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交往」這兩個字說來簡單，做起來卻很困難，尤其是孔怡融，她根本就傻了，彷彿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過日子才對。

「要求交往，還要你搬過去？」就同住之便，陶小官是第一時間發現孔怡融反常的人；在她的逼問下，終於了解小融反常的真正原因。

「欵……嗯。」既害羞又無措的點了下頭，孔怡融一雙眼左飄右盪，就是不曉得該定在哪個點才好。

「哇噻！這男人會不會太猴急了點？」才剛要求交往，就要小融搬過去跟他住……其心可議呵！

「小官，你別亂講啦！」她沒笨到聽不出小官話里的暗示，一張圓圓臉紅得好比正午的艷陽，紅通通。

「我哪有亂講，這完全是依據事實推論，OK？」

男人喔，尤其是單身很久的男人，要是慾望沒得到正當發泄的管道，那種累積的「能量」是非常驚人的，也難怪他要小融搬過去跟他住。

「我不要跟你說了啦！」討厭死了，她才不信他會對自己……欵！真是羞死人了！

「油～～我們小融害羞了耶！」陶小官可樂了，開心的又叫又跳。「好啦，我看他條件很不錯啊，不如你就答應他好了。」

「答應誰什麼啊？」同住的另一個室友邱秀月正好推門而入，恰巧抓住陶小官的話尾問道。

陶小官一見到邱秀月，更是樂不可支，抓着她就直嚷嚷：「你回來得正好！來來來，我跟你說——」

「陶、小、官！」孔恰融驚羞交加的吼道，跳上前去阻止。

「別來喔，讓我把話講完。」她越是緊張，陶小官就越是故意，伸長手臂將她擋在一臂之外，另一手還拉着邱秀月。「秀月，有人在追小融，還要她搬過去跟他一起住耶！」

邱秀月的眼瞬間瞠大，微張的嘴可以當場吞下滷蛋一顆。

「是喔？」

「對啊，人家條件還很好喔，是小融公司里的常務董事，長得帥又有錢，偏偏小融就不給追，你說她笨不笨？」陶小官很忙，一手忙着和孔怡融推拒，一張嘴還得忙着跟邱秀月說話，但她卻忙得不亦樂乎。

「秀月你看小官啦！人家不給追也不行喔？」孔怡融氣惱的直跳腳，羞窘的向秀月訴苦。

「小融幹麼不給追？笨死了！」沒想到邱秀月不但沒幫她，還給她當頭棒喝，大剌剌的罵她一聲笨。

「秀月？」她頓時儍眼。

「真笨耶你！條件這麼好你還嫌，不要的話介紹給我算了。」邱秀月才結束一段感情不久，正處於感情空窗期，不在意接收好男人的啦！

「可是……可是我……」唉！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跟好姊妹們解釋她掙扎的理由了，頹喪的不再和小官拉扯。

「她幹麼？」邱秀月對她的反應感到莫名其妙。

「嗯，我想她還是擔心，對方是為了小孩才想追求她的吧？」陶小官很快就想到她和小融之間的對話，並很快找出問題的癥結所在。

邱秀月仍在狀況外，傻呼呼地問：「小孩？哪來的小孩？」

「那個男人的老婆過世了，留下一個兒子，那小孩很喜歡小融。」陶小官睞了孔怡融一眼，好心的幫她解釋。

邱秀月點了點頭，約莫了解大致的情況。「……SOWHAT？」

孔怡融愣了愣，不明白令她煩惱到不行的困擾，為何在好友眼裏全都不是問題？「秀月，你的意思是……」

「他會重視小孩的心態，就表示他是個負責的好男人，不管他是為了什麼理由追求你，至少他不會對你始亂終棄。」

對邱秀月來說，這樣就夠了。畢竟她們已經被自己的親生父母拋棄了一次，因此她絕不願再體驗第二次同樣的傷害。

孔怡融和陶小官都不再講話了，因為她們心裏有着相同的痛，也絕對認同秀月的意思——她們都不想再次被放棄。

陶小官拍了拍孔怡融，和邱秀月對看一眼后，雙雙離開客廳，讓孔怡融獨自留在客廳，給她好好考慮清楚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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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小官和邱秀月的話，自然是對孔怡融產生相當大的震撼作用。

