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醫生,我要整成這個女人的樣子。」

梁立淵很滿意目前的生活。

他是整形醫生,和大學學姐任勝美合夥開設「立美整形診所」;診所位於幽靜巷弄里的一幢七層紅磚公寓,佔據一到三樓。

兩人是俊男美女,可以說是良好的整容範本,加上技術精湛,待客親切,很快便闖出名號,客源滾滾而來。

梁立淵有副修長的身形,五官立體,眼眸深邃,溫文儒雅,對人很有耐心,重要的是,他很會觀察人。

基本上,每個客戶一上門,還不用開口,他很快地觀察一眼,幾乎就可以在腦中勾勒出這個人對自己哪裏不滿意,還有哪邊不夠完美……就像他腦中裝了一個辨識需求的電腦軟體,可以確切滿足客戶的渴望需求。

家境富裕,長相帥氣,事業成功,做為一個年輕的「高富帥」,自然從不缺女人,他的人生可以說讓大部分男人眼紅嫉妒,稱得上是完美無缺。

不過,凡事皆有例外,今天他碰上一個很特別的客人。

這個客人名叫古忻樺。

梁立淵仔細端詳女客人遞給他的照片,然後再仔細觀察這名女客人的五官、身材,連毛細孔都沒放過。他放下照片,感覺這是一個詭異的開始。

「古小姐,」他溫和地說:「你確定沒拿錯照片?」

古忻樺今年二十六歲,長得相當漂亮,皮膚光滑細嫩,眼睛明亮有神,身材玲瓏有致,一頭黑髮修剪齊肩,看起來幹練堅定;她一走進問診室,梁立淵揣測她可能要做微整形,有些女人對自己永遠不滿意,直到她拿出照片。

古忻樺聽到醫生的問話,抬眼凝睇着他,黑白分明的杏眸帶着一股決然氣勢,用毫不妥協的口氣說:「沒錯,我要整成跟這個女人一模一樣。」

梁立淵雙手擱在辦公桌上,手指交疊成一個小金字塔,腦袋裏無數的神經細胞正迅速運轉。

他不是在模擬如何在這個年輕女子臉上動刀,而是……

過了一分鐘,他揚眉,拉出一格抽屜,很快翻出一張名片,遞給古忻樺。

「古小姐,我想這是你需要的。」

古忻樺不明所以,愣愣地接過名片,一看,傻眼。

「精神科醫生?」她難以置信,重複問:「你要我去看精神科醫生?」

他微微一笑,笑容俊雅,眉宇間流轉一股清朗的風采,連說話的嗓音都如此動聽、具有磁性,可偏偏說出口的話語卻極度刺耳。

「古小姐,我認為你的問題不是出在外表,而是心。那部分我無能為力。」語畢,他比個手勢,示意她可以離開問診室了。

古忻樺氣得手發抖,俏麗臉蛋上卻是風平浪靜,有些尖銳地反問:「梁醫師,做為一個整形醫生,只要做好醫生的本分就好了,管我的心幹嘛呢?我要整成什麽樣子是我的自由,你建議我去看精神科,難不成拐彎抹角罵我是瘋子?」

梁立淵凝望着她,清澈眸底沒有太多情緒波動,用一種生疏有禮的態度淡然回應:「就因為我是醫生,這是基於醫德最誠懇的建議。如果你非整形不可,恕我冒昧,你是得罪了什麽人嗎?」違法的手術他可不幹。

這下,古忻樺肚子裏的火氣真的燃到了最高點。這醫生把她當成要隱姓埋名的逃犯啊?!

但她沒有脾氣爆發,而是從容地從皮包里掏出一張名片,放置到醫生的辦公桌上,笑臉盈盈地說:「梁醫師,從你的談吐,應該有常常得罪客人的風險,也許會需要我的幫助。這也是我最誠懇的建議。」

