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初秋午後,陽光暖暖。

長安城中一如往常熱鬧,街上販賣絲綢、瓷器、珠寶、香料的店鋪或小販,正熱絡地吆喝着,努力招攬生意。

一名穿着華服的中年男子,獨自一人來到長安城東一間聲名遠播的「芙蓉坊」,此時,自屋內傳出的弦鼓聲不曾停歇。

「芙蓉坊」內,原本在招呼熟客的鵲嬤嬤瞥見有新客上門,揚着笑走了過來,年逾四十的她,因為保養得宜加上精心的打扮,看起來風韻猶存。

「這位爺看起來好眼生,是第一次來嗎?該怎麼稱呼呀?」「我是蘇州來的商人,姓宋。」「原來是宋爺,請進請進。」宋文彥點了點頭,跟在鵲嬤嬤的身後進了「芙蓉坊」,他的目光在屋內兜轉了一圈,隨即說道:「聽說『芙蓉坊』里有個色藝雙全的頭牌,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夠開開眼界,一睹芳容與舞姿呢?」鵲嬤嬤聞言停下腳步,臉上的表情似是有些為難。

「宋爺說的是咱們蘿兒,但蘿兒有她自個兒的規矩,不輕易見客--」話還沒說完,一錠黃澄澄的小金子就遞到了眼前,這麼大手筆的見面禮,讓鵲嬤嬤的眼睛一亮,立即眉開眼笑地收了下來。

「既然宋爺這麼有誠意,我這就去替您安排安排吧!」鵲嬤嬤招了招手,要一旁的丫頭先領宋文彥去房裏候着,自個兒則去請「芙蓉坊」的頭牌蘿兒姑娘。

宋文彥被帶到一個相當寬敞的房間,房裏沒有過多的擺設,中間甚至刻意空出一大片空地,顯然是為了方便跳舞。

不一會兒,美酒和幾樣小菜送了上來,又過了一會兒,房門再度開敔,一抹窈窕的身影走了進來。

宋文彥抬起頭,映入眼帘的花容月貌,讓他一陣失神,差點忘了呼息。

眼前這名女子約莫十八歲,身段纖細曼妙,在幾乎所有女子都穿着大紅大紫艷麗衣裳的「芙蓉坊」中,她卻穿着一襲淡雅的水色衣裳,身上、發上也沒有過多的珠花首飾。

然而,儘管沒有艷麗衣着和珠寶首飾的襯托,那張嬌媚的容顏卻足以讓他所見過的任何女子都失了顏色。

在她那張白哲的瓜子臉上,有着精緻絕倫的五官,似笑非笑的水眸、嘴角微揚的紅唇,在在散發著勾惑人心的魅力,即使她只是靜靜地佇立在那兒,沒朝他拋媚眼、遞秋波,卻已讓他完全無法移開目光。

「宋爺,咱們蘿兒都還沒開始舞,怎麼您就已經先失了魂兒啦?」鵲嬤嬤在一旁半開玩笑地輕笑着。

宋文彥回過神,猛點頭贊道:「蘿兒姑娘果然有着傾國傾城之姿,真是絕色!想必舞藝也一定非凡出眾吧?」「那是當然。」鵲嬤嬤拍了拍手,幾名女子便魚貫地走了進來,她們分持鼓、笛、鈸、琵琶,靜靜地坐在房間的角落。

