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嶄新的房間、全新的床罩組,完完全全陌生的新環境,一般來說,大部分的人面對這樣的情境都會感到開心,即便只是到一間旅館或度假中心,都會因對新環境感到新鮮而心情愉快,可此刻待在新房裏的柳丹綺卻一點都感覺不到情緒的亢奮,反而有股淡淡的憂愁。
道是她想要的婚姻嗎?
即使對象是她愛了好久的男人,但這樣的婚姻卻不是她所企盼的。
她想像中的婚姻,夫妻至少相處融洽,忙碌時各忙各的,閑暇時便可一起出遊或閑話家常,就算什麼都不做只是說說話也無妨,可顯然她的希望落空了。
她單方面的期待不會成為這段婚姻的縮影,光是從「房事」便可瞧出端倪。
新婚之夜,她的新郎沒有回來,基於女人的自尊問題,她堅持不肯撥打於峻岳的手機,獨自一人抱着被子,孤單瑟縮着窩在新房,輾轉反側、似夢似醒直至天明。
盯着被晨曝照射得光亮的窗帘,那是她挑選的花色,如今粉嫩鮮美的花朵在陽光毫不留情的強力映照下,彷佛失去了原有的光彩,一如她滿心的期待……
她爬坐而起,呆坐在床上半晌,直至注意到已臨近她開店時間,她才忙不迭地跳下床,跑進浴室梳洗。
沒關係,她早就知道於峻岳不喜歡她,婚前他也曾詢問過自己的意見,是她執意要嫁給他的,既然是她自己做的決定,就該自己承擔所有後果,包括被他冷落。
她抿唇吐了口氣,對着鏡中的自己咧開嘴笑。
沒問題的,她不怕困難,凡事總戴着鋼盔向前沖,不論前方的路有多險峻,沖沖看就有機會,否則永遠都只有死路一條。
穿上一身帥氣的牛仔裝,她蹬上及膝的高跟長筒靴,拿着鑰匙便直奔停車場,駕着她的粉色小噗噗車上路,往自己的工作室駛去。
一到工作室,就有常合作的經紀人打電話過來向她預約了明天的時間,她將約定好的工作寫到記事本上,才坐下休息喘了口氣,立刻就有客人上門來。
「呃,你好,要做造型嗎?」她有點意外的詢問。
平日早上除了事先預約的工作,一般都不會有客人上門,這個客人倒是少見的例外。
「呃,是、是的。」女人支吾了下。
倏地,有個男人進門,由女人身後探出頭來。「嗨~~」
「秦先生?」柳丹綺愣了下,原來是她的常客,經常帶不同女人來化妝的秦志漢。「你怎麼沒事先打電話來?」
「怎麼,你有客人?」秦志漢好奇地問。
「沒啦!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早。」她輕笑,亮出一排用具,準備上工。
「是是是,你總是很忙,都怪我斗膽沒先打電話來預約。」秦志漢似乎不太開心了,一屁股坐在等候區的沙發上,一張嘴翹得老高。
「幹麼這樣!」她好笑地睞他一眼。「我們都這麼熟了,何況我還要感謝你經常光顧,我這小店才得以維持。」
「喲~~你突然這麼客氣,我還真有點適應不良。」秦志漢訕笑,倚着沙發蹺起二郎腿,自在得像在自己家裏。「你不是還接了些演藝圈的工作?我這種零星的還不夠你塞牙縫呢!」
柳丹綺的嘴角抽搐了下,以客為尊地客氣回應道:「你太客氣了,我的牙縫沒那麼大。」
秦志漢聞言朗聲大笑。
「小姐,你想化什麼樣的妝?」不再搭理只會打屁的秦志漢,她轉而詢問與他一同前來的女子。
「漂亮就好,不過吃個飯而已。」秦志漢心不在焉地代女子回答,心下還壓着最毒的一句——別嚇到人就好。
柳丹綺橫了他一眼,轉頭仔細檢視着女子的臉型及五官,她有張秀氣的瓜子臉,且有雙極具東方魅力的丹鳳眼,可顯然秦先生不是很滿意。
男人啊!就是膚淺,殊不知這樣的女子是外國男人最鍾愛的類型,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呵~~
她快手快腳地為女子的面部做了基本的清潔,然後開始上妝——
她有着吹彈可破的好膚質,只是她的眼神為何如此憂愁?彷佛心有千千結。
