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只是事與願違,她還來不及成為援手,倒成了需要援手的人,她被人給撞跌倒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媽啊!屁屁快裂成兩半了啦!
「你,腳很酸嗎?」
驀然,一道熟悉的聲音由她頭頂響起,她表情痛苦地抬頭一瞧,咦?那不是她的鄰居凌大少爺嗎?
「腳不酸,可是屁股很痛。」她暗嘆一口,還以為他不會出現了,沒想到出現在她最糗的時候。「你不會拉我一把喔!」
凌紹洋輕笑,伸手將她拉起。「我以為你腳酸了,找個地方坐一下。」
「沒有人會坐在馬路上的好嗎?」
況且這裏人這麼多,不小心就有被踩扁之虞,她可沒那麼笨!
她邊拍打臀部的灰塵,邊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我以為你不來了呢!」
「怎麼可能。」
霍地,她左後方又冒出一個聲音,是上回意圖向她獻殷勤的顧仁願。
「他要是不來,就不會套交情叫表演團體過來了,人家抽不出空檔,他差點……」
「你沒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凌紹洋瞪他一眼,要他別再講了。
顧仁願被他這麼一瞪,立即把沒講完的話全吞到肚子裏去,黎水凝不覺笑出聲來。
這兩人的交情也太奇怪了吧,一個兇巴巴,一個偏偏那麼聽話,實在太好笑了!
「你這算什麼?面冷心熱?」什麼啊!她還以為他不參加咧,誰知道他不但早早就到了,還找人來表演吸引人潮,真不知該怎麼說他才好。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挑眉,裝傻。
「最好不懂。」她輕哼,表情不變,但內心莫名地感到歡愉。
原來他是個只做不說的人,不像她,光說不練那一型,相較起來,他比自己有誠意多了,也比自己做更多的事,着實令她感到汗顏。
「欸??說真格的,你到哪裏去找來那魔術師和吹泡泡的高手?」天!她好奇死了,一般人就算要找也得費一番功夫吧!
「演藝圈的資源比較多。」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演藝圈?」對吼,她一直忘了問他到底是做什麼的,又是彈鋼琴,又是天天在家,他到底在做什麼工作?
「……你不知道我?」拜託!這女人是不看電視的喔?
「知道啊!你不就是你?」她莫名其妙地睞他一眼。
「……」
凌紹洋看她一臉無辜樣,就知道她其實根本不曉得他到底是「哪根蔥」。罷了,他是宅男,她是做網拍的宅女,他也別指望她能知道他其實是知名的詞曲創作人。
「幹麼?你有什麼特殊的身分嗎?」見他一臉大便,她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自己應該是說錯話了,忙試圖轉圜地追問。
「沒什麼。」
他是個成熟男人,不隨便張揚自己的本事,怎麼可能被她三言兩語就套出話來?
「喂!說啦!」她討厭明知道有什麼,卻不讓她知道的感覺,她不爽地再問。
「不說。」他抬高下顎,很踐地打死不說。
「說嘛!說嘛說嘛說嘛!」她在他面前跳來跳去,就是要他給個答案。
「不說不說不說。」男子漢大丈夫,講了不說就絕對不說。
「你怎麼這樣!」她跳腳。
「我這樣?你才那樣咧!」他有趣地繼續和她抬杠。
兩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來鬧去,被晾在一旁的顧仁願冷眼瞧着,沒多久,幽幽地嘆了口氣。
「你們喔,大庭廣眾之下,別這麼打情罵俏的,感覺怪不好意思的。」顧仁願涼涼地消遣了句。
「……」
被他這麼一說,兩人同時噤聲,表情彆扭地各自看向左右。
「哎喲,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談個小戀愛也沒什麼啊!」顧仁願又有話說了,繼續煽風點火。
「呃……我有東西放在梁媽媽那裏,我怕她忙不過來,先、先過去看一下。」
女孩子臉皮薄,黎水凝趕緊找了個借口,蹺頭了。
盯着她「逃跑」的背影,凌紹洋沒好氣地瞪了顧仁願一眼。「你不講話會死喔!」
「不會死,只是悶而已。」誰叫今天沒一個女朋友能陪他一起參加這活動,人家心理不平衡嘛!「你知道我這個人最不耐寂寞了。」
「真受不了你!」什麼毛病啊他?變態!
