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吃飽之後，我叫了一聲：「買單！」
服務生笑地跑過來，直接把單子遞給了鬥鬥，「墨先生，刷卡還是現金？」
奇怪了，難道這服務生沒有看到我手裏晃着一張鈔票嗎？是我買單又不是他！怎麼回事啊？而且，為什麼這裏的服務生也會認識鬥鬥？
鬥鬥尷尬的笑了笑，「應總，我來付好了。」
「應總？」那服務生很好玩的看着我，「噗哧」笑了出來，「你們兩位今天玩遊戲？」
什麼遊戲不遊戲的？他為什麼對我的身份表示懷疑？
「今天是我付錢！」我口齒清晰地告訴這個服務生，然後遞給他那張鈔票：「喏，拿去，不用找了！」
「那個……那個……應先生……」服務生有點尷尬，他想道歉嗎？
「什麼事？」我已經在打算待會兒怎麼逼問鬥鬥了，他還待在這裏不走！
「還差兩塊錢……」
「……」我搶過單子一看，￥102.00……我想挖個洞鑽下去。
「刷卡吧。」鬥鬥把單子搶過去，結果還是他買了單……
我非常非常沒有面子的走出這家拉麵店！我發誓這種經歷就算我再失憶一次也不會忘記！可是看着走在我前面的鬥鬥，我有一肚子的氣想撒在他頭上！上級把怒火撒在下級頭上是不是很普遍的事？還是說，我和他除了上下級以外，還有其它的關係？
「鬥鬥，你停下，我有話要問你！」我命令他。
「什麼事？」
「為什麼拉麵店的服務生會認識你？」
「因為我以前常常去那裏吃東西。」
「那我呢？他們是不是也認識我？」
「不知道。」
「他為什麼說我們今天在玩遊戲？」
「不知道。」
看他那獃頭鵝的樣兒，我越發火大。「好，那麼我以前是不是買過領帶給你？」
他沉默了一下下，立刻回答：「是。」
「為什麼？」
「因為你把我的領帶弄髒了，你覺得很抱歉，所以買一條賠給我。」
「怎麼弄髒的？」
「好像是把咖啡潑到了我身上。」
「為什麼說好像？」
「我不記得是可可還是咖啡。」
「什麼時候潑的？」
「好多年了，記不清了。」
「我買的領帶是什麼顏色？什麼花樣？」
「忘了，我把它弄丟了！」
好！你狠！我就詐！
「瞎說！剛剛那位小姐說你現在帶的這根就是我買的！」
「是嗎？我不知道。這條是我新買的，也許正巧和你買給我的是一樣的，怪不得我老覺得它有點眼熟呢！呵呵。」他硬梆梆的笑了兩聲。
「很好，你說幾年前我把咖啡撒在你身上，可是你先前說你是今年才見到我的！你怎麼解釋？」
他知道前後矛盾無法解釋，只是耷着眼皮沒有回答。
「我也沒有問那個櫃枱小姐我買給你什麼式樣的領帶，我只是隨口胡說，其實我問的是我買過多少領帶給你！你幹嘛騙我？看我失憶了好欺負是不是？」
「我沒有騙你！」
「好，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買過多少領帶給你？」
「我不知道！」
兩個人在街上像情人吵架一樣，引來旁人的注意，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控制不了情緒，越說就越激動，鬥鬥怎麼就一點都不能了解我的心情？我是真的真的很想知道我的過去……
「應總，我覺得你有點蠻橫無理。我看我還是先走了。」
「喂！你等一下，你……」他不聽我的呼喚，以極快的語速說完轉身就走！
哼！該死的鬥鬥，說我蠻橫無理？！還這樣把我拋在大街上頭也不回的走了！氣得我狠狠的在原地跺了幾下腳。
看着他的身影在人群中慢慢消失，一種落寞的感覺就慢慢的浮上來……為什麼大家都在騙我？我以前到底做過什麼？他們對我都很好，可是他們又都在迴避我……我就像是小時候實驗室里的小白鼠，看着可愛，可是沒有人敢碰我，因為怕有細菌……