見鵲嬤嬤退到了一旁,上官蘿兒始蓮步輕移地上前,而當她一走到房間的正中央時,樂音聲也隨即響起。

悠揚的弦鼓聲中,上官蘿兒輕旋身子,雙袖飛舞,柔若無骨的身子款款擺動,那身段輕盈如燕,舞姿則雅緻如花。

隨着樂音逐漸加快,她婆娑旋舞的身子也更加靈活,水色衣裙隨之飛轉,整個人宛如一朵水上盛開的蓮花,美得令人捨不得眨眼。

直到樂音終止,上官蘿兒都已停了下來,宋文彥還沒從她那令人目眩神迷的曼妙舞姿中回過神來。

見着他那失神的模樣,上官蘿兒嫣紅的唇兒一揚,那妖媚的笑容瞬間讓她美得更勾人心魂。

「如何?宋爺,咱們蘿兒的表現還令您滿意吧?」鵲嬤嬤一臉驕傲地問。

「滿意!滿意!『芙蓉坊』的頭牌果然名不虛傳,色藝雙全,我今兒個可真是開了眼界!」宋文彥一邊鼓掌,一邊盯着上官蘿兒猛瞧,眼中除了驚艷之外,還多了幾分估量,像是在考慮着一件重要的大事。

一會兒后,宋文彥道:「妳們都下去吧!我想跟蘿兒姑娘喝喝酒、談談心。」他又塞了一錠小金子到鵲嬤嬤手裏,示意她幫忙打點。

有錢能使鬼推磨,愛財的鵲嬤嬤自然又是眉開眼笑地收下了。她回眸啾了上官蘿兒一眼,像是在無言交代着什麼之後,這才將其它姑娘全帶了出去。

當房裏只剩下他們兩人時,上官蘿兒定定地啾着宋文彥,那嬌艷的容顏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緒,而她靜靜佇立的沉靜神態帶着幾分傲氣,讓她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一名舞伶,倒像是等着受人跪拜的公主。

「宋爺,蘿兒不陪酒、不賣笑,更不賣身。」她語氣不卑不亢地表明自己的立場,輕柔的嗓音悅耳極了。

「我知道妳有妳自個兒的規矩,就不知……萬兩黃金可否打動妳的芳心?」宋文彥試探地問。

「萬兩黃金?」上官蘿兒微微一怔,沒想到會聽見如此驚人的數字。

宋文彥環顧四周,確定沒有其它人在場后,壓低了嗓音,說道:「有件事情,倘若妳敢做,我就給妳萬兩黃金當作謝禮。」「什麼事情?」「我要妳幫我解決一個仇人。」上官蘿兒聞言一愣,美眸浮現一抹詫異。

「解決?宋爺的意思是……要我殺人?」「不必拿刀砍人,只需下毒即可,容易得很。這事兒若是辦成了,我會給妳萬兩黃金當作謝禮。要知道,像妳這樣色藝雙全的女子,委身在此實在太可惜了,有了這萬兩黃金,妳就可以遠走高飛,當自己的主人了。」宋文彥以重利誘之,就不信會有人不愛錢財的。

「當自己的主人……」上官蘿兒輕聲低喃,神情忽然有些怔仲,但那恍惚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她隨即恢復了原先的神色。

她望着宋文彥,見他神情嚴肅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什麼樣的人,值得你付萬兩黃金來取他的性命?」「妳若是答應替我辦這件事情,我自然會告訴妳。」宋文彥語帶保留,畢竟兩人還沒真正合作,他可沒傻得先泄漏太多的細節。

「為什麼是我?」上官蘿兒又問。

「因為妳夠美、夠迷人,而我要對付的,是個男人。」宋文彥望着她的絕艷容貌,相信任何男人都難以逃出她的魅力。

「再說……三個月前,那個借酒裝瘋想要侵犯妳的洪大富,不但連妳的手都沒碰到一下,還被妳使計讓他光着身子關在臭烘烘的茅房裏,過了一天一夜才放出來,這說明了妳夠聰明,也夠機靈。」上官蘿兒聞言,似笑非笑地瞅了宋文彥一眼。「宋爺到是個有心人,三個多月前的事情也調查得這麼清楚。」「我要妳辦的事情非同小可,當然得先確定妳有沒有那個本事,可不能隨隨便便找個人來搞砸了我的大事。」宋文彥一臉嚴肅地說。