梁立淵瞄了一眼,她的職業是——律師。

他幾乎想笑出來;當然,做他這一行的,最不想惹的大概就是她那一行。

只是,不能怪他不接她這個案子,而是她的要求真的很不正常。

他的客戶當中,多的是拿明星照片過來,讓醫生當整容參考……想要林志玲的眼睛或是徐若瑄的鼻子,他都沒意見,他會讓客戶自行考慮合不合適。

但這位古忻樺小姐給的照片不是明星,也非傾國傾城的美人,而是一張居家照片。

照片上有一名相貌平凡的年輕女子,五官扁平,身材瘦削,皮膚偏白,看起來弱不禁風,唇角微揚笑意,有股溫婉恬靜的氣質,給人舒服的感覺。

「氣質」可不是他的手術能給予的,如果古忻樺真正想要的是這個。

梁立淵將照片連同她的名片一起退回,盡量有耐心且篤定地說:「很抱歉,這個手術我辦不到,請另找高明。」

雖然古忻樺也不是非找他動刀不可,但他那種「堅拒」的態度倒是令她有受辱感,彷佛他骨子裏正輕蔑着她的動機。

不過就是一個整形醫生,有必要自以為是的挑客人?

「什麽意思?你以為我出不起錢嗎?全身整形要多少錢?你直接報價。」

「不是錢的問題。我沒辦法違背我的美感。」他坦率直言,無視她驚愕的呆樣。「還有,我不幫傷心人動手術。」

「啊?」傷心人?指她嗎?

「醫生必須對症下藥,傷心難過的人在當下說要整形,都是在發泄情緒,將來一定會後悔。」他像是頗有經驗的陳述,對她露出帥氣無比的笑容。「所以,你應該去看精神科醫生。」

聽我的沒錯。他差點就要說出這句話。

幸好他沒說,要不然可能會挨兩巴掌。

古忻樺忿忿然起身,瞪着他。

傷心?!你他媽的懂個屁傷心啊!

古忻樺最近走霉運,日子過得非常非常不順。

她的男朋友章世祥劈腿。劈腿就算了,還打算跟那個小三結婚,而她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現在她手上負責的一個案子剛好是同居男女朋友分手以後,為了一隻狗該歸誰在吵個不停,真是……觸景傷情。

「我從阿姆出生就開始養牠,替牠把屎把尿,教牠站教牠走教牠跑,牠就像我的親生兒子,我絕對不可能同意把牠送給別人!」男人氣呼呼地說,幾乎是用吼的,伸手指着坐在桌子對面的女子大聲指控:「都是她的詭計!趁我出國不在家,把阿姆送給別人,這根本就是偷竊、侵佔!」

女人穩穩坐着,文風不動,絲毫未受到男人怒氣的影響。

「我是阿姆的媽媽,顧慮到牠的將來,把牠送給我最好的朋友有什麽錯?」她指向坐在她隔壁、一臉尷尬的年輕女子說:「小禎一直都很愛阿姆,我相信她會好好照顧牠。」

「其實我也不一定要——」女人的朋友想說點什麽,卻被激動的男人打斷。

「媽媽?!哈哈,我有沒有聽錯?」男人誇張地說:「你這女人從來就不喜歡阿姆,一天到晚跟牠爭風吃醋,我帶牠去散步你就念念念,要你幫忙喂牠吃飯你也不爽,你好意思說你是牠的媽媽?!連狗都沒辦法忍受你!」

女人變臉了。「林東海,說話客氣點,這裏可不是只有你跟我,還有兩個律師!」

是的,古忻樺正在幫忙處理一對曾經同居、而今分手的情侶之間的財務事宜,在「擎毅律師事務所」的會議室內,和對方的代表律師做談判。

不過到目前的進度,就是雙方男女不斷地叫囂謾罵,完全沒有一點當初恩愛的情誼存在。

「反正我一定要要回我的阿姆。」男人堅定地說。「我知道你是故意要報復我,因為我看上別的女人要跟你分手;可是你不知檢討自己,我能忍受你這麽多年的公主病,台灣政府都應該頒獎給我了!」

女人終於忍不住站起來,把桌上的筆扔向他。

「我的青春都耗在你身上,你背叛我,統統把錯推到我身上,你還有沒有良心啊?!你這種人根本不配愛人,連愛狗都不配!阿姆是小禎的,你永遠也別想要回去!」

「其實我不一定要——」女人的朋友又試圖插嘴,男人已經站起來,激烈地大罵。

「賤女人!瘋婆子!看到你就倒胃口!我寧願干阿姆,也不想碰你一根寒毛!」

「律師,我要告他公然侮辱!」

「嗯哼。」古忻樺大聲地清了下喉嚨,接着用最和緩的口氣說:「我們要不要先跳過狗,來處理一下別的東西?李小姐,你說那張德布西大提琴奏鳴曲的CD是你買的?」

唉,好累。

古忻樺走到陽台的吸煙區,拿出煙點火,靜靜地倚着欄杆抽根涼煙。

事務所位於十三樓,望着底下市區熱鬧的人潮車流,腦袋逐漸放空,煩躁的情緒也緩緩冷靜下來。

大學畢業後,她順利考上律師執照,進入「擎毅律師事務所」實習,當大律師的小助理,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工作,去年開始獨立處理案子,最煩的就是處理離婚案件,或是男女朋友感情決裂分手、吵得不可開交的糾紛。