我找到一張長凳坐下，慢慢的進入一片空白……
夜幕里的商業街繁華似錦，所有的人都帶着笑容，他們都知道為什麼要笑，他們的笑都植根在自己記憶里；我的笑容，就像沒有根的葉子，撐不了多久就會化為塵土……我每天都要對着每個向我微笑的陌生人傻笑，這樣子，我到底還可以笑多久？
十點過後，街上的人開始離去，到最後所有的商店都關門了……我抬起頭環視着四周，漂亮的櫥窗還是燈火通明，那裏，一根水泥柱的後面，拖出了一個長長的人影。
有一個人站在那裏！
我獃獃地看着那個人影，大概足足看了有十分鐘，他突然動了一下，我感覺他要探出頭來望我，我立刻把頭低下。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的監視着那道影子……
直覺告訴我，那是鬥鬥！他一定是不放心我，在角落裏偷偷地看着我！嘿嘿！我瞟着那影子的動靜——他時不時地在看我！
一種得意的感覺把剛剛的寂寞掃的一乾二凈！我就和他耗下去，看他什麼時候忍不住出來！
我甜絲絲的等啊等，過了十二點，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那道影子終於朝我走過來了！果然是憋不住了！還是我的耐心比較好，這就是總裁和經理的區別！
嗯！我要裝得可憐一點！
他終於走到我跟前，我緩緩的抬起頭，「斗……」哎喲媽呀～～～～～！一個乞丐出現在我面前，滿臉鬍渣，穿的破破爛爛，渾身髒兮兮！
「先生，你還要坐在我的床上坐多久啊？」
竟然不是我的鬥鬥？！氣死我了！我在這寒風中白白等了幾個小時！我氣呼呼地問他：
「什麼床啊？」
「你現在坐着的！」那乞丐指了指我的長凳。原來這個乞丐在等他的「床位」空出來……
「街上那麼多凳子，你可以隨便再挑一張啊！」
誰知那個乞丐很認真地告訴我：「不可以的，每張椅子都有人，不可以亂睡的！這張的編號是RT6，上個月那個乞丐和別人干架，被警察逮去了，那才輪到我睡的！」
話音剛落，又走來一個流浪漢，身披麻袋，把一大迭報紙往鄰座的長凳上一擱，當是枕頭倒頭就睡……
我管它是不是人家的床，我只知道來的人不是鬥鬥……站起來，冷風「颼颼」的吹，鼻子一下子就酸酸的，眼淚鼻涕一起滾了下來……
「嗚嗚嗚……嗚嗚嗚……」那個沒良心的……我邊走邊哭，什麼經理與總裁的區別，我在得意什麼呀？我根本就是個白痴！嗚嗚嗚……
我就像個沒人要的小孩，流浪在沒有人的街頭……
突然，瞄到陰暗的角落裏杵着個人，定睛一看，居然是鬥鬥？！暫時停止哭泣。
我沒眼花吧？我是不是該睡覺了……
那人從陰暗裏走了出來，果然是鬥鬥！原來他一直躲在我身後陰暗的角落裏！我哭！我繼續哭，邊哭邊朝他走去！
「嗚嗚嗚……嗚嗚嗚……」
「你怎麼還沒回去？」
「我忘了我住哪兒了……嗚嗚……」吹牛！
「算了，我送你回去。」
「謝謝，你真是好人。」我盡量靠近他的身邊，我覺得他是暖暖的，好想抱抱，於是，「鬥鬥，我冷。」
「你手裏不是有西裝外套嗎？」
「我穿的是牛仔褲，穿着牛仔褲再穿西裝有損我的形象……」
「那抱歉了，我的外套也是西裝。你活該受凍！」
「可是你的西裝是休閑型的……」
他徹底投降，利索的脫下外套給我披上，再接過我手裏的東西，「現在可以走了嗎？應總？」
我的鼻子塞住了，難受得很，很自然的拿起他胸前的領帶，「嘰——」我把鼻涕全擤上面了……
一秒鐘后……
天哪，我做了什麼？！我怎麼會這樣？！
我目瞪口呆的看看那條一塌糊塗的領帶，再看看鬥鬥那毫無表情的臉……「對、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他倒無所謂，「擤乾淨了沒？沒有的話再擦擦乾淨。」