「哈!」
那麼多年還不是受了,也沒不要他這個朋友啊!真是口是心非的男人。
「只是你的小女友被我氣跑了,看你怎麼去把她追回來。」
「她不是我的小女友。」凌紹洋蹙眉。
「那不然是什麼?我看你們相處得很好啊!」
顧仁願寧可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覺。製作人也算藝術工作者,藝術家的第六感往往很靈驗的。
「你不會告訴我,你對她一點好感都沒有吧?」
白白再瞪他一眼,凌紹洋再次望向黎水凝跑掉的方向。
女朋友嗎?
她跟演藝圈那些年輕漂亮、青春無敵的美眉不同,很有自己的個性,雖然不夠討喜,但確實和他之間的互動還不錯,其實也滿單純聽話的……只要他聲音一大,她就聽話了,縱有屈於他威迫的成分存在,至少和她相處的時間是舒服、自在的。
老媽經常在催念,顧仁願也覺得可行,接下來,就得看那女人對他有沒有FU了——
敲着鍵盤迴應買家的問題,黎水凝邊回復訊息,邊直覺地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發現已經下午五點多了,她微嘆口氣,有點懊惱自己的自作聰明。
一個月以前,就是跳蚤市場活動的前兩天,她自以為聰明地煮了午餐,想藉此和她的對門霸道鄰居稍稍拉開些許距離——一開始是不想太積極和他互動,畢竟只是鄰居,感覺有點怪。
而在跳蚤市場結束之後,想與他拉開距離的想法益發堅定了。
因為自從跳蚤市場活動之後,她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喜歡上他。起初只是隱約有點感覺,但到那日之後,情感逐漸清明起來,做家事時不經意地會想到他,連工作時看着電腦都會突然冒出他的影像,這樣的心境讓她有絲不安。
她從來沒有談戀愛的經驗,或許是以前的她太過內向自閉,所以從沒有那樣的機會,因此一感覺到可能的敏感氛圍,便不由自主地開啟自身的保護機制,自然地想抗拒他的靠近。
但她卻自作聰明地煮了那頓午餐。
民以食為天,她並不是沒有養活自己的能力,出發點當然是不想再讓他為自己破費,沒想到會演變成現在這樣的態勢。
她從沒見過那麼軟土深掘的人,打從她煮了那自以為是的一餐,現在陪他出門吃飯的慣例成了到她家吃飯的夢魘,一到吃飯時間,他就會不請自來的自動出現在她家門口,一副等着她餵飽他肚子的模樣。
她跟他很熟嗎?
她是女傭嗎?
她是廚娘嗎?
憑什麼要天天煮飯給他吃?
偏偏她又沒有拒絕他的勇氣,孬死了!
怪就怪自己吃人家的在先,現在才得承受這天上掉下來的麻煩,頗令她沮喪。
算了算了,欠人家的總是要還,況且他也不是白吃白喝,幾乎每天都會帶些食材過來,所以最近她那不算大的冰箱常常塞滿東西,差點連縫隙都找不到。
認命地起身準備開始煮晚餐,免得晚一點那餓死鬼又來敲門,她沒準備好食物給他吃可就丟臉了。
誰知她起身還來不及走到廚房,門鈴就響了。
咦?這麼早?午餐沒吃飽嗎?她直覺是那個對門的冤家來按電鈴,沒多想便前往開門,沒想到站在門外的是一個體態微胖的歐巴桑,她從來沒見過的歐巴桑。
「呃,請問找誰?」她微楞,不曉得這歐巴桑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哎喲??是漂亮的肖賊喔!難怪偶們家兒祖老速不肥家。」歐巴桑一見到她,竟愉快地咧開嘴笑了。
「……太太,你說什麼我聽不太懂。」完蛋!她那是哪國的語言?她聽了霧煞煞。
「偶梭……」哇咧,這個肖賊不費是國以人吧?何秀子感覺頭上飛過烏雲一片,霎時有些暈眩。「你聽得懂台以嗎?」
喔,這句她聽懂了。
「懂啦,我也是南部上來的,我聽得懂台語。」她略顯興奮地趕緊表明,自己也是有說台語的能力。
「安捏丟賀啦!」何秀子顯然鬆了口氣,好像挺怕她聽不懂台語似的。
「欸??太太,你還沒說到底要找誰。」現在她能不能說台語不是重點好嗎?重點是她的來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