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媽，他是因為他爺爺的事情來的，」譚若詩連忙開口替唐育宇回答，「因為他爺爺下個月要生日，所以他想要辦一個慈善——」

「下個月有場為我祖父所舉行的慈善拍賣會，」唐育宇清楚譚若詩的廢話很多，不想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所以直接打斷她的話，「我得準備一首曲子表演，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所以想請若詩幫忙。」

他簡短的幾句話就表達了自己來此的立場。

譚若詩一愣，隨即在一旁點了點頭附和，「對！就是他說的那樣。」

「唐先生——」

「阿姨，叫我育宇吧。」

唐育宇不卑不亢的態度令劉文君沉默了一下，這年輕人很直接，所以她也沒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你是希望由若詩敦你嗎？」

「是。」他完全不隱瞞自己的想法。

看着他堅決的神情，劉文君嘆了口氣，「可是她還沒有執照，不算是鋼琴老師。」

「我不在乎她有沒有執照，我只相信以她的能力，她可以！」

他對她如此有信心實在令人受寵若驚，譚若詩站在母親和唐育宇的中間，目光不自在的在兩人身上來回穿梭，她很想答應唐育宇，但是媽媽沒點頭，她可不敢擅自作主。

「如果不嫌棄，」劉文君柔柔的開口，「就由我來教你吧。」

聽到劉文君的話，唐育宇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注意到了她眼底的防備。

她並不希望譚若詩跟他走得太近？為什麼？

以他家的財富，若譚若詩跟他在一起，她們此刻面臨的困境全都可以迎刃而解，但她反倒將他拒於門外？

這譚家上下真沒一個人是正常的，包括那個正被收押卻不願意把虧空公款的罪推給別人的譚父。

「我只要若詩。」

「她是我的女兒，」劉文君或許柔弱，但為了保護唯一的女兒，她也不願意讓步，「我不允許她跟你在一起！」

聽到母親這麼明白說出口，譚若詩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氣。

唐育宇的神情一冷，覺得這姓譚的一家全都不知好歹。

「你知道我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

「我知道。」劉文君微微一笑，「但是我和我老公不會因為想要解決問題就賣了自己的女兒。」

「媽！」譚若詩一臉驚訝，沒想到母親的說詞會這麼難聽，唐育宇根本沒有想要對她如何，她連忙又不安的看向唐育宇，「我媽誤會了，以為你對我有意思，對不起，我會跟她解釋——」

「我確實是對你有意思。」唐育宇打斷了她的話。

譚若詩這下再也忍不住驚詫，下意識張大了嘴，就算知道這模樣很愚蠢，她也沒辦法控制。

唐育宇瞄了她一眼，「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跑這一趟？」

一股熱氣突然穿透她全身，紅暈浮上了雙頰。

「那以後就請你不要浪費時間來這裏了。」劉文君的聲音沒有太多的喜怒，只是淡淡的陳述自己的意見。

唐育宇沒有理會她，逕自看着譚若詩。「你呢？你也不要我再來找你嗎？」

譚若詩沒料到氣氛都已經這麼僵了，他還一臉冷酷的當著她母親的面問她這樣的問題。

她的爸爸被收押，媽媽面臨前所未有的精神壓力，她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還跟母親發生爭執，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他不懂嗎？

「我媽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她緊張而小聲的說。

他從未被拒絕得如此徹底。他已習慣一招手女人就跟在他身後，一開口所有人就搶着替他做事，但今天——看着眼前這對母女，他心頭有氣憤，更有許多複雜的情緒。

「很好！」他哼了一聲，那樣子看起來彷彿譚若詩的拒絕是再愚蠢不過的決定，接着轉身離去。

看着他大步走出去，譚若詩的心被扯了一下。

「媽，我只是跟他說幾句話就好！」在劉文君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前，譚若詩已經追了出去，拉住了正要上車的他。

「還有事？」他冷冷的問。

「別怪我媽媽，」她焦急的說，「她只是怕我受到傷害……」

他沒有回應，依然冷冷的瞅着她。

「我們太不同了，你太實際、冷漠，而我太天真、浪漫，我媽認為我們不要有交集比較好。」

透過玻璃門，唐育宇望着默默站在裏頭看着他們的劉文君。

全世界他只有一個親人——他的祖父，但是他總是太忙，所以他是在保母、管家的照料下成長的，他沒想過要關心任何人，因為關心在這個功利社會顯得多餘，但是她母親對她的愛，奇蹟的令他的怒氣沉了下來。

他伸出手輕捏住她的下巴，「就算我們再不同，只要我想，我也有辦法讓我們兩個人走在同一條路上。你只要踏出第一步，選擇相信我，之後一切都可以交給我。」

他的態度坦然，沒有一絲的不確定，堅定的口吻帶來一股暖流，緩緩地從她的心底升起。

「我等你，」他柔聲說道，「如果你願意，就到家裏找我。」

說完，他鬆開了手，轉身上車。

看着他的座車越開越遠，她知道她的心也跟着他走遠。

她雖然不想在這個時候再做出任何會增加媽媽壓力的事，但是一種莫名的情感在她的心中澎湃洶湧，讓她無法忽略……

下課鐘一響，譚若詩立刻站起身，一馬當先的沖了出去。

她匆忙的模樣壓根看不到以前的優雅氣質，但是她才不在乎。

新學期開始，也代表她將要開始一個新的人生。她特地請了一個向來很照顧她的學姊幫忙，找了另一間有開師資班的音樂教室，她要趕着去報名，她打算要考執照，以後像媽媽一樣教琴。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她家的事情在開學第一天就沸沸揚揚的傳開來了。半年前，譚若詩還是個出入有司機接送的干金大小姐，一個學期過後，她竟然得申請就學貸款才能繼續就讀，這天與地的轉變，有人同情也有人看好戲。

不過譚若詩在母親的教導下明白——不論是同情或是看好戲，都不可能讓她的生活變得更好或更壞，所以她對於那些善意或惡意的眼神視而不見，反正只要她過好自己的生活，其他人要怎麼說她也管不了。

她才踏出校門就被突如其來衝上前抱住她的米正芬擋住了去路。

「若詩！」米正芬激動的說道，「你到底跑到哪裏去了？我一回來台灣就打電話給你，但都找不到你的人！」

譚若詩先是一驚，下一秒隨即笑開來。在這個時候，可以得到一個溫暖的擁抱是件很幸福的事。

「我哪裏也沒去。」

「你最好是哪裏也沒去，」米正芬譴責的看她，「你的電話換了還搬了家，都沒先通知我一聲．你不當我是姊妹了是嗎？」

「你當然一直都是我的好姊妹！」譚若詩勾着米正芬的肩膀，「你可是咱們奇幻不可思議社的社長，我最崇拜的人。」

譚若詩的幾句好聽話，逗得米正芬怒氣全消。

「埃及好不好玩？」譚若詩好奇的問，原本她也要一起去的，但在出發的前一天，爸爸被上門的檢警帶走，所以她被迫臨時取消行程，也沒來得及跟好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