「干、乾淨了……」吸一口氣，夜晚的空氣好清涼啊，讓我剛剛胡思亂想的腦袋清醒了很多。
「那就走吧。」
我乖乖的，像只小鴨子一樣，搖搖擺擺跟在他後面來到了停車場，鑽進車子，扣上安全帶，一直都沒再作怪。
車子緩緩的開進了我的住宅區，路旁的燈下一對晚歸的情侶正在吻別。看着他倆纏纏綿綿，難捨難分的樣子，我「嘿嘿嘿」的傻笑起來，用手肘戳了戳鬥鬥，「喂，鬥鬥啊，你有沒有戀人？」
「沒有。」
「那你知道我有沒有戀人？」
「不知道。」
「哎……我真擔心我是一個花心大蘿蔔，在外麵包養了許多小秘……你在公司里有沒有聽過我的一些傳聞啦，八卦啦，不管好話壞話，多多少少總有一點吧！告訴我好嗎？」
「應總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為人正直，我沒有聽到過關於你的傳聞。」
「可是我家裏有許多小孩子用的抱抱熊，我想我是不是有私生子。」
「那是你用的。」
「唔？」
「呃，我想那可能是你用的。」鬥鬥很適時地停下了車，「到了，應總下車吧。」
「你剛才說那些抱抱熊是我用的。」
「我沒說。」
「你說了！」
「應總，我只是說漏了幾個字，我想表達的意思是，那些抱抱熊是可能是你用的。」
我不高興了，嘟起嘴賴在車上不肯下去，鬥鬥傻看着我沒有辦法。兩人在車裏靜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最後，他趴在方向盤上打着哈欠問我：「應總，你要怎樣才下車？很晚了，我明天還要去公司，拜託你下去吧……」
「你告訴我以前的事情，隨便哪一件都可以。」
他終於鬆口了，告訴我：「應總喜歡花花草草，喜歡在家裏的陽台上種滿花……這樣可以了嗎？」
看着他非常疲倦的樣子，我今天就鬧到這兒吧。抱起我—堆的袋子下了車。
原來我喜歡花花草草啊，嘿嘿嘿……我就這麼—邊捉摸着，—邊踏進了家門。
打開衣櫥把今天採購的衣服掛起來，最後發現商品袋裏留下了—個平安符。
這不是鬥鬥車裏的掛着的那個嗎？什麼時候掉下來的？我拿在手裏仔細看，發現上面—行小字：鬥鬥老公出入平安。
鬥鬥老公？哇，這麼親昵！這個死阿斗還敢說自己未婚？！說自己沒有女朋友？！逼下被我抓到把柄了吧，明天看我怎麼嘲笑他！
我心情很好，睡得很香甜，清晨朦朦朧朧中做了個夢，夢裏有個人在陽台上澆花，他的個子剛剛好到窗格的第二條線……
***
「早安！」
「早安！應總！」
我穿着西裝，打着領帶，自我感覺很帥的向每個我覺得有點熟悉的陌生人打招呼，包括清潔工人。大家都說我很帥！
我看到了鬥鬥，尾隨他進了電梯，他發現我之後，用他紅紅的兔子眼睛上下打量我。
「怎麼樣？我很帥吧？」我喜歡他看着我。
「扎眼。」
「什麼？！你說什麼？」我是不是聽錯了？
「我說你穿西裝，給我的感覺是扎眼。」
「為什麼？！」
他沒有回答，自顧着低下頭不再看我……他昨晚沒睡好，看上去沒什麼精神，腦子一定是一團漿糊，要不然怎麼會對自己的上司這麼說話？連拍個馬屁都不會？！算了，我心胸寬廣原諒你！
我摸出昨天買的領帶遞到他眼皮底下，「昨天我把你的領帶弄髒了，對不起。這條給你。」
「正常的。這個……留着自己用吧。」
「什麼正常？」
「叮——！」他的樓層到了，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走出去，自己還得再上去兩層，一摸口袋，還有那個平安符沒來得及給他……這個先不急，等到兩個人都有空的時候，坐下來，喝杯茶，再好好的「訊問」一番。