剪不斷,理還亂。

深深愛過的,恨得更徹底,往往是不甘心的情緒在主導案子的走向……話說,她自己倒是沒有責備人的資格。

古忻樺抽完一根煙,打算走回事務所內,卻發現好朋友楊又莉恰恰推開門走出來,跟她打招呼。

「唷,你看起來像便秘三天了。」楊又莉唇角噙着一抹興味的笑,調侃她。

古忻樺聳聳肩。「多虧你的介紹,我被人當成瘋子呢。」

楊又莉慢條斯理地點煙抽煙,她的身材瘦骨嶙峋,頭髮剪得很短,穿着男性化,偶爾還真被當成男人過。

雖然事務所內有些同事覺得她很孤傲難搞,古忻樺卻相當佩服她的專業能力和直率的性格,兩人成了好朋友。

梁立淵就是她介紹給她的整形醫生。

楊又莉聆聽着古忻樺一五一十說出那天在「立美整形診所」發生的事,輕輕一笑。

「我可沒騙你,那個醫生的技術一流。」她指指自己挺俏的鼻子說,古忻樺撇撇嘴。

「技術一流有什麽用,他又不幫我做。」她抱怨。

「你覺得他那個人怎麽樣?」楊又莉突然轉移話題。

「什麽怎麽樣?」

「我看上他了。」楊又莉的笑容別有深意。

古忻樺愣了一下,旋即會意過來。

不是吧,搞半天,她幫她介紹醫生的目的,其實是要她幫忙監定男人?

不,確切的說,是監定「精子」的品質。

楊又莉是女同志,有一個同居多年的情人,兩個女人希望能有個孩子,最近一直在尋找適合的對象,沒想到她看上的男人竟然是……

古忻樺腦中不自覺浮現梁立淵俊俏有型的身影,那個男人單論外表,確實是極品。

「你想找他生孩子是認真的嗎?」古忻樺好奇地追問:「他有這麽好?」那天在診所,她倒是被他氣出一肚子火。

「他人不錯,是優質男人。」楊又莉坦率地稱讚。

換句話說,是覺得他基因優良的意思……古忻樺眯起眼,她這個朋友是「外貌協會」會長,怎麽想都是因為看他長得帥吧。

「我覺得他有點毒舌。」古忻樺也很坦白。

「是誠實。」楊又莉糾正。「這是優點。」

果然「人帥真好,人丑吃草」,嘴巴壞都可以當作誠實。

古忻樺懶得繼續跟她抬杠,回事務所內工作了。

不過,楊又莉很少稱讚男人,她不禁揣想,那個梁立淵真有這麽好?她對他真是沒一點好印象。

旅館房間內,傳來一陣女人滿足的嘆息聲。

「知道嗎?我老公很滿意這對剛做好的奶。」床上的女人像在炫耀似的,對身側的男人用手指比劃胸部。「他說錢花得很值得呢,摸起來就跟真的一樣。」

梁立淵側躺着,俊臉上絲毫沒有剛才的激情,直視着她,黑眸深不見底,像在觀察一樣陌生的事物。

女人是他手術過的客戶,丈夫是某大電子廠的經理,時間幾乎都貢獻給工作,讓老婆獨守空閨,想生孩子還得喬時間……他對女人的丈夫沒有愧疚感,畢竟這只是各取所需的性關係,這個女人也不可能為了他離婚。

他伸手去摸她的胸部,腦中浮起當初做手術的情景。

這像是一種詛咒,他感覺自己體內少了一點什麽,他像一個藝術家、雕刻家,可以用他的雙手塑造出具有美感的身形。他喜歡女人,像在欣賞一件美好的藝術品,這與生俱來的天分讓他不自覺物化女人的存在。