「說得是,宋爺真是個心思細膩之人。」上官蘿兒淡淡地稱讚,美麗的臉上依舊沒有太多情緒,讓人難以看穿她真正的心思,而那讓宋文彥更相信她絕對是個適合的人選。

「如何?萬兩黃金,妳在『芙蓉坊』只怕待一輩子也賺不到那麼多錢,既然有機會脫離這裏,當自己的主人,又何必要寄人籬下呢?」宋文彥再度勸道。

「這……我得想想……」上官蘿兒並沒有立刻應允或是拒絕。

宋文彥明白地點了點頭,畢竟這件事情關係重大,她沒辦法立即作出決定也是很正常的事。

「沒問題,我給妳時間考慮,但妳若是把這件事情說出去,我也不會放過妳的。」宋文彥出言警告。

上官蘿兒微微頷首,算是答應替他保守秘密。

「好,那我過幾日再來,希望到時候能聽見滿意的答案。」宋文彥轉身離開后,上官蘿兒仍靜候在原地,過沒多久,鵲嬤嬤果然如她預期地走了進來,臉上掛着滿意的微笑。

「好女兒、好孩子,妳剛才舞得真好!」鵲嬤嬤愉快地讚美道:「這麼多年來,妳總是沒讓我失望,我就知道妳一定會讓那位『宋爺』滿意的!」她刻意加重了「宋爺」二字,語氣透着一絲戲譫,像是在嘲笑着什麼似的。

上官蘿兒揚了揚嘴角,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眉心卻突然蹙起。

「怎麼了?又犯頭疼了?」鵲嬤嬤問道。

「……嗯。」上官蘿兒咬着唇兒,努力對抗着腦中那一波強過一波的痛楚,美艷的容顏因此顯得蒼白。

「快,妳不是隨身帶着藥丸嗎?快點先服下,然後回房去,讓嬤嬤幫妳扎幾針,很快就不疼了。」上官蘿兒點了點頭。她比任何人都明白,鵲嬤嬤有着不為人知的精湛醫術,這些年來不論她有什麼病痛,都是鵲嬤嬤幫忙醫治的。

「唉……可憐的孩子,頭疼的老毛病都跟了妳十多年了,虧我空有一身好醫術,卻偏偏無法根治妳這古怪的毛病。」鵲嬤嬤一邊走,一邊搖頭嘆息。

上官蘿兒微微扯動嘴角,對自己這難以根除的毛病早已看開了。

都已經這麼多年了,她早已習慣了頭疼時的劇烈痛楚,反正只要在發作時,趕緊讓鵲嬤嬤幫她扎針便行了,出不了人命的。

三日後,宋文彥又來到了「芙蓉坊」,並且再度以一錠小金子換得與上官蘿兒的獨處。

「妳考慮得如何了?」宋文彥開門見山地要答案。

「宋爺要對付的,是什麼人?」上官蘿兒不疾不徐地反問。

「我說過,只要妳答應,我自然會告訴妳。」「而我的問題,就是我的答案。」既然她開口詢問對方的身分,自然就是答應了。

宋文彥聞言雙眼一亮,立刻壓低了嗓音說:「很好!我要妳除掉的,是『白虎門』門主段勁遙!」一提起「白虎門」,他的語氣就透着濃烈的恨意。

其實,他根本就不叫宋文彥,蘇州商人只是他為了保命、為了避人耳目而不得不做的掩飾。

他真正的身分,是前幽州節度使呂銘順之子--呂敔祥!

五年前,他爹不過因野心大了點,想要賺取更多的錢財,於是便夥同一些奸巧的商人暗中做些暴利害民的勾當,想不到卻意外害死了一名皇親。

這事兒他爹原本都已找了個替死鬼去頂罪,想不到卻被「白虎門」前任門主段康軒查得一清二楚,還據實上報給多年來與「白虎門」關係良好的六王爺,並將相關證據轉呈給皇上。

皇上對此事大為震怒,不僅革了爹的職,還下旨將呂家人全部處死。

幸好當時他正好到外地訪友,聞訊立即喬裝逃逸至他地,而家中一名忠心耿耿的僕人換上他的衣物之後自焚而死,由於屍首焦黑,無法辨識容貌,官差就當他是畏罪自盡了。

只是,他雖然僥倖躲過這場浩劫,其餘的家人卻無一倖免!