就在她坐在沙發里發獃了好幾個小時后，腰酸脖子疼的想回房休息之際，擺在她身邊矮几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喂，請問找哪位？」熊熊有電話進來，微微恍神的她被嚇一大眺，稍顯手忙腳亂的拎起話筒問道。

「姨～～我是翔翔。」徐凱翔稚嫩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來。

「翔翔？你怎麼還沒睡？」看看牆上的掛鐘，媽媽咪啊！都已經快十點了，這小傢伙還打電話給她「熱線你和我」，那明天怎麼爬得起來？

「要睡了啊！我已經洗好香香躺在床上了。」徐凱翔格格笑道。

「是喔？那把拔呢？他不陪你睡嗎？」她用指繞着電話線，一點都不知道自己臉上的溫柔足以掐出水來。

「把拔剛才有事出門了啊！我長大了，可以自己睡了。」他裝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說道。

「把拔出門了？！他這麼晚要去哪裏？」天啊！那個男人竟然將那麼小的孩子一個人留在家？感覺真是欠扁！

「把拔把新買的電毯拿去給你，馬上就會回來了啊！把拔可能已經快到你家了吧！」

孔怡融聽了差點沒暈過去。「電毯？我不需要啊！」

「要啦，把拔說天氣變冷了，要好好照顧身體，我現在就蓋着電毯，好暖和呢！」他又笑了，軟嫩的聲音有絲睡意。「姨姨也要蓋電毯才不會感冒喔！」

「謝謝翔翔。」孔怡融感動得一塌糊塗，那種小心翼翼被放在心裏關懷的溫暖令她想哭。

「那姨，我要睡了喔，晚安～～」他打了個呵欠，在聽到孔怡融和他道過晚安后，滿足的掛上電話。

失神的瞪着嘟嘟作響的話筒，孔怡融被怱然響起的門鈴聲嚇醒，趕忙掛上話筒跑去開門。

果然，徐孟甫就站在門外，手上拎着個不算小的紙袋。

「嗯，你……」凝着他，她還來不及說什麼，眼眶就紅了。

「幹麼？你眼睛不舒服？」發現她迅速轉紅的眼眶，徐孟甫微蹙眉心，伸手抬高她的下顎，仔細的審視她的眼。

「沒啦！我很好，沒事的。」過於突然且親昵的動作令她害羞不已，她忙避開他的手，羞窘的低下頭去。「這麼晚了，找我有事？」

「嗯。」不怎麼相信的睞她一眼，他將手上的紙袋遞給她。「給你的。」

「什麼東西？」她明知故問，畢竟有個小叛徒已經出賣他了。

「電毯。」他應道，然後覺得自己似乎該再多說點什麼，於是略顯僵硬的開口：「不是什麼太貴重的東西，不過我想你應該用得到。」

「喂！電毯是給瘦子和怕冷的人用的，我身上油脂多，用不到啦！」她可沒打算收他的禮，畢竟無功不受祿，所以她動也不動的以靜止的肢體表達拒絕。

「誰說的？還不是一樣是肉做的。」不由分說的拉起她的手，他硬是將紙袋的把手塞進她的手心裏。「拿去用，不準給我感冒，聽見沒？」

孔怡融心口一緊，鼻頭跟着紅了起來。「你這人真奇怪，就算感冒也是我感冒，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的事。」他以臂環胸，以絕對的高姿態睥睨着她。「打從我要你跟我交往那一刻開始，你就歸我管了，懂嗎？」

孔怡融不敢置信的瞠大雙眼，那雙圓圓的眼在不甚明亮的樓梯間更顯燦亮。「你……我又沒答應！」

「會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唇角揚起一抹笑弧，他笑得極為自信。

她眨了眨眼。「你哪來這種要不得的自信？」連她都還沒半點頭緒的事，他竟說得好像他已經知道標準答案似的。

「自信，是成功的第一步。」向前跨一大步，他就站在距離她不到十公分的地方。「你也是，不管以往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我要你把它們全忘了，從現在開始培養自信，別再被你那莫須有的自卑感打敗了。」

孔怡融狠抽口氣，意外他竟能透析自己的心態。

「你就是你，全世界唯一的你，沒有任何人能取代。」定定的凝着她，就像在催眠似的，他以醇厚的嗓音低語。「從我的妻子死去那天到現在，凱翔不曾喜歡過任何—個在我身邊的女人，唯有你，他讚不絕口。」