他的手往下滑,撫摸着她渾圓的大腿。

「要不要抽脂?」他突然說,依然溫文的口氣中帶點疏離。「我能讓你有一雙穠纖合度的長腿,老客戶可以折價。」

他們的雙腿仍交纏躺在一起,但他凝視她的眼睛就像醫生在看病人,非常專業冷靜,沒有半絲憐愛,甚至有點冷血。

女人很羨慕梁立淵。她必須靠手術、靠保養品辛苦維持的東西,他天生就擁有,俊美的五官和鍛鏈結實的身材都讓她迷戀不已。

他不愛她,她很清楚,或許這也是她迷戀他的原因之一;他從不糾纏從不眷戀,自信洒脫,好像誰都無法抓住他。

她也沒想過要抓住他,她只想享受當下,享受這一刻。

女人翻身,跨坐在他身上,眼神妖嬈。

「再做一次,好不好?」

他微笑。「我很樂意。」

為什麽我會做出這種事?這不像我!我不是這種偷偷摸摸的女人!

古忻樺憤怒地瞪着312號房,一邊鄙夷自己的行為——竟然跟蹤前男友和他的新歡跟到汽車旅館來了。她是有多可悲啊。

原本,她只是打算回以前和男友同居的租屋處拿幾樣自己遺留的東西,卻親眼目睹前男友章世祥親昵地摟着未婚妻進車子,兩人互相摟着對方的腰,在彼此耳邊輕聲細語,她不用聽到就能猜出那是多麽甜膩的話語。

那瞬間,她感覺有部分的自己逐漸消融,彷佛永遠消失不見了。

隨後,可能是短暫的失心瘋,她沒進租屋處拿東西,而是開車跟在他們後面,來到汽車旅館。

明明可以在家解決,偏偏要到外面的旅館花錢增添情趣,章世祥這習慣還是一點都沒變……古忻樺越想心情越低落。她守在這走廊上像個變態偷窺狂有何意義呢?想像他們在門內做愛有多爽嗎?算了,走人吧。

正準備離開,旁邊的311號房恰巧打開,走出來一名美艷女子,她反射性地側身遮臉,美艷女人根本沒注意到她就直接離去。

旋即,那房間的門又打開,一個衣着光鮮的帥氣男子走出來,古忻樺瞥他一眼,雙腳就像被釘在地板上,無法動彈。

怎麽會是他?!

有部分的她想快跑,最好是光速消失,但來不及了,男子已經和她的眼睛對上。

「你是古忻樺小姐?」

梁立淵試探地詢問,雖然他知道在這種場合不要隨便認人,但此刻四下無閑雜人等,看她又一副窘迫的模樣,他忍不住好奇了。「我是立美整形診所的醫生梁立淵,你好嗎?」

古忻樺立刻賞他白眼。

不識相的男人。在汽車旅館打招呼?他以為這裏在辦派對哦!

「很抱歉,」她擺出一臉冷淡的表情。「我想你認錯人,我沒有去過——」

喀。312號房的房門好巧不巧打開了,走出一對親昵的男女。

「瑞儀,對不起,店裏突然有事,下次我再補償你。」

「沒關係,反正——」

章世祥和王瑞儀的對話戛然而止,同時驚愕地瞪着古忻樺。

「小樺,你怎麽會在這裏?」

章世祥摘下墨鏡,露出古怪的表情,一下盯着古忻樺,一下又飄到她旁邊陌生的男人身上。

被他摟着的王瑞儀則是相當訝異。在旅館遇上未婚夫的前女友,這情節簡直像在演連續劇。

「呃……」古忻樺的腦袋因為事情發生出乎意料而呈現暫時短路,此刻終於及時恢復,迅速拉住身旁男人的胳臂,表演川劇變臉似,笑得頗甜蜜。

「真巧,我跟我『男朋友』想進來休息一下,沒想到會碰見你們。」

梁立淵並不遲鈍,事實上,光看到王瑞儀的樣子,就認出她就是古忻樺拿到診所那張照片的女主角,也約略猜出了這三角關係。

他隱約感覺到空氣里飄着微妙的情緒因子,一種舊情碰撞新歡的泡泡正在發酵。

「男朋友?」章世祥皺眉頭,銳眼上上下下觀察着眼前的男人。「我不知道你交了男朋友……」

眼前男人的外型無可挑剔,身材瘦長結實,西裝筆挺,濃密黑髮往後梳,相貌俊俏又不帶娘味,眼神溫和,但眉宇間透露着一股犀利的神氣,是個讓人無法忽視的男人。

只不過他跟古忻樺才分手沒多久,章世祥有點不能接受她如此快就找到新歡,即便是他先背叛她。

「你懷疑哦?以為我沒人要?」古忻樺譏諷地說:「他是小梁,我們在醫院認識的,他是醫生。」她不自覺用一種誇飾炫耀的口氣,像在展示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限量包包,即便這個包包並不屬於她。