我打開計算機，進人事部頁面，我要查一下鬥鬥的資料！墨斗……墨斗……找到了！
點進去，首先看到鬥鬥的帥照！這是剛進公司的樣子吧？乖乖，好青春的樣子！其實他現在也很年輕，只是……有點憂鬱。
姓名：墨斗，性別：男，出生日期：一九××年十一月十一日……婚姻狀況：未婚。這傢伙果然沒有結婚，那這平安符一定是他女朋友為他求來的。
哎，這鬥鬥比我小三歲。果然還是比較嫩啊，還有他的生日是……十一月十一日，有點眼熟……一一一一？！那不是我家門的另一半密碼嗎？我和墨斗的關係……？這個不太可能。
下面的數據沒有什麼異常，但就這個出生日期足足讓我思考了一整天。如果說，「一一一一」真的是鬥鬥的生日，那我和他的關係一定不會簡單，無論如何，一個上司不可能把他下屬的生日作為自己房門的密碼。把那個平安符擺在桌上反覆檢查，拿出放大鏡看上面的字，嗯……這個字跡……有點像我的，算了，還是承認吧，這字和我寫的有九成的相像。
這下事情好像有點複雜了……坐在繁忙的辦公室里，我無法冷靜細想，只好堆在心裏帶回家。
回到家，躺在沙發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如果房子會說話，它也許會告訴我以前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我的房子……鬥鬥……我的房子……一一一一……
對了，我可以問我的房子！這裏一定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跳起來認認真真的看自己房子的每個角落，每個擺設……漸漸的，發現了一點問題。
計算機的數據被清除、照相簿的照片被拿走，這些撇開不說，我住院一個月，格格既然說沒有來過我的家，那麼陽台上的植物是誰照顧的？
衣櫥和書架都是半滿的，書架每一格上面都有一條明顯的灰塵分界線，說明上面的書是最近才搬走的；還有，浴室里的毛巾架，一半是空的；最可笑的是我的毛巾竟然是粉紅色的米妮，那麼是不是應該還有一條米奇；牙刷杯有一對對稱的握柄，可以面對面插兩支牙刷，但是只有一支牙刷插在那裏，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用的話，我為什麼要買這種牙刷杯呢？漱口的時候會覺得不方便的吧？
看看廚房，常喝水的方杯上只有半顆心的圖案……應該還有一個杯子可以湊成一顆完整的心；再看鞋櫃，也有一半是空着的……有一支用過一半的棕色鞋油躺在角落裏，而我沒有棕色的皮鞋；我打賭，曾經在這裏，我和另一個人一起住過。
我想要知道那個人是誰……會不會是鬥鬥？
坐回沙發上繼續發獃，突然看到腳下的地毯露出了半截頭髮！對了！
接下去的兩個小時裏，我認認真真的進行了地毯式搜尋，在房內一共找到了十一根頭髮！把每一根頭髮用小袋子裝好，把「發現地」標好，明天我就把它們送去DNA鑒定！
***
幾天後，辦公室。
「應先生，你要我們鑒定的頭髮結果已經出來了。其中六根是和您的頭髮相吻合，在陽台、書房，卧室和浴室發現四根是屬於同一個人的，還剩下在玄關發現的那一根是屬於另一個人的。您什麼時候來拿報告？」
「謝謝你。先不急着拿報告，過兩天我再送一根頭髮過來，麻煩你幫我再進行一下對比。」
「好的。」
掛上電話，我想我已經有答案了。玄關的那一根頭髮可能是格格的，而剩下的那四根很可能就是……
「應總，墨經理來了。」Rain推開門報告。
「好，請他進來。」
我看到鬥鬥面無表情的臉就想撲上去咬他一口！
