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然後,就像其他的一干人等,郝慈恬引起的小騷動很快地被大家遺忘了。
那種被遺棄的不安感又浮上郝慈恬的心頭,她再偷覷一眼坐在隔壁的康立修,決定開口打破僵局。
“嗯,康先生,你好像不太愛講話后?”真倒霉,頭一回聯誼,身邊就坐了一尊不講話的大佛,雖然她很想換位子,但她轉念想,坐在一起也是種緣分,還是多少跟他聊兩句比較有禮貌。
康立修沒有回應,僅用眼角餘光淡淡地掃她一眼,立刻讓她的寒毛直豎起來。
什麼嘛!不理人家就算了,還不斷用他的“冰箱眼”瞪人,害她全身不斷泛起冷意,差點沒變成被放進冰箱裏冷凍的死魚。
微嘆口氣,她既然沒有跟大家打成一片的勇氣,也沒有特別看中意的男人,索性吃個夠本、喝個痛快,好彌補當初為了參加這場聯誼所付出的六百五十塊錢!
一股幾近渴死的乾渴感直逼向郝慈恬的思考神經,她試着張開眼,卻又因額際的脹痛而疼眯了眼。
米白色的天花板,從來沒見過的天花板頂燈,她茫然地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她試着移動沉重酸疼的軀體,卻僅能轉動負擔較小的脖子,然後,她看到全世界最令人驚恐的畫面——
一個男人的裸背!
顧不得身上叫囂的酸痛,她驚慌地一躍而起,猛地起身坐直了起來,快速環顧一下四周。
咦?她在床上!?居然還有一個男人躺在她旁邊!更可怕的是,那個人還裸着上身!
天吶!人家說“酒後失身卡自然”,她該不會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失身了吧?跟一個不曉得是誰的青仔欉!?
救狼喔!她想尖叫,然而,她更想痛哭一場。
雖然她的戀情屢屢失敗,但她還是存有一絲幻想,幻想自己的初夜可以和心愛的男人一起體驗,沒想到一時糊塗,竟然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把它送出去了,嗚~~
或許是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引起些微震動,裸着背的男人因而轉醒,緩緩地轉過身來。“……嗯?你醒啦?”
郝慈恬心口一跳,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他他……不就是那尊不講話的大佛?她怎麼會跟他在一起?跟一個昨晚才認識,又沒什麼好印象的傢伙……噢!她好想死!
康立修搔了搔頭,由地鋪上坐了起來,踉蹌地起身倒開水。
沒錯,郝慈恬以為的兩人共用一床其實是錯覺,因為他根本沒買床,只有彈簧墊,而地鋪就打在彈簧墊旁邊,所以才會讓郝慈恬在驚慌之下,產生這種距離上的錯覺。
兀自沉浸在自我憐憫的悲情情緒里,郝慈恬根本對他的行動恍若未見。她拉開被子,發現山口己身上的衣服跟昨晚一模一樣,除了變得縐了些,並沒有被褪去又穿上的痕迹,這讓她稍稍安心了點。
“喏。”康立修將水杯遞到她手上,昨天整晚面無表情的臉滲入一絲笑意。“你啊,一個女孩子別喝得爛醉如泥。”
“咦?”爛醉如泥?誰啊!?“對不起,你說的是……我嗎?”這個屋子就他和她兩個人,顯然她是頭號嫌疑犯。
睞了她一眼,帶笑的眼裏寫了“不然還有誰”五個大字。
挑挑秀眉,郝慈恬總算了解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喔。”
她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她無聊得發慌,決定吃個夠本、喝個痛快,才不算浪費那六百五十元的聯誼費;然後她不知不覺喝多了,最後還狼狽地在廁所里吐得一塌糊塗。
當她吐光了胃裏所有令人不舒服的食物和液體,隱約還記得步出廁所時,彷彿看見他那張不苟言笑的臉,然後,就沒了意識……
哎,是她失態在先,就算真的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事,也該算她咎由自取,實在怪不得這位“大佛先生”。
“不過,還好因為你的關係,我才得以脫身。”喝光了他自己手上水杯里的水,他哂然一笑,隨手將杯子放置在地板上,撩起被丟置在地上的T恤,俐落地往身上套。“我不是很喜歡那種聚會,是被朋友拉去湊人數的。”
欸?郝慈恬心虛地瑟縮了下,赧然地脹紅臉蛋。
哇咧~~她也是被涼涼拉去湊人數的,沒想到他的處境和自己一模一樣,這種機緣……還真是特別啊!