倘若不是段康軒多管閑事,他們呂家也不會一夕之間死得只剩下他一個人,這筆血海深仇,他誓言要討回來!可惜的是,他都還沒有親手殺了段康軒,那個可恨的傢伙就先病死了。

然而,呂敔祥滿腔的復仇之火併沒有因段康軒的死而熄滅,他決定要除掉段康軒的獨子段勁遙,好讓段家絕後!

「段勁遙嗎?我知道了。」上官蘿兒點了點頭。「不過,要如何離開『芙蓉坊』,以及如何到段勁遙身邊,就得靠宋爺安排了。」「放心,這些我早有周詳的計劃。」既然上官蘿兒已同意替他辦事,呂敔祥便立刻找來了鵲嬤嬤,表明要「外借」上官蘿兒一個月。

「什麼?一個月?」鵲嬤嬤驚訝地瞪大了眼。

「沒錯。」「宋爺,您可真愛開玩笑,蘿兒可是咱們『芙蓉坊』的頭牌,要是她離開一個月,那我這兒的損失……」「蘿兒姑娘一個月能夠替『芙蓉坊』賺進多少銀兩,我付三倍給妳就是。而且,我還可以先付一半。」呂敔祥爽快地說。為了報仇,花再多的銀兩他也在所不惜。

一聽見這麼優渥的條件,鵲嬤嬤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宋爺此話當真?」「那是當然。」鵲嬤嬤轉頭望向上官蘿兒,問道:「蘿兒,妳怎麼說?」「倘若嬤嬤同意,蘿兒沒有意見。」「那好,成交!」鵲嬤嬤眉開眼笑地走向上官蘿兒,親熱地拉起她的手。

「蘿兒,既然宋爺這麼賞識妳,這一次,妳可得要好好地表現,別讓嬤嬤失望,知道嗎?」鵲嬤嬤開口叮嚀着。

呂敔祥瞥了鵲嬤嬤的背影一眼,只當鵲嬤嬤正因為賺了一大筆錢財而樂着,卻沒有瞧見背對着他的鵲嬤嬤臉上掠過一抹狡膾的笑,像是在嘲笑呂敔祥自個兒送上門來當她們的過河橋。

上官蘿兒抬起頭,與鵲嬤嬤交換了一記意味深長的目光,柔嫩的紅唇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嬤嬤放心,我明白自己的本分,不會讓嬤嬤失望的。」她當然知道自己該做的是什麼,而那--並不包括要段勁遙的命。

皎潔的月光,映照在「白虎門」大門外那尊猛虎雕像上,讓那頭栩栩如生的猛虎顯得更加威凜。

自從唐朝立國以來,「白虎門」就已是個頗具盛名的江湖組織,由一代大俠段青劍所創立。

「白虎門」一向行俠仗義、扶弱濟貧,延續了好幾代,近百年來所有弟子一直嚴格遵循着門規,很受各地百姓們的愛戴。

兩年前,前任門主段康軒不幸病逝,由他年僅二十三歲的獨子段勁遙擔任「白虎門」的新門主。

今晚,段勁遙在「白虎門」中設下了一場豐盛的筵席,用以款待來自蘇州的商人宋文彥。

這個月初五,是段勁遙繼母蘇紅袖的二十五歲生辰,宋文彥送了一尊價值不菲的玉菩薩,想拉攏「白虎門」的意圖很明顯。

宋文彥是個商人,販賣的貨物時常需要在各地間往來運送,他拉攏「白虎門」圖的不外乎就是希望運貨的隊伍因「與白虎門交好」而不會被盜匪覬覦。

由於繼母已收下了那尊珍貴的玉菩薩,段勁遙不願欠下太多人情,便設下筵席款待宋文彥,算是回禮。

這晚,呂敔祥以「宋文彥」的身分準時赴約,還帶了幾名女子同行,其中一名女子的臉上還戴着面紗。

「段門主,久仰大名。」呂敔祥一邊拱手為禮,一邊不動聲色地望着眼前高大挺拔的男子。

早就聽說「白虎門」的新門主段勁遙和前幾任門主的正氣凜然不太相同,是個亦正亦邪的人。他不僅狂妄霸氣,像個天生的掠奪者,甚至還有一雙銳利如鷹卻莫測高深的眼眸,像是能輕易看穿一切詭計,絕對是個不容小斷的男子。