「應總找我有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他低下頭不回答，我總覺得他很累，累得好像一倒下去就會睡着。
我拿出沒有賠出去的領帶，說：「我弄髒你的領帶，我一定要賠給你。」
「真的不用了，我有好幾打呢。」
「我說要賠給你，你就得接受！」
他動了動嘴角，吐出兩個字：「隨便。」
他也許不知道此時的我正在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觀察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是帶着「哀怨」的表情接收我的賠償的。
「幹嘛那麼不情願？把你的領帶解下來。」我慢慢的實施着我的計劃。
他問了一句：「幹嘛？」
「我叫你解你就得解！快一點！」
「你是總裁，可是也不能這樣無理的命令我。」
看着他站在那裏紋絲不動，我立刻改變態度。其實從上次的經驗來看，只要我「軟一點」，他就會乖乖的「軟」下來！
換一個溫柔的聲音膩死他！「鬥鬥，把你的領帶解下來，我想幫你打上這條領帶。」
果然，他的反抗情緒消失了！哈哈！
無聲便是默認，我拆開包裝拿出領帶，走到他跟前……既然他不動，休怪我先動手了！
我解下他的領帶，慢慢的給他打上我買給他的那條，然後仔仔細細的看他的肩膀上有沒有掉下來的頭髮……該死的，沒事穿黑色的西裝幹嘛？！裝深沉啊？！
我確定肩膀上沒有頭髮，連一點頭皮層也沒有！那麼我只好動粗了……先看看情況，他在發獃，或者說他正在享受我給他的服務；趁他不備，我拔下一根頭髮！他竟然還在發獃！
鬥鬥，你到底有沒有神經啊？
悄悄的把頭髮藏進口袋，然後把打得不是很完美的領帶結拆開重新再打一次！
我總覺得鬥鬥的高度剛剛好，給他打領帶比給自己打領帶還要順手，如果他真的是和我「同居」的那個人，我和他會是什麼關係？會是戀人嗎……
「好了！很帥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的神拍回來！
「嗯？哦，謝謝應總。」
「好了，沒事了！你回去吧！」東西到手了，人嘛，暫時先趕他回去啰！
看着他退出辦公室，我得意的摸了摸口袋裏的頭髮。
他出去沒多久，外面就響起一陣噓聲，我偷偷的開了條門縫兒，只見一群辦公室的同事們圍着鬥鬥，好像……在欣賞他的領帶……
一個拿着茶杯的職員也興沖沖地擠到人群里，沒多久……
先是「乒乓」一聲，再是有人慘叫一聲。真是煩人！各自的工作不做都圍着鬥鬥幹什麼？！
接着我就聽到這群人嚷着：
「怎麼樣？有沒有燙傷？」
「糟了，水是剛剛開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鐵定有人燙傷了。
我幾個健步衝出去看看裏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在幹嘛？都很閑嗎？」
我一出現，大伙兒都靠邊站，留在我面前的是右手被燙得紅紅的鬥鬥……
鬥鬥被燙傷了嗎？
鬥鬥一看到我立刻說道：「我這就下去，對不起！」他轉身就走，我還來不及表達我的關心，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出去的背影：
「應總……你怎麼了？」Rain遞上紙巾。
「我不知道我怎麼了，有誰可以告訴我，我是怎麼了？」從他轉身的那一刻，我的眼睛掉出兩滴小水珠，不知道能不能把它們稱為眼淚。
他只是燙傷了手，為什麼我會哭？在場所有的人都選擇了沉默，他們寧願看我哭也不要告訴我，我是怎麼了……