不過這個大佛先生……原來他也是會笑的嘛!笑起來還不怎麼難看。
“可是我還有朋友在啊!”涼涼也真是的,怎麼會讓一個陌生的男人帶她走呢?原來好朋友是可以當得那麼隨便的。“李涼涼,你沒看到她嗎?”
微蹙起眉,他顯然對李涼涼這個名字感到陌生。“不知道欸,當時人太多又太混亂,我拉了我朋友交代一下就走了,怎麼了嗎?”
“呃,不是……”是沒有怎麼樣啦,可是事關她的名節,那種事還是問清楚一點比較好。“康、康先生……我、我們……呃……”問題是,那種事該怎麼開口問才好?
“我沒有對你怎麼樣。”康立修發現了她的踟躕,忍不住興起促狹的壞念頭。“有沒有被怎樣,你自己應該很清楚吧?況且你整個晚上都在打鼾,鼾聲直逼上了年紀的歐吉桑,實在很難教我有非分之想。”
郝慈恬聞言,俏臉都綠了。“不……不會吧!?”
“是真的!”強調似的,他加重語氣,末了竟忍不住啞聲失笑,笑眯了一雙好看的黑眸,臉部線條也因而柔和了起來。“真的很大聲。”
郝慈恬心頭泛起一抹騷動,她突然覺得,自己之前對他的印象似乎太先入為主了,其實他——笑起來真好看!
斂起笑意,他起身收好地鋪。“吶,要咖啡嗎?”走向開放式的廚房,將笛音壺裝了五分滿的水,兀自開火燒起開水。
郝慈恬此時才發覺,他的屋子是沒有隔間的大套房,除了廁所,全部都采開放式,包括廚房和卧室,所以她現在可以說是睡在客廳里。
握緊手上的水杯,她開始對這個男人感到些微不好意思和歉疚,既誤會他的動機,又誤會他的人品,實在很該死!
“……嗯。”或許她該說些補償的話。“你很會照顧人,還特地讓我在這裏過夜……”其實他可以不管她的,即使因此她會遇上什麼危險。
“那是因為你醉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康立修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以臂環胸倚着流理抬等待水煮開。“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住在什麼地方,所以我只好帶你回來這裏。”
老實說,還好她的酒品還不錯,只是昏睡卻不至於吵鬧,讓他省去很多麻煩。
“對不起,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嗚……她還是好想哭喔,不知是因為情緒的放鬆,還是為了對他的感激,反正她就是有點想哭的衝動。
“幹麼說得那麼客氣?”對他而言,這只是個舉手之勞,而且他還因此脫離了那個令人不自在的場合,直接推掉被拉去第二攤的危險。“朋友嘛,互相幫忙天經地義。”
陡生一股衝動,她的口氣變得很沖。“你……你有把我當朋友嗎?”
康立修愣了下,唇邊綻開一抹笑紋。“當然吶,我們昨晚不是已經認識了嗎?”
“那你應該叫我的名字吧?”還是他根本忘了她叫什麼名字?甚至根本沒注意聽她的介紹詞?“我叫郝慈恬,你沒聽到我的自我介紹?”
“嗶!”
笛音壺刺耳的笛聲響起,打破了兩人之間突生的些微尷尬;康立修很快地關掉爐火,熟稔而迅速地沖好兩杯即溶咖啡。
“你想太多了。”微笑着將咖啡遞給她,並細心地接過她手上的水杯。“很喜歡吃甜食的慈恬,我記得很清楚,以後我就叫你恬恬,好嗎?”
郝慈恬看着他的笑臉,瞬間有些閃神。
不,老天爺,他笑起來根本不是好看,而是非常非常好看,簡直可以用帥斃了來形容!
見她獃獃地點頭傻笑,他多此一舉地補充了句。“我怎麼可能忘得掉?這麼有趣又可愛的名字,噗~~”哎喲,他再也忍不住了!
郝慈恬雙頰一紅,瞪着他的眼帶着一絲埋怨。“你這是在取笑我嗎?”
“對不起。”他還在笑,而他笑起來真的好看極了。“等一下我得去上班了,你要回去時把鑰匙丟到信箱裏就好了,不會有人拿走的。”他慢條斯理地喝着熱咖啡,並仔細交代道。
“啊?”她傻住了,今天不是禮拜天嗎?“怎麼假日還要上班?”
“因為我不是上班族啊!”他回答得理所當然,很快地喝掉剩餘的咖啡。“我見過你喔,愛吃甜食的恬恬。”
“廢話!”要是沒見過她,現在她怎會在他房裏?
“我說的不是這個。”他很快便明白她會錯意了。“我說的是在昨晚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