今日一見,證實傳言果然不假。

這男人有着飛揚的劍眉、墨黑的眼眸、挺直的鼻樑、緊抿的薄唇,再加上他高大挺拔的身軀,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然而他除了有着令女人傾心的俊美臉孔之外,渾身還散發出一股令男人不由得心生敬畏的凌厲霸氣。

呂敔祥的心暗暗一凜,提醒自己必須加倍小心,若是不慎被段勁遙瞧出了什麼可疑之處,說不定他今晚將走不出「白虎門」的大門!

「上回我送夫人的不過是份薄禮,不成敬意,想不到段門主今晚還特地設下了筵席,宋某實在受寵若驚。為了回報段門主的盛情,宋某特地安排了一段節目,保證讓段門主滿意。」「是嗎?」段勁遙的目光淡淡地掃過跟在呂敔祥身後的那些女人,最後落在那名戴面紗的女子身上。

打從她們一進來,他就特別注意到這名女子。雖然她戴着面紗,無法窺見她的容貌,可她的身段窈窕曼妙,舉手投足間透着一股沉靜的氣息,讓人忍不住將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叫上官蘿兒,是一名色藝雙全的舞伶,今晚將為段門主獻舞助興。」呂敔祥指着上官蘿兒說道。

「色藝雙全?那我倒要開開眼界了。」段勁遙說道。

「絕對不會讓段門主失望的。」呂敔祥信心滿滿地笑道。

在呂敔祥的示意下,一旁的女子們紛紛取出各自的樂器,而上官蘿兒則緩緩走到大廳中央,纖纖玉手揭下了臉上的面紗。

當她的容貌一呈現在眾人眼前,所有人都驚艷不已,就連段勁遙也不例外。

今日她穿着一襲翠綠色的衣裳,頭戴翡翠花冠,絕美的容顏在經過精心的妝扮后顯得艷麗無雙,整個人透着一種妖媚的美,讓在場所有男人看得心旌動搖。

上官蘿兒抬起頭,柔媚的水眸對上了段勁遙的眼,他那銳利炯亮的目光,讓她的心沒來由地一陣輕顫,驀地想到大門外的那尊石虎雕像。

這男人確實就如一頭猛虎,渾身散發著掠奪者的強勢氣息。想要除掉這個男人,豈是一件容易的事?

「開始吧!」呂敔祥的聲音,拉回了上官蘿兒的思緒,她輕點了下頭,悅耳的弦鼓樂聲隨即響起。

她玉臂輕舒,隨着樂音婆娑起舞,曼妙的身姿宛如迥雪飄搖、柳絮飛轉,美麗的衣裙隨着身子的旋轉而飛揚出一道道令人讚歎的弧形。

比起那日在「芙蓉坊」中嬌柔軟媚的舞姿,今晚的她左旋右轉,靈活如風,加長的水袖隨着她的快速旋轉而飄飄迴旋,整個人宛如出塵的仙女,隨時就要凌空飛天了一般,令人目眩神迷。

當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欣賞上官蘿兒的舞姿時,呂敔祥卻是努力壓抑着恨意,冷眼看着段勁遙,恨不得能立刻將他千刀萬剛!

