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融，跟男人有所牽扯，並不表示世界就要毀滅了。」她不知道小融是單戀人家，還是被男人喜歡，先搞清楚狀況再說。「無論你遇到什麼困難都可以說出來，或許我能幫你。」

雖然大剌剌的性格讓她的戀愛次數少得可憐，不過她相信自己的「經驗值」會比小融來得多一點，畢竟她並不刻意排斥接觸情感，但小融就不同了。

並不是懷疑孔怡融不可能遇上喜歡她的男人，只是陶小官太清楚小融心裏那股莫名其妙的自卑感，別說等待愛情來敲門了，小融根本連愛情什麼時候來、會不會來，都不曾期待過，她甚至恐懼愛情。

在小融圓圓的腦袋裏，總認為不會有男生喜歡上像她那樣半點都不出色的女孩，但天曉得，她有顆像天使般柔軟的心。

陶小官發誓，假如自己是個男人，絕對會愛上小融——這種女人最適合當老婆，擺在家裏又不怕有別的男人來偷，個性又溫柔體貼，而且絕對不會見異思遷，這樣的女人根本沒得嫌！

「……沒有。」遲疑了下，孔怡融仍舊不肯鬆口。

「小融！」陶小官想嘶吼、咆哮了，她攫住小融的肩，只想將她狠狠搖醒。

「是真的沒有啦～～」孔恰融終於迎向陶小官的眼，眸底寫滿自己也搞不清楚的複雜情緒。「我只是……只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哪個他？是什麼人？」很好，終於切入問題的重心了。

拗不過陶小官的堅持，孔怡融仔細的將事件始末道來。「他是我公司里的新同事……」

仔細的傾聽孔怡融的敘述，陶小官越聽越想笑，不過她很努力憋着，就怕不小心笑出聲來，小融又縮回自己的龜殼裏。

「所以，你在擔心什麼？」小官好笑的覷着她問。

「沒、沒啊，我沒有在擔心什麼。」她又不安的低下頭去。

「才怪！你是怕他為了小孩才接近你，還是怕自己吸引不了他？」輕易剖析她的心態，陶小官有時甚至比孔怡融還了解她自己。

「啊？」孔恰融愣了下，小臉脹紅。「不、沒……我不是……」她慌亂的搖頭晃腦，更顯得欲蓋彌彰。

「小融，先不管他是因為什麼動機來和你互動，重點是你必須先給別人機會，才能給自己更多的機會。」按住她不安微顫的肩，陶小官再正經不過的勸道。

孔怡融不再躁動，似乎被小官的說法給吸引了。

「……機會？」

「對。」陶小官點點頭，決定給她打通任督二脈……不，破除她的自卑，讓她放大膽子學着接受愛情，這樣她的人生才會更加圓滿。「雖然我不認識你口中那位徐先生，但我覺得至少他還是個好人，姑且不論他對你有什麼看法，試着以朋友的關係交往看看又何妨？」

「朋友的關係？」她好像有點懂了，緊蹙的眉微微鬆開。

「嗯，先從朋友做起，不預設立場，假如兩人感覺都不錯，再考慮要不要進一步發展也不遲。」陶小官一口氣說完，超想為自己拍拍手。

說得多好啊！連她自己都感動死了！

「我沒……他不是……不會進一步發展啦～～」孔怡融小臉爆紅，差點沒當場燒了起來。

「噓，你忘了我說先別預設立場？」神秘的揚揚嘴角，陶小官相信徐孟甫或許會為小融開啟一扇不一樣的窗。「跟着感覺走就對了，OK？」

孔怡融凝着她，過了半晌才似懂非懂的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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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感覺走？跟着感覺到底要怎麼走啊？

呆愣且制式的擺放好要歸架的零件，孔怡融想了好久，怎麼也參不透陶小官這句話的意思，連自己緊蹙蛾眉都不曾發覺。

「在想什麼，表情那麼凝重？」徐孟甫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畔，微傾的側頭凝視着她的神情。

「赫！」她驚跳了下，不意他會貼靠得這麼近。「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不是又去看海伯的傷勢了嗎？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