又是那種變味的感情醞釀而成的泡泡,梁立淵嗅聞着這股令他作惡的氣息,想大笑,但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他禮貌地微笑,想看這齣戲能演變到多可笑的地步。

「我是梁立淵,」他掏出名片遞給對方。「忻樺跟我提過你。」

章世祥接過名片,默不作聲,內心翻攪着複雜糾結的情緒。

梁立淵習慣性地審視對方的外表。眼前這個男人長得頗性格,濃眉大眼,下巴留了點鬍鬚,嘴唇渾圓飽滿,穿着皮外套牛仔褲,有股叛逆不羈的氣質,相當有魅力,也難怪古忻樺會對他舊情難忘。

不過,他那張俊臉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裏見過。難道是名人嗎?梁立淵一時想不起來。

至於男人身邊的女人,長相平凡,很不起眼,是在人群中不會受到矚目的類型,可是她眉宇間卻流露堅毅的神情,彷佛就算得處理如此尷尬的場景,她也不會藉口落跑,留下爛攤子給其他人。

這個女人的外型比起古忻樺亮麗的姿態完全沒有競爭力,梁立淵可以明白她不甘心輸掉男人的緣由;但從他們十指交握的親密感判斷,恐怕不是她去整形就可以介入解決的問題。

「你們現在就要走了?這麽快?」古忻樺試探地問。

「因為臨時有事……」章世祥愣了一下,質疑:「你怎麽知道我們才剛來?」難道她跟蹤他們到旅館?

慘,自己挖洞跳,今天果然不是我的日子。

古忻樺摟着梁立淵的臂彎,用甜膩的聲音撒嬌:「好了啦,不要浪費時間了,你說是哪一號房?」

梁立淵也很配合她,和另兩人微微一點頭,旋即勾着美人回剛剛的311號房。

幸好房間鑰匙在他手上,否則可真不知道接下來的戲要怎麽演。

章世祥目送他們走進房間,眼底飄過一抹擔憂神色。

在他身旁的王瑞儀始終安靜不語,凝望着未婚夫,唇角不覺揚起苦澀的笑。

呼。逃過一劫。

古忻樺踏入房間內,剛剛緊繃的身軀一碰到舒軟的床,整個人旋即攤在大床上,皮包扔到旁邊,動也不想動。

梁立淵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玩味地看着床上美女如釋重負的表情。

「你欠我一個解釋。」他溫聲提醒。古忻樺如遭雷擊,頓時彈坐起來。

差點忘記房間裏還有一個男人。

她正襟危坐,一臉認真,直視他的眼睛。「我欠你一個人情。」

雖然對他沒好感,但該還的人情她會記住,不會耍賴;這次要不是他願意配合,剛才她還真不知道要如何脫困。

「嗯哼。」梁立淵哼了聲,似乎並未因此而感到滿意,揚了揚俊眉。

古忻樺無奈地撇嘴。「你還想知道什麽?那男的是我前男友,我們交往八年,他劈腿,那女的就是小三。」

「就這樣?」他好奇。「你因為這樣就跟蹤他們來旅館?」難道分手分得很不甘願?