咦？這話怎麼聽來怪怪的？好像她是什麼好吃的食物、糖果，才會讓翔翔那樣的小男孩「讚不絕口」？

而且他剛剛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說他曾經考慮過跟那些女人交往，只可惜她們全得不到翔翔的青睞？

說不出所以然的，她心裏竟微微泛酸，有種發酵的酸意……

「別老是低着頭。」凝着她的發旋，他希望她能抬頭挺胸，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自信。「用頭頂跟人講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喔。」不禮貌？那萬萬不行，她的外型已經「很抱歉」了，再給人不禮貌的印象就慘了。

於是她趕忙抬起頭，正巧瞪着他下顎的短髭。

「這樣好多了。」他輕笑，帶笑的眸對上她的圓圓大眼，嘴裏卻說著帶有威脅意味的話語。「不準感冒，聽見沒？」

「我……我盡量！」這種事不容易自己控制的吧？她只能小心晚上不踢被，儘力而為。

「不管，就是不準感冒。」板起臉，他沒得商量的重申。

「你……你霸道！」他竟然對她耍賴？！

她有點想笑，卻只能害羞的閃躲他的眼——他太有魅力了，她怕自己再放任的凝視下去，會不由自主的愛上他。

那種失心的感覺太危險也太可怕了，她寧可管好自己的心，以杜絕任何失心，甚至傷心的可能。

「誰教你不聽話？」他又笑，突然飛快的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然後以更快的速度轉身跑下樓梯間。「走了，晚安。」

失神的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她才茫茫然的伸手輕觸被他輕薄的額——額上似乎還留有他唇間的溫度，教她不由自七的燒紅了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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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那個毫無預期的啄吻，孔怡融又失眠了，但這回她終於下定決心，決定給徐孟甫一個機會。

給他機會，也算是給自己一個機會。

她想過了，即使他是為了翔翔才追她的又怎麼樣？即使得不到他真心的喜愛，至少還有翔翔可以撫慰她的情感。

她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已經想了好久好久，雖然翔翔不是由她肚子裏生出來的，但她是真心心疼那個沒娘的孩子！況且翔翔也跟她很投緣，也算是難得的緣分。

套句秀月說的話，徐孟甫那般重視小孩的心態，就表示他是個負責的好男人，就算他不愛她，至少他不會始亂終棄，這對她來說就已經足夠。

但她不知道的是，還有個棘手的傢伙已經快抓狂了——那就是前一天下了班后，在孔怡融公司門口等不到人的楊長志。

他昨天在孔怡融公司樓下等了兩個小時，怎麼都等不到人，最後他只得訕訕的離開。

但他楊長志絕不是虎頭蛇尾的男人，第二天繼續來到她公司樓下站崗。

藉著一起到幼稚園接凱翔的理由，徐孟甫帶着孔怡融正準備駕車離開公司，不意被等在公司大門前的楊長志給堵上，硬是擋在徐孟甫的車前。

「有事嗎楊先生？」拉下車窗，徐孟甫將頭探出車窗外問道。

「我有事要跟融融談一談。」楊長志杵在車前不動，他要跟孔怡融把話說清楚。

孔怡融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談，又怕會耽誤到接翔翔的時間，因為一個那麼小的孩子在幼稚園裏待太久，會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她不忍心讓翔翔體驗到那稱滋味，於是提議道——

「長志，我們要去接小孩，還是你要跟我們一起去？」

「什麼小孩？」楊長志眯了眯眼，搞不清楚打哪兒冒出個孩子來。

「別在那裏浪費時間了，要，你就上車，不要，你就別擋在那裏不讓我們走。」孔怡融難得沒耐心的對他吼道。

楊長志震了下，摸摸鼻子乖乖上了車。

他倒要看看是哪裏來的孩子，居然會讓他的融融這麼放不下心！

徐孟甫不發一語的開車上路，很快的將車開到離公司不遠的幼稚園外停好車，三人依序下車。

「姨～～」原本躲在角落裏玩積木的徐凱翔，一看到孔怡融后立刻放下好玩的積木，朝她飛撲而來。

「嗨，你今天好嗎翔翔？」開心的抱住徐凱翔飛奔而來的小小身軀，孔怡融熱情的在他的小臉上親吻。

身後的兩個男人同時吞了下口水，氣惱為何不是自己得到佳人的親吻。

「好極了，除了特別想你之外。」摸摸孔怡融的臉，徐凱翔完全不害臊的訴說著想念。

哇咧！這小鬼何時這麼會講甜言蜜語了？

徐孟甫雙眼瞠大，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都在幼稚園裏學了些什麼，一轉頭髮現身邊的楊長志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頓時有種幸災樂禍的快感。