徐孟甫抬起手看了看手錶。「三分鐘了，你完全沒有發現我來了。」

這女人挺容易神遊的嘛！動不動就發獃，幾乎完全忽略他的存在。

在人生中各個成長階段皆屬個中翹楚的他，往往只有他忽略女人的分，從不記得自己曾讓哪個女人忽略至此，她，好樣的咧～～

「呃，抱歉，我剛好在想事情，不知道你來了。」好丟臉喔！恍神被當場抓到，她尷尬的低下頭去。

「哦？」挑起眉，發現她微紅的耳根，他忽然覺得心情太好。「那，罰你請我吃午餐。」

「嗄？」她眨了眨眼，完全沒預料他會乘機勒索。「請你吃午餐？！」

「嗯哼。」他輕哼，還真感到肚子有點餓了，不過他還想再逗她一下，故意佯裝委屈的撇了下嘴。「我早上沒吃，又不想一個人吃飯，你要是不請我，我就繼續餓肚子好了。」

「那怎麼行！」天大地大，吃飯皇帝大，怎能不吃飯呢？肚子會受得了才怪！「你幹麼不吃早餐？虐待自己喔？」

「我像會自虐的人嗎？」沒好氣的睞她一眼，意外發現她其實還滿耐看的，圓圓的臉及五官帶給人安定的力量，感覺……竟然有點給她美麗？！

忍不住多覷她一眼，心裏竟彷彿有小鹿亂撞。「都是翔翔啦！他早上賴床賴好久，我都叫不起來。」

「冬天到了被窩溫暖啊！小孩子難免嘛！」想到翔翔那張可愛的小臉，她的臉部線條更為柔軟，那雙圓圓眼像也擠出水來了，然後想起自己即將消瘦的荷包，小嘴不禁癟了癟。

「好啦好啦！看在你理由正當的分上，我請你吃飯啦！那你想吃什麼？」

賓果！他就知道她的心軟到不行，成功！

「你想吃什麼，我就跟着吃什麼。」以他這樣的行為應該稱之為「食客」，沒有挑嘴的權利。

「不挑食？」她挑眉輕笑，感覺自己好像跟大一號的翔翔說話。

「當然不挑，我很好養的！」他稍嫌誇張的瞠大雙眼，刻意讓她看清他眸底的「誠意」。

「噗～～」她忍不住噴笑出聲，還沒來得及決定午餐的地點，赫然發現劉兆菱在徐孟甫身後探頭探腦，教她冷不防的赧紅了臉。「菱菱，你在幹麼啦？」

「啊？」劉兆菱暗嘆一口，把雙手抵住太陽穴上下擺動，搞笑的耍寶。「你沒看到我，沒看到我……」

徐孟甫和孔怡融兩人同時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嘿！不錯喔你們兩個，默契越來越好了呢！」劉兆菱放下手，開心的哈哈大笑，並不忘乘機調侃道。

「菱菱！」孔怡融紅着臉，不依的跺腳。

「劉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挺開心我跟怡融『互動良好』吧？」這樣酸人喔？好樣的，徐孟甫毫不客氣的頂了回去。

孔怡融聞言渾身變得僵硬，連耳根子都紅了，急忙撇清道：「沒，沒啦，你別亂想，菱菱才不會這樣！」

「誰說的？」沒想到劉兆菱一點都不配合，立即不給面子的否認孔怡融的說辭。「孟甫說得沒錯啊，我的確樂見其成。」

「菱菱～～」她快昏倒了，昏倒或許比面對此刻尷尬到不行的場面要來得容易許多。

「我說真的啊！你們兩個男未婚、女未嫁，多培養感情有什麼不好？」這是她的「劉氏理論」，完美！

「別再說了，菱菱，我們……不可能啦。」咬了咬唇，孔怡融決定抹去心裏對徐孟甫那份莫名的好感。

她想了很久，雖然陶小官的話她有聽進去，但感情這種事不能勉強，她不敢也不願相信徐孟甫會喜歡她，所以……就這樣吧，就當尋常同事就好。

徐孟甫眯起眼盯着她。「你又在想什麼了？」他敢再次打包票，現在她腦子裏想的，絕對不會是他喜歡的事情。

「沒有啊。」她傻愣愣的應道。

「既然沒有，又怎會覺得我跟你之間不可能？」該死！她的回應，反常的讓他鬱悶極了！

他不否認在見到她之初，幾乎是對她「過目即忘」，即便在路上相遇，他都極可能忽略這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甚至可能認不出來她和自己是同一個辦公室里的同事。