我接過紙巾，低着頭逃回了辦公室……既然你們所有的人都不肯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會靠自己找到答案的！
迅速關上門鎖住自己，因為我已經關不住心中的寂寞和委屈，我需要一個沒人打擾的空間發泄我的心情……哭着哭着，可惡的鼻涕就流下來了！紙巾一濕就化成糊，真沒用。我拿起沙發上剛剛被我換下的領帶，「嘰——」鬥鬥的領帶果然好使。
***
這天，等全公司的人走了，我才敢走出辦公室，直接沖回家裏，給自己做了個蛋包飯。金黃的蛋皮上我用西紅柿醬畫了個可愛的笑瞼。
我一邊吃着，一邊考慮着若是明天的鑒定結果，如果和我想像的一樣，我該怎麼問鬥鬥？
「叮鈴鈴……」電話。很少有人打電話進來。
「喂？」
「應先生嘛？」
「是，你是哪一位？」
「噢，這邊是鑒證科。應先生，我很抱歉，我把你今天送來的那根頭髮弄丟了，你可不可以再送一根過來？」
怎麼搞的？難道要我再去給鬥鬥打一次領帶？可是我只能說：「噢……好的……」
「真是對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呵呵，沒有關係……」
好了，暫時不用考慮明天怎麼質問鬥鬥了！
走到陽台，看着窗格，想起了我那天做的夢。於是找出捲尺量了一下第二個床格的高度：一百八十五公分！那個人肯定不是我自己吧？我才一百七十齣頭一點點！格格和鬥鬥倒是可能有這個身高！
不過，眼下先考慮怎麼再去弄一根鬥鬥的毛髮吧！
***
第二天午飯時間，我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晃到了鬥鬥旁邊，其它的人立刻自動閃邊，小方桌上只剩下我和鬥鬥。
「鬥鬥，吃牛排套餐啊？」
「是。」
「感覺很美味啊！」
「嗯。」
他又這樣子對我，我真的很不爽！「鬥鬥，你身材很高哦，有沒有一百八十五公分啊？」
「差不多。」
我看看他的肩膀，還是沒有頭髮黏在上面！這種秋冬季應該是脫髮的季節呀？！我每次梳頭都要掉幾根的嘛！我沒輒了，總不能就這樣拔一根下來吧？！
「上次坐在你車裏的時候，你那個平安符掉在我的包里了。你吃好飯到我辦公室來拿一下吧。」
忽然間，鬥鬥冒出一種貴重物品失而復得的神情，隨之又浮現出擔心憂慮。嘴巴嚅動了很久才發出一個音。「嗯。」害我在那邊期待了老半天！
我裝作很八卦的樣子問：「上面那句『鬥鬥老公』是你女朋友寫的？」
他頓時又變成呆鵝狀，「嗯嗯啊啊」的發出一些不明意義的語氣詞，不但停止了進食，還把馬鈴薯色拉搗成了馬鈴薯泥。
既然他「嗯啊」了，我就再問：「你女朋友現在在哪裏？」
「不想提起她。」
「我關心你啊，透露一點嘛！」
「應總為什麼對別人的私隱這麼感興趣呢？」
「我不是對別人的私隱感興趣，我是對自己的私隱感興趣。」我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鬥鬥，見他老半天都沒有反應，又加上一句，「說起來，你女朋友的字跡很漂亮，人一定長得也不賴吧？！」
有時候，我不得不承認，我有點陰險狡猾。鬥鬥那傢伙一聽到這句話，臉色突變，端起餐盤，起身走人。「應總，我戀人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我有點不舒服，先走了，您慢慢吃。」然後，他迅速抹嘴走人。
這個可憐又可惡的傢伙，看樣子那個平安符他也不會來要了，哎……
我也有該檢討的地方，下次不可以挑人家的午餐時間談話，這樣會害他得胃病的。