眼看上官蘿兒的表演結束,呂敔祥趕緊收斂心神,換上了討好的笑臉。

「如何?段門主,蘿兒姑娘的表演,沒讓您失望吧?」段勁遙望着上官蘿兒,而她也正看着他,兩人目光交會,她一瞬也不瞬地啾着他的黑眸,柔媚的眼神若有似無地勾引着他,即便他用着狂妄放肆的目光盯視着她,她的美目仍舊不閃不躲的,甚至還朝他彎起紅唇,漾開一抹足以挑動男人心的絕美笑靨。

「很好!蘿兒姑娘果真色藝雙全,不僅有着令人驚嘆的舞藝,更有着傾國傾城的容貌。在她的身旁,只怕任何女人都要相形失色了,您說是嗎?繼母。」段勁遙忽然轉頭問着坐在另一端位子上的蘇紅袖。

蘇紅袖一愣,沒想到他會把問題扔給她。

她與段勁遙同年紀,今年不過二十五歲,由於她是「白虎門」一名老將的女兒,因此可說是和段勁遙一塊兒長大的青梅竹馬。

這些年來,許多人都以為她會嫁給段勁遙,然而在她十八歲那年,她卻嫁給了前任門主段康軒,成了段勁遙的繼母。

蘇紅袖望着上官蘿兒,她勉強扯動嘴角,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笑道:「那是當然,蘿兒姑娘的美貌實屬世間少見。」論起容貌,蘇紅袖已算得上是個清麗秀雅的美人了,但是和上官蘿兒一比,立刻卻宛如陪襯的綠葉般失了顏色,教她怎不暗暗氣惱?

「呵呵!坦白說,蘿兒姑娘是我剛買下的舞伶,既然段門主如此喜愛,索性就送給段門主吧!」呂敔祥大方地說道。

段勁遙聞言挑起眉梢。「喔?如此絕世美人,宋老闆捨得?」呂敔祥擺出生意人的嘴臉,嘿嘿地笑道:「美人雖然銷魂,可我是做生意的商人,沒有什麼比穩穩噹噹地賺錢還重要了。實話說,宋某之所以捨得佳人,也是希望段門主往後能夠多多關照,好讓宋某在『白虎門』的照應下,生意能夠做得更加穩當順利啊!」聽了這番話,蘇紅袖搶在段勁遙之前開口說道:「只要宋老闆做的是正當清白的生意,『白虎門』自當會本着行俠仗義的精神相助,又何需宋老闆割愛,送出如此重禮?」段勁遙聞言,唇角一揚,勾出一抹冷冷的笑。

蘇紅袖這話顯然是反對他收下這份「重禮」,但是他並沒將她的話當一回事,黑眸甚至還閃動着叛逆的光芒。

「既然宋老闆如此盛情,我就收下了。」他說道,而這樣的決定顯然不太給蘇紅袖面子,畢竟她才剛開口反對過。

蘇紅袖的臉色微變,眼神透着明顯的不悅,但她壓下了心中的不滿,沒有當眾動怒。

至於段勁遙則對於惹惱了繼母絲毫不以為意,甚至還把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美人兒身上。

「來吧!」他對上官蘿兒說:「既然從現在開始,妳已經是我的人了,那就再替我舞一曲吧!」「是。」上官蘿兒柔順地應了聲。

早在今日踏入「白虎門」之前,她就已知道自己會依照計劃被「轉送」給段勁遙,而既然現在段勁遙成了她的「新主子」,那麼在她的任務順利完成前,她自然得扮演好一個乖乖聽話的舞伶。

她朝段勁遙綻開一抹嬌媚的笑顏之後,示意一旁的姑娘們再奏一曲,自己則酊合樂音再度起舞,然而當她的水袖才剛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迥圈時,段勁遙卻忽然抓住了水袖的一端,使勁一扯!