但和她幾次接觸下來，她，不再是那個容易被人忽略、毫不起眼的同事，她絕對是個美麗的女人。

不用懷疑，他的確用了「美麗」兩個字。

他不止一次看見她熱心的幫助別人，包括他的兒子；她根本可以不加理會，但她卻還是伸出援手，適時的拉人一把。

在現在這般功利的社會裏，像她這麼善良的人已經不多見了，讓他總會不經意的注意着她的一舉一動。

「我……」她正想說些什麼，不意辦公室里的內線在此刻響起。

她回過神來，連忙跑去按下擴音器，因為或許總機有事找徐孟甫或菱菱也說不定，讓他們聽見也省得她再傳達一次。

「你好，倉管部。」

「孔怡融外找！」內線里傳出總機小姐甜美的聲音，讓辦公室里的三個人同時一愣。

孔怡融應了聲，轉身向徐孟甫及劉兆菱點了下頭。「我去看看誰找我。」她拉了拉衣服，便走出辦公室。

徐孟甫和劉兆菱同時對看了一眼——

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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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親愛的融融！想死你了！」一見到孔怡融出現，楊長志上前就是一個大剌剌的熊抱，差點抱得她喘不過氣來。

「長志？你怎麼跑來了？」孔怡融微微掙扎了下，臉上掛着笑容。

楊長志跟她一樣，都是在孤兒院裏一起長大的朋友，人不親土親，那種相依為命的革命情感，讓她和長志就像親兄妹一樣，見了面難免熱情了點。

「我剛從西班牙回來，下了飛機就跑來找你，來，親愛的讓我親一個～～」

孔怡融被他逗得格格發笑。

這些畫面完整的落入跟在她身後的徐盂甫及劉兆菱眼裏，劉兆菱挑眉吹了聲口哨，徐孟甫則是繃緊下顎，看不出任何情緒。

「哇噻！原來我們小融的行情這麼好喔，真該給她掌聲鼓勵鼓勵。」劉兆菱沒個正經的調侃，發現身邊的人沒有反應，不禁抬頭看了徐孟甫一眼。

喲！現在是怎樣？臉色可真不好看咧！

徐孟甫瞬也不瞬的盯着開心得又叫又跳的一男一女，腦子裏有點混亂，理不清在見到這畫面時，那股彷彿剎那間被狠揍一拳般的鬱悶感由何而來……

他承認，他是為了兒子的請求才邀約她一起外出用餐，也承認她絕對是自己認識的女人中最不起眼的一個，但他也無法否認，她是自妻子之後，得到他最多注意力的女人。

他甚至想過，如果兒子真的很喜歡她，或許他會試着追求她看看，倘若感覺還可以，他也不排斥再進一步發展下去，但……可能他考慮太久，似乎是遲了……

媽媽咪啊！這傢伙是便秘太多天還是怎地？那種眼神像要砍人似的，怪嚇人的說！

「喂！你幹麼？臉色怎麼那麼難看？」劉兆菱不禁刻意的以手肘撞了撞他。

「嗯？」徐孟甫讓她這一撞，霎時回過神來。「有嗎？」

「要不要我拿面鏡子給你瞧瞧？」

「……」他沒有答腔，發現孔怡融正拉着那個男人走向他們。

「你們怎麼也都來了？」孔怡融有點意外，但既然人都到齊了，就介紹他們認識，畢竟大家都稱得上是朋友，往後見了面也不至於太陌生。

「我來為你們介紹一下。長志，這兩位是我同辦公室的同事，劉兆菱跟徐孟甫；而這位是我孤兒院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楊長志，他就像我的哥哥……」

「嘿！什麼哥哥？我可不來兄妹亂倫那一套！」楊長志等不及的抗議道。

「什麼跟什麼？你在亂講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這跟亂倫有什麼關係？幾怡融一點都不明白楊長志話里的涵義。