她瞪着他,良久,突然低聲說:「他們要結婚了。」

那是心痛的聲音。

梁立淵看她眉心緊皺,思忖自己似乎應該表示一點關懷,像是溫柔地安慰她,或者同仇敵愾地責備負心漢,但他實在沒感覺。

「要面紙嗎?還是手帕?」他坐到她身旁,說:「一個吻怎麽樣?」

聽他一副嘲弄的口氣,古忻樺斜眼瞟着他,沒好氣地回應:「省省你廉價的同情心,不如擔心你自己吧。」

「擔心?」

古忻樺露出狡黠的笑容。「剛才跟你待在這裏的女人是已婚,對吧?我看到她戴婚戒。」她嘲諷:「被抓到可是通姦罪。」

「你怎麽知道我們在房裏做什麽?」他面無表情地回應。

「能做什麽?借廁所嗎?」她嘲笑。「要是上法院,場面會很難堪呢。」她雙臂環胸,有些得意洋洋。「我就說你遲早需要我的幫助。」

梁立淵絲毫沒有被她激怒或感到焦慮,相反的,他不在意地聳聳肩,反問:「古律師,能否請你告訴我,偷偷尾隨跟蹤前男友進旅館犯什麽罪?還有,拉着路人假裝是男朋友、欺騙前男友犯什麽罪?」他用一種漠然的口氣說:「所謂的犯罪,要有受害人。」

古忻樺倒是被他的「強詞奪理」激起興趣。

「所以,你不覺得你有做錯事、對不起那女人的老公?」這傢伙的道德感很薄弱嘛,要是讓楊又莉知道,還會考慮借他的精子嗎?

「你怎麽知道他是受害人?證據呢?」他涼涼地說:「說不定我是照他的委託?」

古忻樺翻白眼。「算了,我不想跟你爭執。」搞得好像真的成了案件,又不是她的客戶,管他會不會被告。

「古小姐,我好像見過你的前男友,他是不是名人?」梁立淵順勢轉移話題,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始終縈繞不去。

古忻樺驚訝地瞪着他。「你沒認出他嗎?他很有名,是樂團『完美騎士』的主唱。」

章世祥算是媒體寵兒,曝光率相當高,他竟然不認識,難怪她覺得意外了。

「樂團?」梁立淵理解似地點頭。「那就是藝人。」

雖然他對演藝圈不感興趣,他的客人里應該有不少人拿着章世祥的照片當作整形範本,怪不得他感到眼熟。

只是沒想到這個女律師的前男友竟然是個演藝人員,兩個差異如此大的職業圈子,不曉得他們如何認識,進而相戀,這倒是令他好奇。

「嗯,阿祥很會唱,又會作詞作曲,還培養新人,製作唱片,是創作才子呢,想當年我們讀大學的時候——」她猛地頓住,醒悟自己一個不小心扯太遠了,她跟梁立淵並不熟。

她佯裝看一下手錶。「我們走吧。」章世祥和他的未婚妻應該已經離開旅館,她沒必要繼續耗在這裏。

梁立淵比個手勢。「等我幾分鐘。」隨即,他進入浴室。

突然尿急嗎?古忻樺搖搖頭,人往後仰,成大字狀倒在柔軟的床上,輕輕閉上眼睛。

其實她可以先走人,但這樣丟下他不告而別似乎過意不去,畢竟他是為了幫她才拖延這段時間,等等要記得跟他算清楚旅館房間錢,她不想又多欠一項人情。

好舒服喔,今天真是累壞了,昨晚才熬通宵趕案子,本來應該在家補眠的,結果……

梁立淵走出浴室,發現古忻樺就這麽大剌剌地睡著了,不過才幾分鐘而已。

這個女人沒神經嗎?他靠近床畔,坐到她身邊,觀察她放鬆的睡容。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都不擔心他會對她做什麽?他看起來這麽沒威脅性?

話說,他對她還真沒啥慾念;雖然這女人長得很漂亮,身材又好,可惜他對伶牙俐齒的女人沒興趣。

正打算叫醒她,忽地,他的眼睛定着在她的胸部。

像一種詛咒,他幾乎可以一眼看出對方是真材實料或者是後天加工;不管多精密的手術,永遠有細微的不協調感。

雖然隔着衣物,第一眼判斷,他認為那是一對真奶,形狀很美,可是有些東西沒有經過觸摸,無法確實辨別真偽。

他腦袋裏的浮摩斯細胞亟欲探究真相,究竟他的肉眼判斷是對是錯,只能靠他的雙手……

梁立淵的左手才剛摸到古忻樺的右乳,她倏地睜眼,兩人大眼瞪小眼,他的手仍擱在她的胸部上。

「摸夠沒?」她皮笑肉不笑地開口。

他小心翼翼地抽回手。「是真的。」他腦子裏的浮摩斯細胞滿意了。

啪!

「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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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每一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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