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兩年後美國洛杉飢

左菲兒坐在星巴克角落的位置使用筆記型電腦，邊飲用冰拿鐵，她的雙眼專註在眼前的螢幕上，兩手迅速敲打鍵盤，修潤稿件。

完畢后，她立即用電郵傳給台灣的雜誌社，整個人才得以從緊繃狀態放鬆下來。她拉直雙手，深深吐口氣。平常除了演戲工作外，她還兼差當自由撰稿人，寫些外國旅遊文章或是翻譯文章賺外快。

「太棒了……」她正打算喝完冰拿鐵后，稍微休息再趕去下一個工作地點，沒想到眼前竟然出現一道熟悉的俊挺身影，手提公事包走在窗外的行人路上。

她心口一緊，腦袋瞬間空白，接着毫不猶豫地提起電腦快步追上去。

「沈奕勛！」她大聲朝着他的背影喊道，男人終於停下腳步，回過身看她。

立體分明的五官依然俊逸有型。高大結實的身材即使處在西方人的世界，依然毫不遜色，他的頭髮修剪得更俐落好看，也換穿上一身高級西裝，甚至還戴着一副眼鏡，活生生就像走在華爾街上的商業精英，蛻變得更加成熟有魅力。

「菲兒！」沈奕勛認出她，面露驚喜，他也很意外能在此地偶遇她。

左菲兒微微笑，站在原地看他朝她走來。她穿着連身洋裝，以往的長捲髮重新燙直了，除此之外幾乎沒什麼改變，還是如他記憶中一樣令人怦然心動。

「你有近視嗎？幹嘛戴眼鏡？」第一句話她就先調侃他。

「這樣看起來比較成熟，對不對？」他煞有其事地說著，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挑挑濃眉，還是不改調皮的性格。

「裝模作樣。」她斜睨他一眼，問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好久都沒他的消息了。

「我在紐約的律師事務所工作，來洛杉磯出差。」

「律師？」

「妳不知道我念法學院？」

左菲兒偏着頭思索，不客氣地說：「很難想像。」

「也對啦。」沈奕勛贊同地頷首。「大部分的人看到我都覺得我應該當藝人，當律師好像太浪費我的外表……」

左菲兒翻個白眼。「你一點都沒變。不過憑你那張嘴，當律師倒是很適合你。」臉皮這麼厚，的確有當律師的條件。

雖知道她在諷刺他，沈奕勛還是樂得哈哈大笑。好久沒跟她鬥嘴，竟讓他覺得好懷念，真希望時間能一直停留在相逢的這一刻。

「我在電視上有看到妳。」他摘下眼鏡，眼底滿是笑意。如她所說，在她面前就不必裝模作樣、偽裝自己了。

左菲兒笑了笑，聳肩。「只是影集裏的小角色。」

「可是是收視率很高的熱門影集，妳也算是固定出場的角色，已經很棒了。」他真誠地恭喜她，因為他深知在這裏的競爭有多激烈，每一個機會的競爭者更是多如過江之鯽。

「謝謝。你要不要我幫你簽名？」她開玩笑地說。

「我可是忠實觀眾。要是妳有一集沒出現，我就馬上打電話去電視台詢問。」他說話的口氣正經八百的，但內容有夠誇張，左菲兒真服了他。

「你不會不好意思嗎？我都要臉紅了。」她瞄到他空蕩蕩的手指，疑惑地問：「你怎麼沒戴戒指？」

「戒指？」沈奕勛搔搔頭，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其實，我離婚了，玲雅跟男人跑了。」

「啊？」她驚訝地掩嘴。

「有天她突然發神經，寄一張離婚協議書給我，說什麼因為愛上一個男人要跟我離婚，連她爸爸的錢都不要了……嘖，以前講話還那麼大聲，說什麼不相信婚姻之類的話，結果……」他兩手一攤，因為覺得太荒謬而搖了搖頭。