柳丹綺心口一緊,女子的面容像一面鏡子,映照出她同樣情感糾結的內心。她沒敢再胡亂臆測下去,因為她突然感到害怕,害怕自己在外人眼裏,看來也是這副模樣……
「欸?這麼早就有客人?」
突地,吳曉巒推門而入,不經意擾醒柳丹綺的思緒,令她瞬間從那股無名的憂愁里脫身。
「你來啦?快,快幫小姐弄指甲。」柳丹綺振了振精神,忙不迭地交代工作給曉巒。
她出資開了這家造型工作室,而因興趣去學了美甲技術的吳曉巒則成了她工作室聘僱的專任美甲師,以彌補她對美甲方面的不足,兩人倒是合作得極有默契且愉快。
「喔好!」吳曉巒點了點頭,上工。
兩人合作之下,不到一個小時就將女子打扮得漂漂亮亮。柳丹綺又到衣物間裏拿出改良式旗袍讓她穿上,最後女子略微羞赧地被柳丹綺和吳曉巒推到秦志漢面前,毫不意外秦志漢見到「新生」女人時,會大嘆那令他驚艷的「效果」。
「靠!你們在變魔術是吧?」秦志漢揉了揉眼,雖然已經被她們兩人連手「嚇」過很多回,但因對象的不同,驚訝程度自然也有所差異。「這根本是詐欺!」
運用化妝的技巧,將女子原本不顯眼的丹鳳眼勾勒得活靈活現,原本就相當細緻的臉蛋因眼部的變化整個亮了起來,加上旗袍的襯托,宛如由畫中走出來的絕美仕女。
「詐你的大頭啦!」柳丹綺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不客氣地朝他伸出手。「總之你交代的事我幫你完成了,麻煩付費。」
秦志漢一雙眼怎麼都無法自女人臉上移開,他愣愣地掏出信用卡交到柳丹綺手上,直到她又拿了刷卡單回來,他仍陷在過度的震驚中,久久無法回神。
「好啦~~銀貨兩訖,改日請早嘿~~」收了錢,柳丹綺揚着笑,大大方方地趕人,只差沒拿出掃把,就這麼將秦志漢給趕了出去。
「欸,你這樣好嗎?」吳曉巒邊收拾指甲油邊不安地詢問。
「怎樣?」柳丹綺也七手八腳地整理着自己的化妝箱,邊分心地反問。
「秦先生啊,你這樣趕他不太好吧!」吳曉巒依自己所見的情況說道。
「等會兒我們還要趕到電視台,哪有空跟他在那邊五四三?況且我們已經完成工作了,不讓他走人,留他下來做什麼?」柳丹綺一臉莫名其妙地睞她一眼。
「是喔?」一聽又有工作上門,吳曉巒開心地笑了,不過那抹笑僅維持不到兩秒。「但我要說的不只是剛剛那件事,那個秦先生他不是對你挺有意思的嗎?你這樣對他會不會有點太超過了?」
她依稀記得,秦先生多次對丹綺提出邀約,可丹綺或許是因心有所屬,始終沒給秦先生正面的響應。
依她個人的想法,既然男人對女人提出邀請,不外乎就是對那個女人有點意思,不然幹麼沒事老邀人家出去?
如此「粗暴」地對待一個對自己有意思的男人,似乎不是件太值得拿出來討論的事,只不過萬一惹得秦先生不開心,斷了以後的生意那可怎麼辦才好?
「有嗎?」柳丹綺一臉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恢復精神。「就算有好了,那傢伙根本是個花心大蘿蔔,你沒看他老是帶不同的女人來做造型喔?那樣的男人送給我,我也不要。」
基本上,柳丹綺根本是個超級遲鈍的傢伙,或者也可以說是除了於峻岳之外,其餘男人對她而言都是「姊妹」,全然挑不起她的興趣,自然就對秦志漢的表態毫無所察。
「……那倒也是。」吳曉巒感到些許語塞。
好在她不是第一天認識柳丹綺,對她這反應也不算太意外,況且遠離花花公子確實是明智之舉,只是像她這樣遲鈍的女人着實少見,她只能說丹綺絕對是奇葩。
「怎了?」見好友沒再答腔,手上的動作也停止了,她不免性急地催促。「動作快點,人家下午兩點半要開錄,一定要趕在那之前完成化妝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