幹得好兒子！最好把情敵給氣死，氣死一個少一個對手！

「是喔？你越來越會說話了喲～～」孔怡融捏捏他肉肉的小臉，完全將同行的男士們拋諸腦後。「你今天想吃什麼？我們一起去買？」

「嗯……我想吃姨姨煮的菜菜。」他想了下，沒想多久就定出目標。

—句話又讓楊長志狠抽口氣。

見鬼了！他從沒吃過融融親手為他下廚做的愛心餐，這小鬼……這小鬼簡直教人想掐死他！

「我煮的菜喔？可以啊，可是今天有點晚，我想把拔可能也沒買菜放在冰箱裏，不然等放假，姨姨再煮給你吃好嗎？」孔怡融一點都沒發現楊長志快抓狂了，一個勁兒和徐凱翔「談情說愛」。

「等等！你先來跟我說清楚！」楊長志可等不及那小傢伙準備說什麼，他只想快點弄清眼前的一團混亂。

他冷不防的拉起蹲在徐凱翔面前的孔怡融，一副打算就地「清算」的模樣。

「現在到底是怎樣？這小鬼又是誰的孩子？你幹麼要煮飯給他吃？」

「咳，請容我說句話。」在一旁暗笑得快內傷的徐孟甫，終於找到開口的機會，將兒子安置在腿邊，他得意的宣示自己的主權。「這孩子正是小犬，而怡融……她正和我在交往中。」

晴天霹靂～～

楊長志的臉色可精彩了，變化之快，連川劇變臉都趕不上他的速度。

他不敢相信自己才離開台灣沒三個月，一回來就天地變色、日月無光。原想說這趟回來后，空閑的時間比較多，打算卯足全力攻陷融融的心，未料已被人捷足先登，而且對方還是個帶着拖油瓶的臭男人！

「呃……我很抱歉，長志。」孔怡融再遲鈍，也不至於看不出楊長志的情緒有多惡劣。

直到此刻，她才察覺楊長志或許對她是來真的，但她已經答應和孟甫交往在先，着實沒辦法再接受他，況且她真的對他只有兄妹之情哪！

「我一定是累了，我根本沒聽到你在說什麼。」楊長志扭扭脖子，他現在腦子裏一團亂，裝傻，是他唯一想到的面對方式。「我先走了，改天我再找時間跟你聊。」說完，他轉身快步走出幼稚園。

「長志……」孔怡融心裏一陣難受。

她從不想傷害任何人，但顯然長志今日已被她所傷，她不由得想跟上他的腳步，卻讓身後的徐孟甫抓住。

「孟甫？」為什麼不讓她去和長志解釋清楚？

徐孟甫搖搖頭，凝着她的眼裏滿是她所不懂的複雜心思。「讓他去吧，給他一點時間清醒也好。」

「姨姨，別跟那個叔叔走嘛，你還要陪我一起吃飯不是嗎？」徐凱翔上前拉拉孔怡融的裙子，抬高小臉充滿期待的說道。

下午他就接到把拔的電話，說姨姨要陪他一起吃晚飯，他已經期待好久了呢！怎能讓姨姨跟那個不認識的叔叔走呢？

姨姨要是走了，那他跟爸爸怎麼辦？

跟爸爸吃飯最無聊了，不可以講話，不可以發出聲音，還是有姨姨在最好，把拔都沒時間注意他呢！

因為他發現把拔都偷看着姨姨吃飯的樣子，他一定要想辦法留住姨姨，這樣或許他很快就有新媽媽了喲，嘻～～

孔怡融低頭摸了摸徐凱翔，再抬眼看了看徐孟甫。

是啊，讓長志想清楚也好，她和他，只能當一輩子的兄妹，再難激出其他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