「然後呢？」

「難得她找到想愛的男人，我當然祝福她，立刻放她自由。」

左菲兒不禁失笑，真不知道該恭喜他還是同情他。

「妳呢？跟江導還在一起嗎？」他也順勢提出心裏埋藏已久的問題。

她垂下眼眸，黯然地說：「分手了。」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只是結束了。」

沒有多餘的話語，她臉上堅定的表情堵住沈奕勛內心一肚子的疑問，甚至不知該接什麼話，很明顯地她不想再提，而他似乎也沒立場多問。

江承智到美國發展的首部電影很成功，口碑和票房雙捷，一躍成為荷里活受矚目的亞洲新銳導演，等着和他合作的製片、明星不計其數……沈奕勛一直以為，江承智事業如此成功，左菲兒跟着他一定會幸福。看到她也出現在電視螢幕上，他更堅信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對的，他的遺憾和痛苦如果能促成她的快樂，那他心甘情願；但結果卻不如他想像，如果早點知道他們的感情有問題，他絕對不會苦苦拖到現在……

左菲兒的手機突然響起，她說了聲「不好意思」后，立刻接起電話。

「ＭＡＲＣ？」

沈奕勛默默聆聽她的談話內容，她正用不怎麼流利的法文和對方交談，好像在聊明天晚上要一起吃飯、看電影的約會……可能顧及到他，她很快便和對方結束對話，笑着面對他，神情泰然自若，相當愉快。

「法國朋友？」他試探地問。

「我現在的男朋友。我想學法文，他想學中文，就這樣認識了。」

「已經有男朋友？」他不掩失望的表情，偷偷嘟嚷：「算了，還沒結婚我就該偷笑……」

聲音雖小，她可聽得一清二楚，瞇起眼審度他。「別告訴我你沒有女朋友，我不信。」以他的條件，倒追的女人多如牛毛吧。

「妳都說妳不信了，我還需要說什麼？我可是為了……」湊巧，他的手機也在這時響起，他迅速和對方交談幾句后就掛斷。和她相遇后，差點連自己要辦的公事都忘得一乾二凈。

「菲兒，如果只是吃一頓晚餐，妳的男朋友會不會吃醋？」趕行程之前，他得先把握住她，老天可不會給這麼多機會。

「一頓晚餐？」她偏頭想了想，無所謂地聳肩。「如果只是一頓晚餐應該沒關係。」

「太好了……」他掏出名片夾和一支鋼筆，拿出一張名片給她。「我的名片。還有，這是留給妳的專線。」他用鋼筆寫下住宿飯店的電話號碼，笑者說：「我會在這裏停留一個星期，任何時候約我出來都行。」

「我知道了。」她慎重地收好名片。

「妳的手機號碼呢？」

「我也要給你？」

「當然。我可不想再錯過妳。」明知道她目前有男友，他還是一樣態度積極坦率。婚前人人有機會，比專情，他可不會輸給一個法國男人。

左菲兒莫可奈何，在他遞過來的手機里輸入自己的手機號碼。

「可以了嗎？等一下我還要錄影，要先走了。」再晚就要遲到了。

「再見，一定要聯絡我。」他重新戴起眼鏡，鄭重地叮嚀她。

「拜拜。」都已經給了手機號碼了還不相信她？左菲兒搖搖頭，轉身背對着他走往不同方向。

其實，她撒了謊，她跟江承智並沒有在一起過，一直都是朋友，現在也還是朋友，剛才和她通電話的法國男人也一樣，只是單純的朋友罷了……左菲兒思忖着自己不知不覺說謊的原因。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想隱瞞這兩年來不由自主會想起他的事實，想營造出就算沒有他她也可以活得很好的假象；明明心裏一直很寂寞，覺得空虛難受，懊悔自己沒有阻止他跟別的女人結婚……直到遇見他，她才體認到自己有多想念他，有多渴望和他重新開始……

她放緩腳步，停了下來，想多看一眼他的背影；回過身，赫然發現他竟然還站在原地，一臉得意的笑容。

左菲兒霎時有些窘迫，眼神尷尬得不知擺哪裏好……手機倏然響起，正是他打給她的。

「菲兒，我剛才發誓如果妳停下來轉身看我，我就要跟妳求婚！」他的語調輕快，洋溢着幸福。「嫁給我，好不好？」

「你慢慢等吧。」她不客氣地直接拒絕，掛斷電話，轉身走人，唇角卻忍不住上揚。

要讓他等多久？她得好好想一想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