」他一臉認真的回答，「還有訂餐廳、座艙升等之類的。」

她忍不住搖頭失笑，「你一定是在胡說八道！」

「就當我是胡說八道好了，誰在乎？」他輕觸了下她的臉，「至少你現在開心的笑了。」

她伸出手溫柔撫着他的臉頰，「你真的很懂得討女人歡心。」

「我是懂得討女人歡心，」他也不諱言承認，「但你很清楚，我並不是非得這麼做不可。」

她注視着他深情的眼眸，他的言語挑動她最細微的末梢神經，他是個性感的男人，令她沒有招架之力。

他看起來似乎深深愛上了她，她肯定在此時此刻他是在乎她，只是未來，誰也沒有把握……

「青青，」黎詠君不太自在地站在宋青青的桌邊，輕聲問道：「我可以坐下來嗎？」

「請坐。」宋青青抬起頭看着穿着輕便的黎詠君，微笑地點點頭。

今天一直要到十點才有拍攝工作，但宋青青的生理時鐘還是準時地要她在一大清早就醒來，因為身旁的賀以軒還在睡，為了不想吵到他休息，所以她獨自一人到餐廳靜靜地享受飯店的早餐。

黎詠君拿着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她剛運動完，本來要回房去沖個澡，但看到宋青青的身影，她忍不住走了過來。

「有事嗎？」宋青青問。

黎詠君不安地動了動身軀，瞄了下她的腳。

昨天晚上，她就聽工作人員說宋青青的膝蓋撞傷了，她內疚的想去找她，但陳冬華說沒必要，所以她只能打消念頭，正好今天早上遇見她，她可以上前表達一下關心之意。

「你的腳還好吧？」她怯生生的問。

「很好，不礙事。」

「那就好。」黎詠君鬆了口氣。她一點都不想害別人受傷，只不過為了成名，她得要做些違背良心的事。

是陳冬華說只要她照着做，就能越快成名。

宋青青輕啜着果汁，審視黎詠君年輕稚嫩的臉龐，她會來關心她，就代表她的本質還不算太壞。

「詠君，」宋青青放下果汁，柔聲說道：「你雖然只有十八歲，但也是個成年人了，該有是非判斷的能力，千萬不要別人家叫你做什麼就做。」

黎詠君僵住了，神色不自然地看着她，「你指的是什麼？你知道什麼嗎？」

「不管我知道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絕對不要因為聽了別人的話而做了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黎詠君沉默了一會兒，最後低喃，「可是我真的很想成名，賺很多錢。我爸爸在我小的時候就拋下我跟媽媽，小學的時候我媽媽死了，是外公、外婆養大我，他們現在年紀很大了，身體又不好，」她搔着頭，不好意思的承認道：「我書讀不好，但是我很漂亮，公司說我很適合這一行，只要等成名之後，就可以賺大錢孝敬他們。」

宋青青看着她，令她想到自己一向天真爛漫的小妹，為了自己的目標總是義無反顧地勇往向前。

遲疑了一會兒，宋青青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臉頰，「你是個好女孩，老天爺一定會讓你成功。」

「真的？」黎詠君清明的目光看着宋青青反問。

「當然。」她回得斬釘截鐵。

「不，我不夠好，你不了解。」黎詠君沮喪的搖頭，「如果我很好的話，我爸爸和媽媽為什麼都離開我？」

她的話使宋青青沉默了。

有多少個夜晚，她也問過自己無數次類似的問題。

雖然父母意外雙亡跟她無關，但小小年紀的她卻也曾懷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老天才會讓她失去父母，一直到長大之後她才明白這只是命運的安排，沒有誰對誰錯，只是縱使理智如此告訴她，但她還是會不自覺陷入悲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