「他說他沒把你當妹妹，而是把你當成他追求的對象。」劉兆菱翻翻白眼，性急的她乾脆替楊長志解釋。

「對啦！我就是這個意思！」開心的拍了下手，楊長志一點都不遮掩自己的企圖。

孔怡融蹙了下眉。「長志，你吃錯藥了嗎？」她從沒察覺長志對待她和其他孤兒院的朋友有任何不同的地方。「別亂開玩笑啦！」

楊長志算來也是型男一枚，孔怡融知道院裏有好幾個姊妹都對他心有所屬，不過他倒是和自己最談得來，兩人也經常打打鬧鬧、亂開玩笑，因此她一點都不認為他是認真的。

「我哪有開玩笑？我很認真好嗎！」雖然孔怡融不是很美，但只有他知道他的融融有多溫柔、善解人意，他一直只將她當成值得追求、疼寵的女人，從不曾拿她當妹妹看待。

「楊長志，這一點都不好笑！」孔怡融的笑凝在唇邊，輕蹙的眉心顯示她一點都不喜歡楊長志給她的「驚喜」。

「我沒開玩笑啊，當然不好笑。」楊長志睞了眼臉色不怎麼好看的徐孟甫，宣告似的伸手攬住孔怡融圓潤的肩膀。「融融，接下來我比較有空了，可以專心追求你了。」

「你——」孔怡融有點嚇到，但還好兩人十分熟稔，她可以大方的對楊長志使性子；她微惱的拉開他帶有佔有意味的長臂。「別再鬧了好不好？你上回不是才說哪個女人對你有意思，哪個女人又倒追你什麼的？別讓我同事看笑話啦！」

她下意識地避開徐孟甫犀利的眼，不知怎地，她就是有點心虛，不想讓他看見這種場面。

「她們喜歡我是她們的事，我喜歡的只有你。」發現事態嚴重，融融真的以為他在逗着她玩，楊長志連忙攫住她的眉，凝着她的眼認真告白。「自始至終只有你！」

「抱歉，我先回辦公室了。」等不及孔怡融做出任何錶示，徐孟甫突兀的開口，轉身就要離開。

「欵！等等，這麼急着回辦公室幹麼？」唯恐世界不亂似的，劉兆菱硬是拉住徐孟甫，不肯放行。

「我還有點事沒處理完。」徐孟甫沒有回頭，硬邦邦的丟了句話出來。

「難得小融的朋友來，你這樣走很沒禮貌耶！至少得留下來陪人家聊一下嘛！」劉兆菱隱約看出些什麼，存心瞎攪和的跟徐孟甫唱反調。

「不用，我要融融陪我就夠了。」相較於徐孟甫的無禮，楊長志則是不客氣的挑釁道。

「長志！」孔怡融快昏了，不明白個性隨和、極易與人相處的楊長志，今天的脾氣怎會這麼火爆？教她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劉小姐，請問一下你們誰是部門的主管？」楊長志才不管孔怡融跳不跳腳，反正他話都說出口了，現在也管不得她同不同意，他今天非得和她把話攤開來講清楚不可。

「嗯？是我啊，怎了？」正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劉兆菱突然被點名，不解的眨了眨眼。

「我想請問下午融融可以請假嗎？」

「長志！我要上班，我不要請假！」孔怡融哪能由着他胡來？當場就不肯妥協。

「你們想怎麼樣請便，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抱歉。」徐孟甫才不想知道劉兆菱答不答應讓那顆小肉球請假，他只想趕緊回到辦公室，讓自己亂烘烘的腦袋恢復理智。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他不記得自己有多久不曾產生這麼大的情緒波動，他需要好好的冷靜下來，認真的釐清自己的腦袋。

眼見兩個男人在無形間激蕩出燦爛的火花，劉兆菱這會兒也不曉得該如何是好，索性直接問孔怡融的意見最快。

「小融，你想請假嗎？」

「不要！」孔怡融不允許自己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請假，她也不想因此而失去全勤獎金。「我要上班，你別跟着長志瞎起鬨。」

哇咧～～她是尊重她的意見捏，竟然被指控成瞎起鬨？！劉兆菱頓時有種掃到颱風尾的錯覺。

「融融！」楊長志不禁低咆。

「長志，我不知道你在鬧什麼，我只知道我現在要上班，除了公事之外，請不要跟我提及任何其他的事情。」頭疼的撫了撫額，她以眼角的餘光偷覷了眼徐孟甫僵直的背影。

「那我去外面逛一逛，等你下班再過來接你。」楊長志聰明的沒再堅持下去，因為他深知孔怡融雖然性格溫柔，但一旦執拗起來，十頭牛都拉不住。

反正他從懂男女之間的情事開始，就一直在等待她長大，這麼多年都等了，他不在乎再多等這幾個小時。

孔怡融咬了咬下唇，沒再開口說過一個字，然後在楊長志深情注視下，低頭拉着劉兆菱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