上官蘿兒沒料到他會突然有此舉動,驚呼一聲,整個輕盈如燕的身子朝他飛去,跌進他的懷抱之中。

她愕然抬起頭,正好對上了他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而他強壯的雙臂圈抱住她的身子,他陽剛的氣息將她整個人籠罩着,讓她恍惚間有種錯覺,像是自己跌進的不是他的懷抱,而是獵人精心佈下的陷阱。

「我改變主意了,與其讓妳舞給大伙兒瞧,倒不如獨享妳的美麗。」段勁遙霸氣地說道。

他伸出手,長指輕划著她柔嫩的臉頰,照照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的眼,那銳利的眸光彷佛能看穿她心底深處的秘密。

上官蘿兒的心跳不自覺地加速,開始覺得這一回的任務超出預期的困難,若是一個不小心,只怕自己會被這頭猛虎給吞噬了。

「會喝酒嗎?」段勁遙問道。

「我……不太會……」「無妨,就從現在開始練習吧!」段勁遙說完后,先是飲盡了自己桌前的酒,接着忽然抬起她的下巴,當著眾人的面吻住她的唇,將酒液哺喂入她的口中。

上官蘿兒驚愕地瞪圓了眼,被他狂浪的舉動給嚇着了。

她直覺地想抗拒,但是一想到自己此刻的身分和任務,也只能迅速壓下掙扎的衝動,佯裝柔順地依偎在他的懷中,承受着他的掠奪。

她以為她已將自己真實的情緒藏得很好了,然而她那一閃即逝的僵硬神情,卻沒有逃過段勁遙銳利的眼眸。

一抹冷冷的笑意掠過他的黑眸,他不僅霸道地將酒全喂入她的口中,還放肆地吻了她一回,火熱的舌強勢地探入她的唇間,糾纏着她那不知所措的丁香舌,恣意品嘗着她甜美的滋味。

入喉的酒帶來了一股燒灼感,而他的氣息、他狂野的吻,更讓上官蘿兒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微微地暈眩了。

這個放肆的熱吻持續了許久,久得讓在場的人全都看得目瞪口呆,段勁遙這才鬆開了懷中的人兒。

他滿意地看着上官蘿兒意亂情迷的神情,長指輕撫着她那被吻得更加嫣紅腫脹的紅唇。

「果然是個銷魂的禮物,只怕是男人都抗拒不了啊!」段勁遙挑起上官蘿兒的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絕美的容顏。

相對於他的愉悅,蘇紅袖的臉色則是又更難看了幾分。

她原本還想隱忍,但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輕斥:「當眾親吻一名舞伶,成何體統?身為『白虎門』的門主,你別忘了要時時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更何況這會兒還有客人在場哪!」「哈哈哈!繼母教訓得極是,往後我會盡量記得關起門之後再好好地享用美人,這樣行了嗎?」段勁遙睨了蘇紅袖一眼,眼底透着一絲挑釁,他甚至仍摟着上官蘿兒,絲毫沒有鬆手的打算。

蘇紅袖咬了咬牙,僵硬地說道:「你若能知道輕重,那是最好。我身子忽然有些不適,先回房去了。」段勁遙冷眼看着蘇紅袖離去,並沒有安撫她怒氣的打算,而上官蘿兒才剛從意亂情迷之中回神過來,就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中不禁暗暗疑惑。

即使今日才第一次見面,她這個外人也能感覺得出這對繼母、繼子之間似乎暗藏着火藥味。

不知道他們究竟有着什麼樣的恩怨糾葛?而那對她的任務會是助力還是阻力呢?她可不希望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旁生枝節呀……「怎麼了?妳在想些什麼?瞧妳都想得入神了。」段勁遙低沉的嗓音忽然在耳畔響起。

上官蘿兒很快地回過神,眨了眨美眸,一臉無辜地望着他,說道:「我沒有想什麼,只是有些不勝酒力罷了。」她很機靈地替自己的分神找了個借口,不過一想到剛才他喂她喝酒的方式,她的心跳就驀地變得紊亂,雙頰的熱度也無法控制地上升。

過去十八年來,她從沒有讓任何男人碰過她的唇,更別說是用這種狂野霸道的方式吻得如此火熱,那種感覺對她而言太陌生,也太震撼了些……段勁遙勾起嘴角,沒有再說些什麼,像是接受了她的說詞,然而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眸,卻讓上官蘿兒的心一陣緊縮,隱約感覺自己身上背負的秘密很難瞞過這個莫測高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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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舞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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